人河(沉梦集)-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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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又止，想打断他的话。连忙摆手让梦周让他把话说完，他是领头斗过成秀。但，私下里，他让小鸽在三春上，给梦周家送过粮食，梦周知道不知道？
瓢书记说，梦周恨他，那是因为梦周当时还没成人。很多事情，不该让小孩子知道的，就不能让知道。瓢书记让把梦周娘喊来，问梦周娘恨他不恨他。
梦周娘来到屋门口后，瓢书记手指着她，眼睛却盯着梦周说：“嫂子，你自己说说，我平时对你家照顾了多少？”
梦周认为，瓢书记这么当面质问自己的母亲。他母亲在为难的情况下，肯定会吱吱唔唔地说，瓢书记平时照顾她家来的。但，母亲一定不会说出瓢书记是怎么、怎么好的。或者说出一、两件具体事例来。
那样，梦周就会急忙搪塞瓢书记。也好把瓢书记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这边来。说他的母亲，平时也经常向自己念叨过瓢书记的好呢。这样，梦周也就可以让自己的母亲，摆脱尴尬，逃离瓢书记的视线了。
让梦周没有料到的是，他的母亲非但没有吱吱唔唔，也没有躲躲闪闪。却是站在瓢书记旁边，动情地向梦周讲述。说，不说以前在生产队里。就是眼前这几年，由于成秀有病，她家的粮食不够吃，每年春天都要向瓢书记家借粮食。瓢书记家两口子，从来也没说个‘不’字，都是让成秀拿最大的口袋去盛。
梦周娘在旁边说，这些都是真的。她家到现在，还欠着瓢书记很多粮食。瓢书记家无论大人、孩子，从来也没张嘴讨要过。
梦周娘又指了指旁边的小鸽，说，还有小鸽、谷穗家。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和成秀向他们张过多少次嘴，借他们多少斤麦子了。
每到麦收后，成秀想还瓢书记家小麦的时候。无论是小鸽、谷穗两口子。还是瓢书记两口子，手都摇得跟蒲扇样。说，不要了、不要了！他们家的粮食囤早盛满了。再给，他就要倒进粪坑里了。
瓢书记话直着脖子，嗔梦周娘。说：“我成秀哥活着的时候，我说过不要你们还。现在成秀哥人不在了，我就更不要你们还了。那些东西算什么？又不是欠年，有那一口能活命，没那一口活不成。现在，谁家里不是大囤满小囤流的？你给我，我还没处放呢！我跟你们讲——大家在一起，一窝一块地亲。什么时候都是‘东西不长远，还是人长远。’”
梦周急忙对瓢书记说，自古传下来的道理‘父债子还’。只要他父母借了，他都要认账，以后肯定替父亲还上。
瓢书记突然转过身来，打断梦周的话。说：“还什么还？以后，你再在我跟前提一个‘还’字，我立马跟你恼！”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小河岸边的人家122
瓢书记说，他不但不让梦周还他什么帐，他也不承认梦周家欠他账。还说，以后万一梦周碰到难处了。别管是跟他，还是跟佰能张嘴。别的他没有，需要吃他多少粮食，就只管去他家挖多少。他成秀哥在和不在时，都一个样，他依然不要梦周还。
瓢书记在大队做书记的时候，就有一样习惯。当他朝一个人发火的时，只要被批评的人，老老实实地接受批评，不跟他顶嘴。他凶过一阵后，就会缓和下来。然后，语重心长地，跟被批评的人聊天，关心一下他。
当看到受批评的人，情绪不那么紧张后。却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一通严厉的批评。直到最后，被批评的人口服心服，肯老老实实地改正错误，他才再会缓过来情绪。民间有一种说法，这就叫打一通皮鞭，扔给一个枣的训猴法。最后，别管你是多么难对付的主，都要老老实实、感恩涕零地听从命令，服从指挥。
一阵言辞激烈后，瓢书记又用他少有的温柔问梦周。说，梦周光知道在外上学，到星期来家拿馍了。他知道自己的爹娘，是怎么作难、过的啥日子吗？
到了这里，瓢书记又话锋一转说。如果不是大家，梦周的学，一天也上不成！今年种麦子的时候，就是他不让佰能，把牲口借给梦周的。他就是要让梦周知道一下，什么是难熬的日子、什么是求人开口容易合口难，什么样的日子是作难日子。
几句严词后，瓢书记又缓转语气对梦周说：“梦周，你问问我嫂子。你以前不在家的时候，每到种麦的时候，让她说过一句话吗？哪一年，不是这些人的地种上了。你家的地，也就跟着啥时候种上了。”
被瓢书记彻底俘虏了的梦周，已经变得异常激动。他眼睛里含着热泪，扭过头去问母亲。他怎么一点也没听母亲和父亲说过？梦周娘说，梦周在外边上学，一直也没在家正式地呆过。她也就没机会，向梦周说道这些事。
瓢书记反问梦周：“说个啥劲！这点小事跟你说啥？当时，就是想让你上好学，读好书。看你能不能走出咱这乡旮旯子，真走出去了，咱村老少爷们脸上都跟着有光。”
瓢书记说，大家都是本乡本团、同族同宗。谁会看着谁家的日子过不去？谁又想让谁过不去？戏打子六哄！日子就是这么着。就跟推小车似的，只要不倒，就只管往前推。人一辈子也就几十年，何必落个不痛快呢？！
梦周已经被瓢书记彻底说服了，是啊！人一辈子，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年。计较得太多了，活的就会太累。何必太逞强、何必心太盛？皇上是一辈子，乞丐也是一辈子，谁也活不了一辈子单一天。最后，都得跟落日一样，走向那永远没有回头路、高深莫测的黑暗中去。
小鸽掂来的两瓶酒，不知不觉中，被大家喝了个一干二净。但大家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瓢书记吵吵着，让再上酒。梦周家里没有人喝酒，平时是不存酒的。
瓢书记从裤带上解下一串钥匙，交给让佰能，让他回家去掂酒。瓢书记让佰能，提那五斤一塑料桶的就行了。他说，家里别的不多，在酒厂上班，没掺水的头道酒，是不缺喝的。他叮嘱佰能，拿了酒就来，到家后不要乱翻他的东西。他说橱子里都是有用的东西，钥匙平时也都是他自己拿着，任谁也不让打开。
佰能一溜烟地跑走后，瓢书记回过头来又逗保成。说，跟他说的事，保成同意了没有？哪怕让乔姕去他那里过一天也行。
保成依旧是望着瓢书记呵呵地笑，他听说瓢书记照顾梦周家，就问起瓢书记。在生产队的时候，咋不照顾一下他家。
瓢书记突然变了脸。说：“没照顾你家吗？不照顾你家，你早就饿死了！”
小鸽也转向了保成，问保成还记得不记得，把他光着腚从床上抱出来，问他芝麻种被藏在啥地方。最后，从他娘身子底下的褥子里，翻出来芝麻种的事。小鸽说：“俺那不主贵的老畦奶奶，把芝麻种给你搉芝麻盐吃的时候，你忘记了？”
保成惊讶地问小鸽，那难道也是瓢书记让小鸽帮他家的？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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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鸽歪着脑袋，认真地对保成说：“书记不让照顾你家，打死我也不敢拿公家的东西给你们。那是个啥年代？搞不好就得进班房！”
保成恍然大悟地说，这些年，也没谁向他提起过。
瓢书记说不该让小孩子知道的，就不能让知道。那时候不像现在，你说什么没人管你。那时候，要是啥事情都让你们知道。你们小孩子嘴没有把门的，往外说出去了，不知道会给戳什么样窟窿呢！最后遭殃的，就不会单单地是小孩了。
瓢书记说，小孩子就应该吃饱了玩，玩饿了吃。吃罢、玩累了睡。不该你们操心的事情，就不让你们瞎操心。
很快，佰能掂来了用白色塑料桶盛着的，五斤一桶的头道酒。瓢书记让先给小鸽倒一碗，让他尝尝，看能不能比得上小鸽，舍不得拿出来的好酒。
小鸽尝了一口后，却是一脸的痛苦表情，他把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过了一会，小鸽方缓过劲来，说：“香是真香，就是劲太大了！”
瓢书记一脸得意地看着小鸽，说：“这酒没掺水，当然劲大了。你平时喝的酒，一瓶里也不知会不会给你放一调羹这东西呢！”
小鸽连连地说了几句：“香，真香，尤其到后来，越品越香！”
正当瓢书记，要大家放开量喝酒的时候。突然，听到村中央有人嚷嚷。瓢书记让大家不要吱声，仔细听一下，看是谁家吵架呢。
在村中央嚷嚷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也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她一句一个秃子地骂，问村里人谁看见秃子了吗？谁见那缺德秃子去哪里了吗？到县城酒厂找他去了，人家说这个不扎毛的回家了。
瓢书记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他的脸扭曲着，一下子就恢复到他当书记时候，朝人发火人时候的表情。瓢书记差点打了瓷器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嘴里恶狠狠地骂：“他妈的＊，这是谁这么大胆！”
佰能第一个冲了出去。他刚跑到梦周家的门外，就看到了骂瓢书记的人。佰能不但没有敢上前制止，也不顾瓢书记和小鸽一再追问是什么人。他却迅速跑回了梦周家，往梦周家里屋躲。
在村中骂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黄敏兰。黄敏兰旁边的地上，抱头蹲着的，就是那被鲤鱼刺，扎了嘴的媒人。
气急败坏的瓢书记，怒冲冲地直接来到黄敏兰的跟前。见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火气就先消了一大截。但，瓢书记不能容忍她，一口一个秃子地骂。他生气地问黄敏兰，她是哪里的小孩，怎么在这里骂人。
黄敏兰是不认识瓢书记的，她看了瓢书记一眼。说：“我就是来这里，骂这个庄上秃子的。我就是想问问秃子，他是怎么揍出来他小爷爷佰能的。”
这时候，在旁边地上蹲着的媒人，看到瓢书记后。来到黄敏兰跟前，让黄敏兰别骂了。说：“他就是佰能的爸爸，有啥话，你就跟他说啥话吧。”
黄敏兰又回头来看瓢书记，然后正对着瓢书记质问：“你就是秃子？佰能就是你小爷爷？你戴着个帽子，我没看出来。”
瓢书记看到媒人后，已经知道事情个大概了。他让黄敏兰先别骂人，有啥话就说啥话。黄敏兰说她骂的是孬人，是骂那缺德带冒烟的人。
黄敏兰让瓢书记把佰能找出来，她要当面问问佰能。黄敏兰骂佰能，说这也不是生、瓜、梨、枣，能先尝后买知道好歹。天底下，有尝罢了人家黄花大姑娘，却又说不要了的吗？黄敏兰骂说：“我就是要问问佰能，他妹妹佰巧，要是被人日罢、捣罢了。人家又不要她了，你们家里人同意不同意。”
黄敏兰的这一句话说完后，所有看热闹的人，就都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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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书记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上来劝黄敏兰说：“走，孩子，有啥话咱上家说去。”
小鸽也过去劝黄敏兰，说：“吊死儿媳妇的事情，最后都能说好。这世界上还能有说不好的事？咱别让人在这里看笑话，去家里慢慢地说吧。”
黄敏兰先是不愿意去，但拗不过瓢书记、媒人和小鸽的生拉硬拽。她边被架着，往佰能家里走，边骂：“你们大家都看着呢，我黄敏兰今天要是出不来秃子家的门，求你们好心人，去黄花园给俺家送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