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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叶落长安-第18部分

小说: 叶落长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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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说:“你干的活好,叔奖励你!”
长安笑着不接,郭师有些意外:“咋咧!钱扎手?”他说:“我是小工!”郭师爽气地笑了,在他的烂棉袄上随便找个破洞把钱硬塞进去说:“买件好棉袄!——这是我村地址,有事寻叔!你好好干,长大就是大工咧!”
活干完了,管吃管住的地方也没了,长安又想起了太华路。
刚开始拉坡,他学别人的样,用烂布垫在肩背上,肩上还是勒得红肿,像放了二指高的大馍。他疼得睡不着觉,靠墙坐着迷糊到天亮,再重新勒上麻绳,钻心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咬紧牙,眼泪顿时迸了出来。天还没亮,他拉上第一个坡,一块儿拉坡的老王头见他“咝咝”吸溜着凉气,轻手轻脚把麻绳挂在肩背上,笑着问:“小梁子!哆哆嗦嗦弄啥哩?”他苦着脸说疼得不敢挨!老王头哈哈笑着拉开衣裳,两个褐色的大肉团小碗一样长在肩上,猛一入眼吓人一跳。


叶落长安 第三章(3)
“小梁子!等你啥时候也成这了就不哆嗦啦!”长安再看看其他拉了十几年坡的人,才知道怪不得他们都有些罗锅(驼背)。老王头闲了问他:“你是河南哪儿哩?咋一个人?”长安从小就能说得一口河南话,知道他把自己当老乡了:“开封的,家人都死啦!”老王头和几个大人就咂咂嘴说,咦!老可怜!孩儿,以后有车你先拉!
拉坡的女人不多,一个叫来桂的河南女人背上捆着几个月大的娃也拉坡,路边坐着两个脏得分不出男女的小孩自己玩。揽上活她就麻利把小娃解下来丢给路边的孩儿,拉完回来再重新捆在背上。长安知道这俩孩儿一个叫“富”一个叫“贵”,怀里那个小的叫“宝”。来桂特别能嚷嚷,喊起来太华路坡上到坡下都听得见:“富儿——把宝儿抱好没?”
“贵儿——别让宝儿哭了!抱起来悠一悠!”他们饿了来桂会大骂:“妈的×!老吃不饱!吃吧!吃吧!多早晚把俺也吃了吧!”顺手扔两个烧饼给他们,或是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撩起衣裳给宝儿喂奶。
要是没拉上钱,孩子们又闹着要吃,她就更大声骂,不光骂孩子,还骂“短命的死鬼男人”,丢下她受这洋罪,骂着她就哭了,撩起衣襟擦眼泪,露出脏黢黢的肚皮和半个奶。长安不想看这场面,就背过脸去。他想起了娘,却只在心里一闪而过,甚至不如玉兰大娘和眼前这个来桂更清楚。
有车过来,拉坡汉子堆着笑脸吼:“俺给你拉!俺给你拉!”长安轮不上了,他只有趁早人家都没来就站在路口,晚上人家都回去才能挣点钱。
拉了一车废铁的车主说:“五分!”车有点重,老王们说:“老哥孬好加上五分!车老重!”
长安挤出来:“俺拉!俺拉!”赶紧把麻绳绑在架子车头上,有人骂:“小鳖孙儿,跑得怪快!”做势抡绳要打他。老王头劝:“孩儿怪可怜哩,算啦!看,又过来车啦。”
长安没走几步就心想完啦,车太重啦!他全身用劲往坡上走,血直往头上冲,车轱辘才缓缓挪了几寸。车主也低头耸肩用着劲,他只好深吸口气向前挣,车终于走了。不到二十米,长安终于说:“叔,车上是啥?”
那人脸憋得发紫,喘着气说:“收的废铁!”长安又埋头用劲,该上坡了。拉过坡的人都知道这时千万不能松劲,要不车就可能脱手。他把头扎得很低,重车往后拽他,每一步得脚后跟先够着地,再用力往前一挣,脚尖才能落。挣着走着,眼看快上坡顶的时候,他实在没一丝劲了,连说话的间隙都找不着,脸红耳赤,头顶直冒蒸气,鼻涕也流了出来,他不敢腾手擦,任它长长地吊在鼻尖上。有的重车拉到这儿歇气时,旁人拿两块城墙砖放在车轱辘后面,拉车人能直腰攒把劲,再爬最后那坡。长安四下瞟瞟,除了自己和车主粗重的喘气声,再也没啥人了,他绝望了。
这时郝玉兰正顺着坡找长安,她打听着路边拉坡的人,有人指着说:“那不是!慢得跟蛆爬一样!”
她紧赶慢赶爬上坡,长安已经没劲了,两个人空往上挣车却僵在原地。她知道人坚持不住,车马上要脱手了,慌忙在车后用力顶住,长安和车主都觉一轻,知道有人搭手帮忙,只顾低头两脚拼命向上挣。到了坡顶,郝玉兰从车上拿了两块大铁疙瘩,一前一后支在车底下才擦汗说:“真险呀!”
长安惊喜地叫道:“玉兰大娘!你咋来啦?”郝玉兰说:“光找你就让俺跑了好几趟,你这孩儿咋不找俺哩。”长安说:“找不上木工活俺才来拉坡哩!”
车拉到坡底,车主给了钱走了,她拉着长安的麻绳说:“到大娘家吃饭,住大娘家里吧!”长安赶紧说:“俺还得干一会儿哩。”郝玉兰拉他在路边坐下:“你住哪?吃啥?咋把大娘当外人哩?想靠自己也不是现在呀!”长安摇摇头。
“你二林哥今年当兵走啦,你和白东京、白西京住一块儿,走!”他还是摇摇头说:“大娘!俺……俺不能去!”郝玉兰没料到他这么犟,生气了:“那你想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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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三章(4)
“俺也不知道!”长安心里空落落的,挤了个笑脸:“大娘!俺想俺慢慢就行了。俺发过誓啦,这辈子不能像俺爷、疯大爷那样受穷挨饿了!俺不想吃人家舍下的饭,只盼着你们不要再可怜俺!”郝玉兰低头看他的鞋早烂得不成样,两个大脚指头顶了出来。他提麻绳走了,玉兰眼瞅着他快翻过大坡喊起来:“长安!你让俺给你爷咋交代哩,俺找你这几个月连囫囵觉也没睡过!”说着眼泪顺脸边流下来,她抬起袖口抹泪。
长安犹豫着把绳缠了缠站住了,她撵过去赌气说:“长安,你哪怕在大娘家住一年半载哩,你没住处又没人照应,才十四五岁个孩子让人咋放心?你要想让俺天天操你的心睡不着觉你就走吧!眼看快过年了,你就硬着心一个人走吧!”长安呆了会儿说:“俺知道你对俺好,你答应俺给你交钱俺就去,要不俺还是不去!”
郝玉兰松了口气点点头:“晚上回家啊!俺等你吃饭!”听见长安应了声,又看长安细瘦的脖子和肩膀,她叹了口气:“孩儿的命太苦啦!”
到家门口她才想起白老四要是知道把长安叫家里住,不知会咋样,心一下慌起来,打是不怕挨的,只是怕他撵长安走。心里七七八八打着小算盘,远远看见兄弟媳妇西珍挺着大肚子在门口等她。
“西珍来啦!晌午饭吃了没?”金玉时常来,西珍却不爱串门,难得一见。西珍说:“姐,我吃过咧!莲花她们快下学了吧,你不用管我,我有事给你说呢!”
玉兰笑了说:“晌午饭你哥不回来也是胡对付哩。你现在有了身子,可要好好注意哩!明年春天生孩子?俺看你这样子像男孩儿!”
“刚显怀哪能看得出来?五路口菜场要招个卖菜的临时工,我想你身体好,脑子也清楚,就把你的情况给人家说咧,人家答应咧!一个月工资三十块。姐,我可是先做主咧,也没问你愿意不?”西珍说得多了,又成了一口秦腔。
郝玉兰大喜过望,把她的手捏得紧紧的:“这好事还有谁敢不愿意哩,难为你大着肚子还跑来跟俺说!”西珍还是笑着说:“你可想好,临时工辛苦得很,天不亮四点多去整菜,卖到中午十二点下班,下午就不用去咧,你倒能照看这一窝娃!”郝玉兰念声阿弥陀佛说:“俺的好妹子,金玉娶上你是俺家咋修来的福!这好的事,哪儿找!”
白西京和白槐花放学回来,见她笑吟吟的,就问:“妈?啥事这高兴?你咋没去洗油线?”郝玉兰抑不住心里的喜悦,给槐花理理小辫儿说:“妈以后不用下河洗油线啦!”白西京抢着问:“妈,你不是说供俺们上学要多挣钱哩,不洗油线咋办呀?”郝玉兰见他这个小淘气说老成话,忍不住笑了:“你操心还怪多哩。你妗子给妈找了个好活,让我到国营菜场当临时工卖菜,以后俺就有正经工作了!”
白槐花拍着小巴掌嚷起来:“那你就是卖菜的啦!俺班同学她妈是卖肉的,天天牛得很!老师都巴结她妈哩。”郝玉兰说:“卖菜还有谁巴结?快和你哥做煤饼,今儿下午妈不出去啦。晚上你长安哥来家里住,以后就是咱家人不走了,你们谁也不许说怪话气他,要不俺可不饶他!”两人赶紧点头。
快过年时送酱油比平日忙,白老四上了年纪,天寒地冻走一天越发吃不消了,回家就躺床上歇腿。郝玉兰眼瞅天快黑了,坐在老四旁边说:“今儿有两件事儿,你先听好事还是先听另一件?”白老四诧异地坐起身说:“你啥时候文绉绉啦?那俺先听不好的吧!”
“只是怕你不高兴哩,俺今天找见长安了,说好饭钱他自己出去干活挣,咱只给他个睡觉的地方——反正老二当兵走了有个空地方,你让俺把他留下吧,俺在他爷跟前也就能交代了。以后这个家的主让你做,啥事都听你哩!”玉兰害怕老四不答应,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就这?那你说的好事儿哩?”白老四脸上看不出来有啥想法,她立刻说:“西珍给俺在五路口菜场找了个临时工,早上卖菜,晌午就回来了,下午还能做别的活儿,你说是不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天天眼红人家有正式工作,这不咱也能按月拿工资啦!老四,你看日子比以前真是好多了,长安又不是白吃饭,你就答应了吧!不过晚上才回来,占个两米长一米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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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三章(5)
白老四叹口气说:“唉!你心太善啦!俺拦住你,你又难受,你当俺不知道,你这种人还能给人家孩儿要钱?刚好有这么个工作,你让他来俺也不挡,只是又累的是你!”
郝玉兰大喜,没想到老四一下子就答应了:“你腿不好以后少跑点吧,俺上着班再做做手套肯定日子好过!”她顾不上吃饭就慌着让白莲花把长安床边的墙用报纸糊上墙围子,把自己床上的薄褥子挂在绳上拿棒槌拍打松泛给长安铺上。她一边拾掇床铺,一边交代孩子们不许欺负长安。孩子们倒很高兴,白东京说,让长安哥明天把俺的架子车用板钉一钉。
只有白莲花不说话,白槐花说:“大姐,你和长安哥还是同学哩!”她小声说:“你知道啥,说不定他来咱家俺就不能上学了!”
长安回来已经很晚了,玉兰一个人没睡等着他。他坐在小桌前,玉兰递给他筷子,他接了,玉兰递给他馍,他又接了。玉兰笑着说:“还不快吃?等着喂哩?”长安慢慢咬了口馍,她把盛菜的小盆往他面前推推,刚想说话长安已经趴在桌边哭了。玉兰看着他抽动的背伸手去拍,想要笑着让他快点吃饭,声音却是哭的:“长安!就把俺当妈吧!有俺在就不让你饿着!”
长安的声音越发哽咽,呜呜地令人心酸。

长安来了没一个月就快过年了,过了腊月二十三郝玉兰就把手套活全做好交了,一下子结了四个月的加工费。她要刷房子,白老四说她是有点钱烧得慌了,让她把买缝纫机时借的钱还了。她说不急,第二天领上白东京和长安跑小东门鬼市转了一大圈,给一人买了件五六成新的棉猴。一看就是部队的,军绿色,胸口印着红色的某某部队字样,让人用红墨水涂抹了。衣裳穿上大,卖棉袄的人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条皮带说:“真牛皮的,军用皮带,两块钱给你吧!”长安眼气地摸了摸光滑厚实的牛皮带,最后还是狠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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