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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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一七九五年十月,新兴资产阶级的热月党,根据自己制定的新宪法,由资产者投票选举,成立了元老院(上院)和五百人院(下院)。
③法兰西共和国八年雾月十八日(一七九九年十一月九日),拿破仑发动政变,开始了独裁统治。
①教皇庇护七世于一八○四年到巴黎给拿破仑加冕,后被拘禁在法国。
增添一点多余的东西。不但如此,由于社会上层的博爱总敌不过下层的穷苦,我们可以说,所有的钱都早已在收入以前付出了,正象旱地上的水;他白白地收进一 些钱,却永远没有余款;于是他从自己身上搜刮起来。
主教们习惯把自己的教名全部写在他们的布告和公函头上。当地的穷人,由于一种本能的爱戴,在这位主教的几个名字中,挑选了对他们最有意义的一个,称他为卞福汝①主教。我们也将随时照样用那名字称呼他。他对这个称呼很满意。
“我喜欢这名称,”他说,“卞福汝胜过主教大人。”我们并不认为在此地所刻画的形象是逼真的,我们只说它近似而已。
①卞福汝(Bienvenu)是“欢迎”的意思。
三 好主教遇到个穷教区
主教先生并不因为他的马车变成了救济款而减少他的巡视。迪涅教区是个苦地方。平原少,山地多,我们刚才已经提到。三十二个司铎区,四十一个监教区,二百八十五个分区。巡视它们很难,这位主教先生却能完成任务。如果近,他就步行;在平原,坐小马车;在山里,就乘骡兜。那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还陪着他。如果路程对她们太辛苦,他便一 个人去。
一天,他骑着一头毛驴,走到塞内士,那是座古老的主教城。当时他囊空如洗,不可能有别的坐骑。地方长官来到主教公馆门口迎接他,瞧见他从驴背上下来,觉得有失体统。另外几个士绅也围着他笑。
“长官先生和各位先生,”主教说,“我知道什么事使你们感到丢人,你们一定认为一个贫苦的牧师跨着耶稣基督的坐骑未免妄自尊大。老实说,我这样做是不得已,并非出自虚荣。”
他是谦虚和蔼的,在巡视工作中,闲谈居多,说教很少。他从不把品德问题提到高不可攀的地步,也从不向远处去找他的论据和范例。对某一乡的居民,他常叙说邻乡的榜样。在那些对待穷人刻薄的镇上,他说:“你们瞧瞧布里昂松地方的人吧。他们给了穷人,寡妇和孤儿一种特权,使他们可以比旁人早三天割他们草场上的草料。如果他们的房屋要坍了,就会有人替他们重盖,不要工资。这也可算得上是上帝庇佑的地方了。在整整一百年中,从没一个人犯过凶杀案。”
在那些斤斤计较利润和收获物的村子里,他说:“你们瞧瞧昂布伦地方的人吧。万一有个家长在收割时,因儿子都在服兵役,女孩也在城里工作,而自己又生病不能劳动,本堂神甫就把他的困难在宣道时提出来,等到礼拜日,公祷完毕,村里所有的人,男女老幼都到那感到困难的人的田里,去替他收割,并且替他把麦秸和麦粒搬进仓。”对那些因银钱和遗产问题而分裂的家庭,他说:“你们瞧瞧德福宜山区的人吧。那是一片非常荒凉的地方,五十年也听不到一次黄莺的歌声。可是,当有一家的父亲死了,他的儿子便各自出外谋生,把家产留给姑娘们,好让她们找得到丈夫。”在那些争讼成风,农民每因告状而倾家荡产的镇上,他说:“你们看看格拉谷的那些善良的老乡吧。那里有三千人口。我的上帝!那真象一个小小的共和国。他们既不知道有审判官,也不知道有执法官。乡长处理一切。他分配捐税,凭良心向各人抽捐,义务地排解纠纷,替人分配遗产,不取酬金,判处案情,不收讼费;大家也都服他,因为他是那些简朴的人中一个正直的人。”在那些没有老师的村子,他又谈到格拉谷的居民了:“你们知道他们怎么做的?”他说,“一 个只有十家到十五家人口的小地方,自然不能经常供养一个乡村教师,于是他们全谷公聘几个教师,在各村巡回教学,在这村停留八天,那村停留十天。那些教师常到市集上去,我常在那些地方遇见他们。我们只须看插在帽带上的鹅毛笔,就可以认出他们来。那些只教人读书的带一 管笔,他们都是很有学问的人。做一个无知无识的人多么可羞!你们向格拉谷的居民学习吧。”
他象父兄那样谈着;缺少例证时,他就想一些言浅意深的话,用简明的语句和丰富的想象,表达他的意思;那正是耶稣基督的辩才,自信而使人信服。
四 言行一致
他谈话随和,令人愉快。他总要求自己适合那两个伴他过活的老妇人的知识水平。当他笑起来,就象小学生。
马格洛大娘诚心诚意地称他做“大人”。一天,他从他的围椅里站起来走向书橱,要去取一本书。那本书正在顶上的那一格。主教的身材矮小,够不到。
“马格洛大娘,”他说,“请您搬张椅子给我。本大人还‘大’不到那块木板呢。”
他有一个远亲,德?洛伯爵夫人,一有机会,总爱在他跟前数说她三个儿子的所谓“希望”。她有几个年纪很老行将就木的长辈,她那几个孩子自然是他们的继承人了。幼子将从一个姑祖母那里获得一笔整整十万利弗的年金,第二个承继他叔父的公爵头衔,长子承袭他祖先的世卿爵位。主教平日常听这位做母亲的那些天真可恕的夸耀,从不搭话。但有一次,当德?洛夫人又唠唠叨叨提到那些承继和“希望”时,他仿佛显得比平日更入神一些。她不耐烦地换了话题说:“我的上帝,我的表哥!您到底在想什么?”“我在想,”主教说,“一句怪话,大概出自圣奥古斯丁:‘把你们的希望寄托在那个无可承继者的身上吧。’”另一次,他接到本乡一个贵人的讣告,一大张纸上所铺排的,除了亡人的各种荣衔以外,还把他所有一切亲属的各种封建的和贵族的尊称全列了上去。他叫着说:“死人的脊骨多么结实!别人把一副多么显赫的头衔担子叫他轻轻地背着!这些人也够聪明了,坟墓也被虚荣心所利用!”
一有机会,他总爱说一些温和的讥讽之词,但几乎都包含着严正的意义。一次,在封斋节,有个年轻的助理主教来到迪涅,在天主堂里讲道。他颇有口才,讲题是“慈善”。他要求富人拯救穷人,以免堕入他尽力形容的那种阴森可怕的地狱,而进入据他所说的非常美妙动人的天堂。在当时的听众中,有个叫惹波兰先生的歇了业的商人,这人平时爱放高利贷,在制造大布、哔叽、毛布和高呢帽时赚了五十万。惹波兰先生一生从没有救助过任何穷人。自那次讲道以后,大家都看见他每逢星期日总拿一个苏①给天主堂大门口的那几个乞讨的老婆婆。她们六个人得去分那个苏。一天,主教看见他又在做那件善事,笑嘻嘻向他的妹妹说:“惹波兰先生又在那儿买他那一个苏的天堂了。”
谈到慈善事业,即使碰壁他也不退缩,并还会想出一些令人回味的话。一次,他在城里某家客厅里为穷人募捐。在座的有一个商特西侯爵,年老,有钱,吝啬,他有方法同时做极端保皇党和极端伏尔泰②派。那样的怪事是存在的。主教走到他跟前,碰碰他的手臂说:“侯爵先生,您得替我捐几文。”侯爵转过脸去,干脆地回答说:“我的主教,我有我自己的穷人呢。”“把他们交给我就是了。”主教说。
一天,在天主堂里,他这样布道:
“我极敬爱的兄弟们,我的好朋友们,在法国的农村中,有一百三①苏(Sou),法国辅币名,等于二十分之一法郎,合五生叮②伏尔泰(Voltaire,1694—1778),一生强烈反对封建制度和贵族僧侣的统治权。
十二万所房子都只有三个洞口;一百八十一万七千所有两个洞口,就是门和窗;还有三十四万六千个棚子都只有一个洞口,那就是门。这是因为那种所谓门窗税才弄成这样。请你们替我把一些穷人家、老太婆、小孩子塞在那些房子里吧,瞧热症和疾病有多少!咳!上帝把空气给人,法律却拿空气做买卖。我并不诋毁法律,但我颂扬上帝。在伊泽尔省,瓦尔省,两个阿尔卑斯省,就是上下阿尔卑斯省,那些农民连小车都没有,他们用自己的背去背肥料;他们没有蜡烛,点的是松枝和蘸着松脂的小段绳子。在多菲内省,整个山区也都是那样的。他们做一回面包要吃六个月,并且是用干牛粪烘出来的。到了冬天,他们用斧子把那种面包砍开,放在水里浸上二十四个钟头才能吃。我的弟兄们,发发善心吧!看看你们四周的人何等受罪!”
他出生在南部,所以很容易掌握南方的各种方言。他学下朗格多克省的方言:“Ehbe!moussn,sessage?”学下阿尔卑斯省的方言:“Onte anaraspassa?”学上多菲内省的方言:“ Puertennbouen moutouembeunbouen froumagegrase。”这样就博得了群众的欢心,大大有助于他去接近各种各样的人。他在茅屋里或山中,好象在自己的家里,他知道用最俚俗的方言去解释最伟大的事物。他能说各种语言,也就能和一切心灵打成一片。
并且他对上层和大众,一视同仁。
在没有充分了解周围环境时,他从不草率地判断一件事。他常说:“让我们先看看发生这错误的经过吧。”他本是个回头的浪子,他也常笑着这样说自己。他丝毫不唱严格主义的高调;他大力宣传一种教义,但绝不象那些粗暴的卫道者那样横眉怒目,他那教义大致可以这样概括:“人有肉体,这肉体同时就是人的负担和诱惑。人拖着它并受它的支配。”
“人应当监视它,管束它,抑制它,只有到最后才服从它。在那种服从里,也还是可以有过失的;但那样犯下的过失是可以得到宽赦的。那是一种堕落,但只落在膝头上,在祈祷中还可以自赎。”
“做一个圣人,那是特殊情况;做一个正直的人,那却是为人的正道。你们尽管在歧路徘徊,失足,犯错误,但总应当做个正直的人。”
“尽量少犯错,这是人的准则;不犯错误,那是天使的梦想。尘世的一切都没法无错。错误好比一种地心引力。”
看见大家吵闹并且轻易动怒时,他常笑嘻嘻地说:“看来这就是我们大家都在犯的严重罪行吧。现在只因为假面具被揭穿急于申辩和掩饰罢了。”
他对于人类社会受压的妇女和穷人总是宽厚的。他说:“凡是妇女、孩子、仆役、没有力量的、贫困的和没有知识的人的过失,都是丈夫、父亲、主人、豪强者、有钱的和有学问的人的过失。”
他又说:“对无知识的人,你们应当尽你们的所能多多地教给他们;社会的罪恶在于不搞义务教育;它负有制造黑暗的责任。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黑暗,罪恶便在那里滋长起来。有罪的并不是犯罪的人,而是那制造黑暗的人。”
我们看得出,他有一种独特的判断事物的态度。我怀疑他是从《福音书》中得到这些的。一天,在一个客厅里,他听到大家谈一桩正在研究调查、不久就要交付审判的案子。有个穷苦无知的人,为了他对一个女子和所生孩子的爱,在生路断绝时造了假币。造假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