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遭遇皇帝-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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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因此,中国文人从来面临命悬一丝的华盖运,期望值是不能、也不必订得太高,那只徒增烦恼,弄不好还要付出代价。鲁迅感慨过,“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华盖虽然很堂皇,但也可能像盖子一样压住,一生过着无可奈何的日子。
碰头,倒也无大碍,如果只是鼓个包,抹点碘酒,也就消肿化瘀了,可头碰掉了,什么接骨药也无济于事。因此,在这种无论如何笑不起来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岁月里,文人越位的结果,无非两道,一是春秋战国屈原跳进汨罗江的自杀,一是秦始皇“焚书坑儒”的他杀,有史以来的中国文人非正常死亡的记录,好像就是从这里掀开第一页的。
于是,除了统治者的文字狱,消灭不少文人外,跳不出自设的心狱,也自相残杀了不少文人,这心狱,首先是自己杀自己,其次是同行杀同行,这两种非官方的杀,恐怕是相当一部份文人非正常死亡的悲剧来由。
休看那些大师、中师、小师,如何自视清高,“不为五斗米折腰”,如何标榜淡泊,“道不行,乘桴飘于海”。但灵魂中依附的劣根性,若是能在统治者的盛宴中,哪怕敬叨末座,也是屁颠屁颠,鞋都来不及穿,马上报到的。我就看到一些当代文人,对于权贵,横眉者少,俯首者多。对于权力,得之窃喜,失之弥痛。虽然私底下,食不知味,寝不安席。但在人前,作傲岸状,作不屑状,作“富贵于我如浮云”状,还是挺像样子的。说白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障眼法而已。得和不得的冲击,上和不上的跌宕,有和没有的自虐,活和不活的折腾,很多文人就这样把自己结果了的。
而由文人相轻,到文人相嫉,相敌对,相戕害的后果,那就更可怕。正如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姑妄听之一》里那则故事,“一日,酒纠宣觞政,约各言所畏。”席间有闻其声而不见其形的一位老狐,自然也得循例回答。“……最后,问狐何畏,则曰:‘吾畏狐。’众哗笑曰:‘人畏狐可也,君为同类,何所畏?’狐哂曰:‘天下唯同类可畏也。凡争产者,必同父之子;凡争宠者,必同夫之妻;凡争权者,必同官职之士;凡争利者,必同市之贾。势近则相碍,相碍则相轧耳。且射雉者媒以雉,不媒以鸡鹜;捕鹿者由以鹿,不由以羊豕。凡反间内应,亦必以同类,非其同类,不能投其好而入,伺其隙而抵也。由是以思,狐安得不畏狐乎?’……”狐尚畏狐,文人怎能不被同行背后插进的刀子,一命呜呼呢?
知识分子这种自戕和他伤,有的时候胜过统治者对于文人的杀戮。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天性如此耳。从穿开裆裤的年纪,拜完至圣先师,塾师开蒙,开明宗义,“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就开始编织的这个“学而优则仕”的玫瑰色美梦。因之,对于权势的亲和力,对于官衙的趋附力,对于名利的向心力,童稚时期就耳濡目染,成天性,成本能,一辈子就幻想着状元及第,一步登天,金榜题名,衣锦还乡。这种原动力,驱使着中国文人,要挤进这个台面上去,要得到他认为应该得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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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之死(3)
然而,想得到,能不能得到,得两说着;得到了,能不能长久地据为为己有,也得两说着;这位文人想得到,那位文人未尝不想得到,鹿死谁手,尚未定局,就尤其得两说着;这一位为得到敢使出浑身解数,那一位为得到便无所不用其极,胜负未卜,难分难解,不两说着焉有他哉……,于是乎,斯文扫地,恶性循环,凭借外力,屠灭同类,非善终的文人名单,便愈来愈长。
回过头去考量历史长河中的中国文人,他们对统治者压迫的生命抗争,击节赞赏,可圈可点,但他们之间自相残杀,互为仇雠;,则又十分地可哀可叹,不胜唏嘘。也许因为骨鲠在喉,不吐不快,遂产生了文人之死的研究和写作。历史是河,谁也不可能重复跨越同一条河,然而,历史的教训,却可以令后人镜鉴。难道活着的后来人,不可以从这些遭遇皇帝的中国文人身上,悟到一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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