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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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事沈言殊很久都不敢回家,直到几年以后,母亲才终于真正原谅他。她见不得儿子在外辛苦,也担忧他的终身大事,总希望他能辞了工作回来。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起码有间店铺,以小城的物价,足以确保衣食无忧。
沈言殊一向对她报喜不报忧,然而被辞退的那天晚上他避着严楷向家里打电话,不知怎么却有些心酸,喊了声妈便觉得眼角湿润,差点一失态掉下泪来。
他说妈妈,我过得不好。
母亲笨拙地安慰他,说过得不好就回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爱跟自己较劲。
北方冬天的黄昏总降临在眨眼之间,上一刻眼前还有苍凉的落日,下一刻就已经是夜晚。从火车上下来明显感觉出温度骤降,沈母等在出站口,给儿子披了一件外套。
沈言殊的鸵鸟心态再次占据了上风。暂时不用面对那个令他不安和惶恐的抉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果然,这里是家。他在心里感叹。
时近春节,严楷的工作却远未停止,他坐在办公桌前审核下一年度的工作计划,其中有一项是工厂的选址和筹建,他用钢笔把这一条圈出来加了着重号,写了几行批注。
桌上的手机短促地振动提示短信,他拿起来扫了一眼屏幕,唇边溢出个笑,拨了回去。铃响三声,沈言殊很快地接起电话,听声音有些手忙脚乱:“……你吃饭了吗?”
严楷抬手看了看表,原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他说:“过会儿去吃。——想我了吗?”
沈言殊在电话那头含糊地说:“没吃饭那赶快去吧。我正吃着呢,等会儿再给你回电话。”
严楷低笑,也不计较他逃避问题,认真地说:“我想你了。”
沈言殊一本正经说:“我知道了。回头再说。”
他挂了。
严楷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笑,脑海中现出他手足无措还要佯装镇定的神情,是那么清晰,清晰得仿佛他还在他身边,一转头就能看到。
他笑了一阵子,眼睛望向窗外,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沈言殊放下手机的同一时刻,母亲的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问:“言言,是谁啊?”
沈言殊愣了愣:“一个……同事。”
母亲盯着他的眼睛说:“不是辞职了吗。看来,你同事还挺关心你的。”
“……”
餐桌上一片寂静。半晌沈母搁下筷子,重重叹了口气:“算了。我也管不了你了,过完年,你想走就走吧。去哪儿我都不干涉你。”
沈言殊眼睛盯着桌上一盘子菜,说话异常艰难:“妈,对不起。”
他说:“其实我也还没想好。”
沈母又看了他一眼。
她的胃疼又犯了,碗里剩了半碗饭吃不下,只想去屋里躺着。心里升腾起一种命中注定一样的悲凉,她想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却是心疼孩子,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严楷每天睡前打电话给沈言殊,他们聊的不多,简单的几句话,多半是讲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他一直到三十才回了老家,晚上吃过团圆饭,小辈们拿了红包纷纷出去放焰火,大人留在屋里聊天。快零点的时候严楷悄悄出去,站在院子角落里给沈言殊打电话。
相比起他这里的热闹,电话那头听起来则明显有些冷清。他们相互说了新年快乐,严楷又说了句我爱你,但是那个时候院子里一串鞭炮突然炸开盖过了他的声音,他不确定沈言殊有没有听见。
问候也问候过了祝福也祝福过了,两人之间还横亘着正事,严楷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你想好了没有?”
他已经尽可能地温柔相询了,无奈这个问题本身太过沉重。身后一个小孩跑过来撞到他身上,是他七岁的侄子,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这个独自伫立在黑暗里的古怪堂叔。严楷往后退了一步。
那一整串鞭炮都放完了他也没听见沈言殊的回答,电话里只有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非常喜庆。严楷站在原地无奈地笑,鞭炮放完了,脚边一地花花绿绿的碎纸屑,他的心情也跟它们差不了多少。
“我知道了。”他说。
沈言殊说对不起。
严楷像是安慰他,更像是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年我会有许多出差回来的机会。”
说完,连自己也觉得这话苍白得可笑,又是好一阵子沉默,严楷说:“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我在机场等你。”
沈言殊说好,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严楷在机场等了一天一夜,误了飞机。
他美国总公司的秘书打电话过来询问。也是个华裔的小姑娘,会说一口流利中文,工作时间跟他交流却总用英语。她问boss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明天还有董事会议,要取消吗?
严楷回话时有些迟钝,他说不用了,我会赶回去的。
挂了电话,他去重新买了一张机票。
10…
登机时严楷心中五味杂陈,然而只过了十几个小时,便不得不强迫自己迅速调整状态,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之中,似乎已经浑然忘却这段露水情缘,没有对任何朋友提及一个字。
他没法描述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已经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一切,如果连这样都不可以,那大概也没有什么是可以的了。地球有七十亿人,相爱却因志趣不合而分手何止千万,他和沈言殊不是也不可能是其中唯一的一对。
话是这么说,然而只过了几天,他就开始在工作中时不时分心走神。
他想念沈言殊年轻诱人的身体,腼腆安静的笑容,柔软的嘴唇和总是毫无保留向他敞开的怀抱,想得恨不得下一刻就抛下手边一切横跨整个太平洋,回去见他。上午他坐在办公桌后支着头看电脑屏幕,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却总也提不起精神,秘书小姐进门时只见到老板对着桌面上一只戒指盒子发呆,脸上挂着神秘而伤感的微笑。
她移开视线只作不见,同他确认了一遍接下来几天的行程。
严楷说:“我要休假。”
秘书惊异地抬起头,最近这么忙,又是刚出差回来,她简直要以为他在开玩笑了:“您说年假?”
“不用那么久,只要能腾出来三四天……不,两天也可以。”
秘书拿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翻了两页,说:“下周末没有安排。”
严楷沉默了一下说:“帮我订回去的机票吧。”
他算好时差打电话给沈言殊,烂熟于心的号码中途按断了好几遍,犹豫再三才终于拨出去。当初一走了之的人是他,到头来夹缠不清的人还是他,他替自己觉得脸红。
但即使这件事违反所有的社交礼仪守则,严楷想,他也非这么做不可。
出乎他意料的是沈言殊手机关了机,隔了两天他再打,变成了欠费。严楷索性扔下电话,就着手边正开着的电脑写了封邮件给他,同样毫无回音。
他倒在转椅里苦笑:啊沈言殊,看着安安稳稳毫无攻击性的一个人,原来硬起心肠也能这么狠,这阵势赫然是要和他断绝一切联系,好大的气魄,他甘拜下风。
周末,严楷搭早班飞机回到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他没有太多时间,来不及缓解长途飞行带来的疲累,放下行李便风尘仆仆赶往沈言殊的小公寓。
他敲门敲了五分钟,没等到沈言殊来开,倒是邻居先一步探出了头,一脸不耐烦:
“别敲啦!对门那家年前就搬走了!没看见门上贴的条么?”
他说的是那张“吉房出租”,严楷一开始还真没看见。
他退后两步诧异地问:“……你是说,他过年以后就再没回来?”
“对,”那人不悦地瞟他一眼,“有事打电话找吧。”
他砰一声关上了门。
严楷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对着那扇冰冷的防盗门,只觉得哭笑不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沈言殊——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房子是他买下来的,但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他抄下了那张出租告示上留的手机号,没有耽搁太久,很快离开了。
接下来严楷又去了沈言殊的公司。佳遇婚介在春节期间经历了装修,换了一块全新的亮闪闪招牌,天气晴好时隔着一整条街都能看到。前台空空荡荡,往日总站在这里向客人露出微笑的那个年轻姑娘不知所踪,好在严楷凭借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高级客户部。
新任部门经理是安妮,她彬彬有礼地接待了他。时值暮冬,街道上的风透着刺骨的寒意,安妮却只穿着单薄的套装短裙和丝袜,罩一件华贵精致的皮草披肩。她亲自动手沏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坐下问:“严先生有事?”
严楷方才已经不动声色地扫视过整间办公室,没有寻觅到他想见的人,这时候便开门见山:“我想见一见……沈言殊。”
“沈言殊早就辞职了,严先生不知道么?”
“什么?”
“这已经是春节之前的事了。辞职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事实上,是公司开除了他。”安妮脸上看不出表情波动,依然笑盈盈。
严楷不解,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安妮闻声看了他一眼,目光别有深意:“严先生,我还以为这问题你该最清楚答案的。”
她没有忽略他脸上一瞬间掠过的错愕表情,心想这两人演的也不知是哪一出,倒是真新鲜。她本以为沈言殊钓上这条大鱼,早该坐在家里金山银山了,怎么,难不成人还跑了?
严楷坐不住了,他上身前倾,两手按住膝头,低声问:“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安妮摇头。
她像见了鱼腥的猫般眼神亮晶晶,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露出个狡黠的笑,说:“既然如此……严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在我们这边继续之前的业务?我们可是一向有很多回头客的。”
严楷脸色并不好看,冷声答道:“谢谢,我想不用了。”
严楷又向安妮要沈言殊的个人资料,安妮说:“这个,我真帮不上忙,人事档案他自己都提走了呀。”
“你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严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或者我应该去问一下乔总?”
安妮举手投降:“你赢了。电子版还没删,跟我来。”
严楷记下沈言殊的身份证号和户籍地址,安妮顺手把那条记录删除,不情不愿地嘟囔:“这属于泄露隐私了吧……”
“谢谢你。”严楷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冲她和气地微笑:“我告辞了。”
出门的时候乔董闻声而来,拍着他的肩膀亲热地说:“这么快就又回国了?今天有事,明晚我做东,一起吃个饭?”
“下次吧,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这么赶?”
“是啊,”严楷说,“最近忙,要不是有非回来不可的事情,我就不回来了。”
他看着手中的资料掂量了一下,一天一夜时间,打来回估计不够,何况他尚不清楚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否准确。不过没关系,有了这些东西,还怕人跑吗?
严楷转头就去找了私家侦探。
11…
一转眼又过去半个月。
沈言殊没有多少时间想起严楷。过年后,沈母在吃饭时又一次念叨胃疼,这引起了他的重视。九十年代他外公患胃癌去世,这种疾病只要家族里有过一例,全家人都会警惕。
尽管沈母对这种小病小痛不以为然,沈言殊还是带着她去医院做了胃镜检查。病理报告出来,结果显示有直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