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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辛夷坞-许我向你看(出版)-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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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怎么会那么傻。”那年轻男人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几个字。

“你留着跟交警解释吧,他们马上到了。”医生挥挥手说道。

“也好。”男人冷笑,并不害怕,径自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别想走!”平凤见他身子刚一动,害怕眼前唯一的机会溜走,尖声喊道。

桔年却知道那男人不会急于溜走,因为他不屑。也许他在交警中有熟人,也许他知道自己的车子没有撞痕,红口白牙,栽不了他的脏。平凤以为留下他就留下了自己的医药费,也许不。

此时,她是离那男子最近的一个人,她低头理了理头发,放低声音,慢吞吞的说:“你说不是你撞的,交警也许想知道,当时你在干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那个男人终于站了起来,桔年强迫自己面对他的愤怒和轻视,她是个多么恶毒卑鄙的女人啊,就让他看个清楚。

男人的眼睛一直没有从桔年脸上移开,他看着这个满脸通红,双手交叠着在身前轻抖,却一下子准准抓住他命门的女人。

良久,他终于开口:“好吧,是我撞的,你们要多少钱?”

一旁的医生护士面对这个忽然的转变不由得面面相靓。平凤眼里却顿时有了光芒,天底下得肥羊不止一头。

“两万,不……”

“平凤!”桔年打断了轮椅上的人略显激动的话语。

“5000块,就算我们私了,以后的事你再没有关系。”她木然的对那个男人说。

男人讥诮的笑笑,“你能代表她吗?”

桔年回头望了平凤一眼。

平凤迟疑了一会,说:“她当然能。”

交警赶来,眼看双方似乎已达成共识,也基本认可这个私了结果,自然不再深究,例行公事办完手续,就放当事人离开。此时桔年也顺利办好平凤的入院手续。

“等等,麻烦你等等。”

男人走到车边,再次听到这个听起来怯怯的声音在背后呼唤,手从车门把手上垂下,深吸了口气,克制的转身。

四下无人,桔年走到他身前两米开外。

“我以为你见好就收,原来你才是胃口最大的那个,剩下的想收进自己口袋里是吧。”他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眼里是隐忍的怒。

桔年绞着自己的手,“能不能给我一个能够联系到你的准确地址?”

他扶着自己的车,好像刚听了一个十分低级的笑话。“是不是刚才我给你的感觉是钱特别多,人特别蠢?联系我的地址?哈!”

桔年没出声,静静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确定他不可能主动告诉自己,便低声说道:“你不给,我也可以问交警要的。”

或许桔年应该庆幸她遇上的确实是个有教养的男人,否则,他的发作或恶毒的辱骂,她虽能接受,但会非常非常难堪。可这个叫做唐业的男人没有,尽管桔年看得见他捏得发白的手,然而很显然,他在忍耐,而且对于自己的感情隐私相当忌惮。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已降至冰点。

桔年低头说:“你信我会把钱还给你吗?”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冷笑。

“那,就当是我需要考虑清楚用什么封住我的口之后,再去找你吧。”桔年很少把话说得那么快。

他的沉默显然是在权衡,最后还是从车上翻出了记事本和笔,草草写就,撕下一页。

“你要的都在上面了。”他淡淡得说完,递到桔年跟前,就在桔年伸手去接的那一瞬间,他松手,纸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桔年俯身去捡,站直的时候他已经坐入车中。

她把纸收进口袋里,在车子离开之前,再度拍了拍紧闭的车窗。

男人摇下车窗,他的克制已岌岌可危。

桔年从车窗的缝隙里递进了一样东西。

“不好意思,你掉了签字笔。”

平凤的手术安排在次日,医院已经对她的伤口做好了必要的处理,她再三对桔年说,自己一个人应付得来,有护士在,不用陪夜,再说桔年明天还有早班。

桔年也不坚持,嘱咐了她好好休息,便独自回去,还幸运的赶上了到家的末班车。

下了车,她借着路灯,展开那张让她矮下身子捡起来的纸条,边走边怔怔的想着这一晚纷至涌来的变故。平凤,望年,唐业……桔年叹了口气,还有他,韩述。
第七章 最好的补偿



下了车,她借着路灯,展开那张让她矮下身子捡起来的纸条,边走边怔怔的想着这一晚纷至涌来的变故。平凤,望年,唐业……桔年叹了口气,还有他,韩述。

桔年看见韩述坐在自己家破铁门前的台阶上,正一小块一小块的揪着手里的枇杷叶,不知道他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多长时间,脚边散落着不少扯碎的残骸。

“行啊,就一百米的距离,你走了五分钟。”他将手头上的叶子就地一扔,站起来仔细拍着裤子上的灰尘,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并没有因为等待而变得更坏。

桔年却没有再往前,停在十米开外。她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一小方院落。今晚上有些疲惫,她连敷衍他都感到厌倦。

“有事吗?”她紧紧抓着自己包包的袋子,风把耳边的散发不停的往面颊上撩,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说呢?”韩述几步走到她面前。她近在咫尺,韩述其实心中还是紧张,刚才他坐了许久,将该说的话,应有的动作和表现在心底演习了许多遍,可是她一出现在视线范围里,他就难以控制的心慌,慌的乱了方寸。

此时的桔年站在夜风里,发梢凌乱,脸带倦色,衣角微动。韩述在这一瞬间觉得,他害怕着的人是那么弱小无依。眼前的她和回忆中的她一再交叠,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唤醒他每一个毛孔,汇成谁也听不懂的呢喃,在心里。

她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值得让一个人魂牵梦绕。诚然,年少时的韩述曾经因谢桔年而心动,可是,哪一个男孩青春时节没有这样一段懵懂情愫。他有过冲动,在心中勾勒过未来,可是假如那时桔年爱上过他,他们共同走过不解情事的岁月,到最后分道扬镳,也许只会各自变成对方心里灰色的影子;又或者桔年的生活与他从未有过交集,她不爱他,他远远的想着,把她想成了天边微光的星星,仅此而已。然而她偏偏在悬崖边将他一把推开,用最凄厉的方式划过他的生活,他阳光灿烂的青春在那刻起也随之血溅五步。往事永不可逆转,谢桔年也成了不能碰触,却永不可替代的存在。

这些年,韩述仍然走在他生来就被铺设好的康庄大道上,春风得意马蹄急,只有他自己知道光鲜的底下藏着负疚的毒,日积月累,如蛆附骨。他讳疾忌医,不敢碰触,可那些毒无法自愈,烂在了心里。

他对自己说,我会没事的,我会忘记的,会的会的会的!他开始一段又一段感情。他笑,他开心,他一帆风顺,他左右逢源,他过得很好;他害怕天黑,他害怕做梦,他害怕安静下来的时候,害怕镜子里的自己,害怕承诺,害怕每一个跟她相似的表情,害怕再也找不到跟她关联的痕迹,更害怕对任何人提到将来。

他微笑牵起第一个女友的手,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掐在被告席栏杆上没有血色的指甲;大学历代表社团拿下第一个冠军,助威的女生欢声雷动,他总以为冷冷掷下球拍的那个人就在热闹之外的某个既了角落;校园的林荫道上他与友人谈笑风生,安静的那一秒,他会想,高墙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她此刻会在做什么呢?进入检查员后,顺利办完第一个案子,父亲欣慰的拍了他的肩膀,可他无法确信正义的存在。

现在命运推了他一把,让他重新来到她面前。在谢桔年面前的韩述不用背那层伪装的壳,他撕开完好无损的表象,看到心底的溃烂,赤裸着袒露他所有的罪。他是真的害怕谢桔年,而谢桔年也是唯一能让他获得内心安宁的人。她一个单身的女人,带着孩子,孤苦伶仃,也许正需要一双手,一个拥抱。十一年前他如此懦弱不堪,但谁说错了就不可以弥补,他犯下的错只有自己能够偿还,给她什么他都愿意。韩述愿奉上余生的一切来补偿。

这顿然贯通的心思让韩述肩头一轻。她无依无靠,他是可以保护她,给她好的生活的,这样不是很好吗,无论对于谢桔年还是他而言。

“你的包怎么看起来那么脏?”韩述拂了拂谢桔年布包包上的泥,语气也变得轻快了。

桔年却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恰好避开了他的碰触。

“有事吗?”她又问了一句,话里话外并不咄咄逼人,却都是不带感情的抗拒。

韩述的手尴尬的停在中途,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指尖的凉意一直延伸到心底。

他毕竟是个骄傲的人,除了与谢桔年相关的一切,他鲜少碰过钉子,尽管打定了主意从今往后要对她好,可微微的恼意还是藏不住。

“当然有事,你知道非明今晚上等了你多久,她有多失望?”他干咳了一声,收回手,直起腰,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师出有名。

“嗯?哦……”桔年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早非明就跟桔年说过,她念的寄宿小学在今天晚上有个文艺演出,而她也有份跳一个舞蹈,希望姑姑有时间的话能去看看。桔年起初是打算好了要去的,谁知道出了平凤这一单事,非明那边的观众自然是当不成了。

桔年心中当然有些歉意,但她觉得非明应该可以理解,孩子从小跟着她,也知道姑姑的上班时间没个定时。以往实在倒不了班,没办法去开家长会的事也是有过的,非明也很乐于跟老师解释。也许在这孩子心里,家长会的席位她更愿意为她幻想中虚构的父母而留,而且非明并没有告诉桔年,今天晚上她同时也邀请了韩述。

韩述却对桔年的反应相当吃惊,看她的样子,明明不是忘记了,而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看得非常重要。

“你知道这对于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非明的舞蹈跳得很卖力,韩述看着她跟一帮小同学从舞台上下来,别的孩子乳燕归巢一般的扑向拿着相机守候依旧的父母,而她却慢腾腾的自己拆着头上的发饰,走在最后面。看见韩述朝她挥手时,非明惊喜得眼睛都亮了。那时韩述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她和她的妈……姑姑一样,都应该被人捧在手心,爱得像颗钻石。

“我知道,但今天晚上有点事……”桔年低头掠了掠遮住了眼睛的刘海,试图从韩述身边绕过去,她其实完全不需要向韩述解释,可她想尽快结束这对话。

韩述不依不饶的挡在她面前,“说真的,我今天也很忙,你信不信,我查了好一段时间的案件里的当事人,莫明其妙的就从五楼跳了下去,给我留下一堆没头绪的线索和烂摊子,我本来不应该惹上这堆麻烦事……我说这些是想你知道,不管怎么样,孩子是需要被重视的,不管大人有多忙。”

“谢谢你,我知道了。”桔年换了一个角度继续朝铁门迈进。

这回韩述索性一手撑在铁门边的墙上,彻底断了她的去路,“我不管你怎么看我,难道你不能好好的听我把话说完……即使是为了孩子?”

桔年百般无奈的垮下了肩膀,“你没有必要那么担心非明,我是她的亲人,我会比‘别人’更知道怎么关心她。”

韩述是个灵醒的人,他当然听得出桔年话里试图表达的意思。“你是想说,我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别人’?”

桔年不愿意跟他做口舌之争,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于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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