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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呼啸山庄-第38部分

小说: 呼啸山庄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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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但是渐渐地,这些信发展成内容丰富的情书了,写得很笨拙,这就作者的年龄来说是自然的;可是有不少句子据我想是从一个比较有经验的人那里借来的。有些信使我感到简直古怪,混杂着热情和平淡;以强烈的情感开始,结尾却是矫揉造作的、啰嗦的笔调,如一个中学生写给他的一个幻想的、不真实的情人一样。这些能否满足凯蒂,我不知道;可是,在我看来是非常没有价值的废物。翻阅过我认为该翻的一些信件之后,我将这些用手绢包起来,放在一边,重新锁上这个空抽屉。 
  我的小姐根据她的习惯,老早就下楼,到厨房里去了:我瞅见当某一个小男孩到来的时候,她走到门口,在挤奶的女工朝她的罐子里倒牛奶时,她就把什么东西塞进他的背心口袋里,又从里面扯出什么东西来。我绕到花园里,在那儿等着这送信的使者;他英勇地战斗,以保护他的受委托之物,我们抢得把牛奶都泼翻了;但是我终于成功地抽出来那封信;还威吓他说如果他不径自回家去,即将有严重的后果,我就留在墙跟底下阅读凯蒂小姐的爱情作品。这比她表弟的信简洁流利多了:写得很漂亮,也很傻气。我摇摇头,沉思着走进屋里。这一天很潮湿,她不能到花园里溜达解闷;所以早读结束后,她就向抽屉找安慰去了。她父亲坐在桌子那边看书;我呢,故意找点事作,去整理窗帘上几条扯不开的繐子,眼睛死盯着她的动静。任何鸟儿飞回它那先前离开时还充满着啾啾鸣叫的小雏,后来却被抢劫一空的巢里时,所发出的悲鸣与骚动,都比不上那一声简单的“啊!”和她那快乐的脸色因突变而表现出那种完完全全的绝望的神态。林惇先生抬头望望。 
  “怎么啦,宝贝儿?碰痛你哪儿啦?”他说。 
  他的声调和表情使她确信他不是发现宝藏的人。 
  “不是,爸爸!”她喘息着。“艾伦!艾伦!上楼吧——我病了!” 
  我服从了她的召唤,陪她出去了。 
  “啊,艾伦!你把那些拿去啦,”当我们走到屋里,没有别人的时候,她马上就开口了,还跪了下来!“啊,把那些给我吧,我再也不,再也不这样作啦!别告诉爸爸。你没有告诉爸爸吧,艾伦?说你没有,我是太淘气啦,可是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啦!” 
  我带着极严肃的神情叫她站起来。 
  “所以,”我慨叹着,“凯瑟琳小姐,看来你任性得太过分啦,你该为这些害羞!你真的在闲的时候读这么一大堆废物呀:咳,好得可以拿去出版啦,我要是把信摆在主人面前,你以为他有什么想法呢?我还没有给他看,可你用不着幻想我会保守你这荒唐的秘密。羞!一定是你领头写这些愚蠢的东西!我肯定他是不会想到的。” 
  “我没有!我没有!”凯蒂抽泣着,简直伤心透了。“我一次也没有想到过爱他,直到——” 
  “爱!”我叫着,尽量用讥嘲的语气吐出这个字来。“爱!有什么人听到过这类事情么!那我也可以对一年来买一次我们谷子的那个磨坊主大谈其爱啦。好一个爱,真是!而你这辈子才看见过林惇两次,加起来还不到四个钟头!喏,这是小孩子的胡说八道。我要把信带到书房里去;我们要看看你父亲对于这种爱说什么。” 
  她跳起来抢她的宝贝信,可是我把它们高举在头顶上;然后她发出许多狂热的恳求,恳求我烧掉它们——随便怎么处置也比公开它们好。我真是想笑又想骂——因为我估计这完全是女孩子的虚荣心——我终于有几分心软了,便问道—— 
  “如果我同意烧掉它们,你能诚实地答应不再送出或收进一封信,或者一本书(因为我看见你给他送过书),或者一卷头发,或者戒指,或者玩意儿?” 
  “我们不送玩意儿,”凯瑟琳叫着,她的骄傲征服了她的羞耻。 
  “那么,什么也不送,我的小姐?”我说。“除非你愿意这样,要不然我就走啦。” 
  “我答应,艾伦,”她叫着,拉住我的衣服。“啊,把它们丢在火里吧,丢吧,丢吧!” 
  但是当我用火钳拨开一块地方时,这样的牺牲可真是太痛苦了。她热切地哀求我给她留下一两封。 
  “一两封,艾伦,为了林惇的缘故留下来吧!” 
  我解开手绢,开始把它们从手绢角里向外倒,火焰卷上了烟囱。 
  “我要一封,你这残忍的坏人!”她尖声叫着,伸手到火里,抓出一些烧了一半的纸片,当然她的手指头也因此吃了点亏。 
  “很好——我也要留点拿给爸爸看看,”我回答着,把剩下的又抖回手绢去,重新转身向门口走。 
  她把她那些烧焦了的纸片又扔到火里去,向我做手势要我完成这个祭祀。烧完了,我搅搅灰烬,用一铲子煤把这些埋起来,她一声也不吭,怀着十分委屈的心情,退到她自己的屋里,我下楼告诉我主人,小姐的急病差不多已经好了。可是我认为最好让她躺一会。她不肯吃饭;可是在吃茶时她又出现了,面色苍白,眼圈红红的,外表上克制得惊人。 
  第二天早上我用一张纸条当作回信,上面写着,“请希刺克厉夫少爷不要再写信给林惇小姐,她是不会接受的。”自此以后那个小男孩来时,口袋便是空空的了。 
    
    
    
  
 
 
 
 
 
 
 
 
 第二十二章

    

  夏天结束了,已是早秋天气,已经过了秋节,但是那年收成晚,我们的田有些还没有清除完毕。林惇先生和他的女儿常常走到收割者中间去,在搬运最后几捆时,他们都逗留到黄昏,正碰上夜晚的寒冷和潮湿,我的主人患了重感冒。这感冒顽强地滞留在他的肺部,使他整个一冬都待在家里,几乎没有出过一次门。 
  可怜的凯蒂,她那段小小的风流韵事使她受了惊,事过后,就变得相当闷闷不乐了,她的父亲坚持要她少读点书,多运动些。她再也没法找他作伴了;我以为我有责任尽量弥补这个缺陷,然而我这个代替者也无济于事。因为我只能从我无数的日常工作中挤出两三个小时来跟着她,于是我这陪伴显然没有他那样可人意了。 
  十月的一个下午,或者是十一月初吧——一个清新欲雨的下午,落在草皮与小径上的潮湿的枯叶簌簌地发出响声,寒冷的蓝天有一半被云遮住了——深灰色的流云从西边迅速地升起,预报着大雨即将来临——我请求我的小姐取消她的散步,因为我看准要下大雨。她不肯,我无可奈何只好穿上一件外套,并且拿了我的伞,陪她溜达到园林深处去:这是碰上她情绪低落时爱走的一条路——当埃德加先生比平时病得厉害些时她一定这样,他自己从来没承认过他的病势加重,可凯蒂和我却可以从他脸上比以前更沉默、忧郁的神色上猜出来。她郁郁不快地往前走着,现在也不跑不跳了,虽然这冷风满可以引诱她跑跑,而且时不时地我可以从眼角里瞅见她把一只手抬起来,从她脸上揩掉什么。我向四下里呆望着,想办法岔开她的思想。路的一旁是一条不平坦的高坡,榛树和短小的橡树半露着根,不稳地竖在那里;这土质对于橡树来说是太松了,而强烈的风把有些树都吹得几乎要和地面平行了。在夏天,凯瑟琳小姐喜欢爬上这些树干,坐在离地两丈高的树枝上摇摆;我每一次看见她爬得那么高时,虽然很喜欢看她的活泼,也喜欢她那颗轻松的童心,然而我还是觉得该骂骂她,可是听着我这样骂,她也知道并没有下来的必要。从午饭后到吃茶时,她就躺在她那被微风摇动着的摇篮里,什么事也不作,只唱些古老的歌——我唱的催眠曲——给她自己听;或是看和她一同栖在枝头上的那些鸟喂哺它们的小雏,引它们飞起来;或是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靠着,一半在思索,一半在作梦,快乐得无法形容。 
  “瞧,小姐!”我叫道,指着一棵扭曲的树根下面的一个凹洞。“冬天还没有来这里哩。那边有一朵小花,七月里跟紫丁香一起布满在那些草皮台阶的蓝钟花就剩这一朵啦。你要不要爬上去,把它摘下来给爸爸看?” 
  凯蒂向着这朵在土洞中颤抖着的孤寂的花呆望了很久,最后回答——“不,我不要碰它:它看着很忧郁呢,是不是,艾伦?” 
  “是的,”我说,“就跟你一样的又瘦又干。你的脸上都没血色了。让我们拉着手跑吧。你这样无精打采,我敢说我要赶得上你了。” 
  “不,”她又说,继续向前闲荡着,间或停下来,望着一点青苔,或一丛变白的草,或是在棕黄色的成堆的叶子中间散布着鲜艳的橘黄色的菌沉思着,时不时地,她的手总是抬起到她那扭转过去的脸上去。 
  “凯瑟琳,你干吗哭呀,宝贝儿?”我问,走上前,搂着她的肩膀。“你千万不要因为爸爸受了凉就哭起来;放心吧,那不是什么重病。” 
  她现在不再抑制她的眼泪,抽泣起来了。 
  “啊,要变成重病的,”她说。“等到爸爸和你都离开了我,剩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我怎么办呢?我不能忘记你的话,艾伦;这些话总在我的耳朵里响着。等到爸爸和你都死了,生活将要有怎样的改变,世界将变得多么凄凉啊。” 
  “没有人能说你会不会死在我们前头,”我回答。“预测不祥是不对的。我们要希望在我们任何人死去之前还有好多好多年要过:主人还年轻,我也还强壮,还不到四十五岁。我母亲活到八十,直到最后还是个活泼的女人。假定林惇先生能活到六十,小姐,那比你活过的年纪还多得多呢。把一个灾难提前二十年来哀悼不是很愚蠢的吗?” 
  “可是伊莎贝拉姑姑比爸爸还年轻哩,”她说,抬头凝视着,胆怯地盼望能得到更进一步的安慰。 
  “伊莎贝拉姑姑没有你和我来照应她,”我回答。“她没有主人那样幸福,她也不像他那样生活得有意义。你所需要做的是好好侍候你父亲,让他看见你高兴,尽量避免让他着急,记住,凯蒂!如果你轻狂胡来,竟然对一个但愿他早进坟墓的人的儿子怀着愚蠢的空想的感情,如果他断定你们应该分开,却发现你还在为这事烦恼的话,那我可不骗你,你是会气死他的。” 
  “在世上除了爸爸的病,什么事也不会使我烦恼,”我的同伴回答。“和爸爸比起来,别的什么事我都不关心。而且我永远不——永远不——啊,在我还有知觉时,我永远不会作一件事或说一个字使他烦恼。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艾伦;这是我从下面这件事知道的:每天晚上我祈求上帝让我比他晚死:因为我宁可自己不幸,也不愿意他不幸。这就证明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 
  “说得好,”我回答,“可是也必须用行为来证明。等他病好之后,记住,不要忘了你在担忧受怕时所下的决心。” 
  在我们谈话时我们走近了一个通向大路的门;我的小姐因为又走到阳光里而轻松起来,爬上墙,坐在墙头上,想摘点那隐蔽在大道边的野蔷薇树顶上所结的一些猩红的果实。长在树下面一点的果子已经不见了,可是除了从凯蒂现在的位置以外,只有鸟儿才能摸得到那高处的果子。她伸手去扯这些果子时,帽子掉了。由于门是锁住的,她就打算爬下去拾。我叫她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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