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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半个多世纪中国农村风云变幻史:万各庄-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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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归为命。”许盼牛吸了一口烟,长叹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难道你真的信命?”
  “信,不信不行。”许盼牛又吸了一口烟,眼睛望着远处的村庄,一副想说又不愿开口的样子,后来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唉,我为什么信命?说来话长……”在晓民的肯求下,许盼牛打开了话匣子,在初冬漫长的寒夜里,向晓民讲述了自己与何福贵的故事。
  

万各庄 十三(1)
我开始记事的时候,万各庄没有现在这么大,人口也没有这么多。人们主要靠种地为生,上京下卫倒大买卖的一户都没有,收完秋后,卖葵花籽花生豆糖葫芦的小商贩也不多,漏干粉磨香油推豆腐蒸馒头炸馃子的各有一两户。整个村子只有屈指可数的十几处砖房。我家住着三间土坯房,房子又矮又小,座落在靠村边子的角落。春天或秋后跟爹到东南洼里逮蚂蚱捡豆时,远远就能望见自家窝棚一样寒酸的房子,还有房前的柳树,树下的白母羊,以及坐在房檐下晒太阳的奶奶。
  燕子从南方又飞回了北方,山东侉子在街上又支起了打铁的炉灶,地里眼见就要忙了。
  父亲将扛到地里的耙撂在地头上,驾起爷爷和母亲抬来的耠子。因那块地离家远,弟弟盼福是由母亲背着去的。爷爷将耠子插入泥土中,扶稳耠子把儿,让驾辕的父亲先走几步,试试地耠的深浅,然后又将父亲肩上的褡子松了松,就开始耠地。
  远处的路上有人吆喝着牲口朝地里走来。无论是骡子和马,还是牛与驴,后面拉的拖床上都放着犁杖与耙。犁杖耕出的地比耠子耠出的地深且细致,一般年景不出坷垃,人踩在牲口拉着的耙上耙一遍,要比人拉着空耙耙出来的地平整而松散,种出的庄稼苗就茁壮。
  母亲走在最前面,拉着耠子像拉着一车粪爬坡一样卖力气。父亲两手死死攥紧耠子把,像头牛一样伏下身子只顾往前拉。爷爷驾着耠子,并不像使牲口耠地一样轻松,而像推着三百斤重的东西。板结的土地在他们的身后开始活泛起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新鲜的泥土气息。
  盼福看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身影,撇着嘴朝前追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哇哇地哭起来,满脸的泪痕和鼻涕,母亲拉着耠子连头都没回。我跑过去,将弟弟扶起来,他哭喊着找妈妈。我就半拉半抬地把他弄到地头。没有可玩的东西哄他,我就捧了土扒拉个小窝儿,撒了泡尿和成泥,然后制成个小泥锅,锅底薄薄的,站起来使劲朝硬梆梆的路上一扣,就发出像摔炮儿一样的脆响,锅底上崩开一个窟窿。
  盼福和我把泥锅摔了捏,捏了摔,还高喊着:“新锅破锅,一个兔子俩窝儿。”盼福不再闹着找妈了,玩得挺开心。在这之前,盼福从不跟妈妈下地,都是由瞎眼的奶奶在家照管着。随着年龄的增长,盼福就趁奶奶不注意,偷偷地溜到坡下去玩。我们原来的家离水坑较近,母亲将盼福放在家里越来越不放心,就带他到地里来让我照看。因为算卦先生说,盼福跟我的命不同,我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生坎坎坷坷,多灾多难,盼福是犯水关,在十岁之前要时刻提防小心。妈妈特别相信算卦先生的话,早早地就在盼福的后脑勺上留起个像小猪尾巴似的辫子。
  虽然已到了耕种季节,那时的太阳总显得暗淡,那时的天气总显得寒冷。用尿和成的泥像正月十五前后脱模子的泥一样冰凉。盼福冻得流出鼻子,我用脏手给他抹去,小脸上立刻留下了几道泥印儿,像唱戏的丑角一样逗人。
  “哥,冷。”盼福将两只脏手伸到我的肚皮上,让人感到像塞进了几根小凉胡萝卜。
  野兔子在不远处蹦跳着,鸟儿在空中欢快地叫个不停,一头小牛犊撒起欢来追上了耕地的母牛,钻到母牛的肚皮下就去吃奶……搂着依偎在我身边的弟弟,坐在冰凉的地边上,我看着耕地的父母发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万各庄 十三(2)
我家仅有的那一块地,在村子的东南洼。每到春上,地里一片片的就像下了层霜,碱嘎巴像瓦片一样厚,是万各庄上最次的地。从我记事起,那块地几乎都没换过茬儿,年年种得都是抗盐碱的红高粱。雨水好的年景,能逮个六七成的苗儿,雨水不好,只能逮个三四成的苗儿。风调雨顺,十多亩地最多能收十多口袋高粱。多费了工多出了力还不如人家三亩好地产的粮食多。那地除了产碱么稞洋么菜苣荬菜就是产剌剌蛄。大片大片缺苗断垅,下过透雨后,爷爷或是父亲就用锄在缺苗的地方耪两遍,撒上些胡萝卜种子,秋后也能收三五麻袋手指般大小的胡萝卜。
  那块地是爷爷迁万各庄多年后置下的。
  我的老家我的祖坟并不在这片土地上,而是在千里之外的山东。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因产大鸭梨建的教堂最早最多而闻名于全国。由爷爷往上的几辈中,都是靠种地和靠百十棵梨树为生。家业衰时没有弄到无立锥之地,家业兴时也没有瓦房成片土地百亩。爷爷的父亲主持家业时,在那个村庄称得上一户殷实人家。当时有三十多亩地,一辆花轱辘大车,一头正年轻的头号大牛,耕耩锄刨的家什样样齐全,每年的地里既产下麦子棒子高粱,也能收获豆子芝麻糜子黍子等作物。卖掉产下的鸭梨可供一年的花销,无论什么样年景,也从没为吃喝发过愁。
  正当爷爷和他的父亲将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时,义和拳组织像雨后的蘑菇在一个个村庄上冒出来。爷爷的父亲被推举为本村义和拳的大师兄。他能够坐上第一把交椅,并不是凭着他武功超群,而是因他的侠肝义胆倍受尊敬与推崇。爷爷的父亲不领薪水俸禄,却将大部分农活推给了爷爷,像着了魔一样组织训练义和武装。拳民们配备了大刀长矛,每天早晚进行操练。极短时间里,爷爷的父亲所领导的义和拳,发展到百余人,在村里形成一股强大力量和威慑气氛。
  据爷爷回忆,他的父亲在任大师兄二年多时间里,主要干了在附近村庄上引起轰动的两件事。这是他当时引以为荣但又招来杀身之祸的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杀洋毛子烧教堂。一大胡子法国神甫住在教堂里,借传教为名,曾奸侮了附近村庄上多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据说有人向官府告发过他,因官府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洋人,也就不了了之,这就更加助长了洋人的嚣张气焰。义和拳成立之后,洋人也没有将义和拳放在眼里,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一位少女。这下子将爷爷的父亲他们惹火了。拳民们手持拴有红绸子的大刀长矛,将教堂先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砸开门将洋人五花大绑捆出来,带到村里先关了一宿。第二天像耍猴似地押着洋人游了街,然后带到已经搭好的高台子上。爷爷的父亲显得特别神气,特别风光,挥舞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大砍刀,朝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高喊道:“乡亲们,你们说该怎样处治他?”“杀了洋毛子!”“杀了洋毛子!”台下愤怒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爷爷的父亲举起砍刀,大胡子的洋头落了地。人们似乎还不解心头之恨,像潮水一样涌向教堂,将教堂烧了个秃天瓦地。第二件事是杀贼人。爷爷的父亲在担任大师兄期间,村上接连发生两起绑票事件。第二起被绑去的人是一位拳民的父亲,花了银两,总算把人赎回来了。爷爷的父亲他们觉得是贼人往他们眼里插棒棰,简直都要气炸了肺。几个首领认为绑票的如果没有本村的底线,不可能绑得那么甩脆利索。最后将底线的目标集中到曹歪曹横哥俩身上。兄弟俩偷鸡摸鸭点柴禾垛等缺德事都干过,与人相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又歪又横,一般人都不敢惹他们。义和拳本来想把这兄弟叫到议事厅揍一顿狠的,让他们改邪归正,并没想杀他们兄弟俩及其家人。天色已晚,二师兄只带了两个人,去叫曹家兄弟的门。他们当时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权势,而忽视了曹家兄弟的心狠手辣。曹家兄弟猛地一开门,朝两个拳民们就捅了几刀。二师兄武艺高强,三脚两拳将老二曹横撂倒了,老大曹歪趁机逃掉了。爷爷的父亲听到了喊叫声,与多个头领赶到出事地点,见手下的拳民一伤一死,就都红了眼,先结束了曹横的性命,又将曹歪的两个孩子及老婆杀了,后又点着了那三间破坯房,为民算是除了一大祸害。两件事都赢得了乡亲们称赞。

万各庄 十三(3)
义和拳成立得快,被官军镇压得也快。与爷爷的父亲一同起事的二师兄三师兄被官府抓进了大牢。爷爷的父亲,我的曾祖父被别人掩护起来,暂时躲过了风头。为了搭救他的两个师兄弟,他也不与我爷爷商量,自做主张变卖了耕牛,变卖了木轱辘大车,变卖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将白花花的银两托人一次次送给了县官的太太。收了钱财原想放人的县官又变了卦,说杀了洋人逮不住爷爷的父亲将两个师兄放了无法向上面交待。要想放了两个师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爷爷的父亲投案自首。爷爷的父亲将家中的事对爷爷做了一番交待,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县衙门,县官还算守信用,放了两个师兄弟,将爷爷的父亲投进了死牢。
  爷爷掩埋了他父亲的尸体,本想靠祖宗留下的百十棵梨树和勤劳的双手挣回失去的土地,过上像从前的日子。可当了土匪的曹歪带着一伙人杀回来了。如果不是爷爷的一位盟兄冒着生死给通风报信,爷爷奶奶及我父亲早已成为刀下鬼了。曹歪是在一个腊月天的深夜回来的,他先进的二师兄的家。据爷爷推测,曹歪先杀的老人与孩子,最后才杀掉的二师兄。因为二师兄的破口大骂声将隔壁熟睡的人惊醒了,隔壁住的就是我爷爷的盟兄。
  爷爷奶奶领着我父亲和姑姑逃了出来,因夜里太冷走时又慌张,两个孩子穿得较单薄,冻得直打哆嗦,爷爷奶奶将脱下来的衣服都加在了我父亲身上。父亲的姥姥家姨家姑家离得都不远,可爷爷他们都没敢去,而是去了三十里外一位老表亲家。姑姑到那里冻得都不会说话了,嘴唇发青,接着就发高烧。一家人受了惊吓,歇息了一天。爷爷傍黑就走了,他不放心扔下的那个家,想去探探虚实,争取天亮赶回来。天亮时爷爷没能赶回来,姑姑已经奄奄一息了,很快就咽了气。奶奶既为姑姑的死悲痛伤心,又为爷爷没能回来而提心吊胆。她连哭带急,眼睛在那时就瞎了。爷爷赶回他的村庄时,先躲在村边的柴禾垛旁,等夜深人静偷偷溜了进去。家里的几间砖房及能烧得东西统统烧光了,一百多棵梨树被砍光了。不敢向别人去打听,就走到了五里外父亲的姥姥家。父亲的姥爷告诉他,曹歪带着人到他们家及附近几门近亲戚找过他们,看来是想将一家人斩草除根。在这一带是不能混了,等天亮之后我再借些钱,多给你们安排些盘缠路费去闯关东吧!到那里老老实实过庄稼日子,什么事也别再掺和。爷爷拿到了丈人给的路费,白天怕碰上曹歪一伙人,等到天黑下来才赶回去。
  爷爷将自己的打算与老表亲说了。老表亲是位铁匠,打制的农具远近闻名,一年四季都有做不完的活。他为了不与师傅争嘴吃,常年在河北一带的村庄闯天下,他的手艺闻名于这里几十个村庄,因此,也交结下一些朋友。铁匠听完爷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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