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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部分

食味记-第142部分

小说: 食味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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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雷安媳妇微笑着应了,她便低头思索一番,又道:“对了,自明日起,这酱园子里的两顿饭食都由我那小饭馆里张罗,不必你们操心,你们只管每日中午让两个伙计过去将饭菜搬来就行,若有甚么食材是吃不得的,也趁早说与我听。”

“在外替人做工,有现成饭吃已经很好,哪里还能诸多挑剔?”雷安媳妇柔柔一笑,顺手将一缕乱发抿到耳后,“只不过,咱们这珍味园明日才算是正式开工,这所谓的‘开工饭’是有讲究的,不知东家你可晓得?”

花小麦晓得开工头一日,饭菜得丰盛些,这样伙计们干起活儿来才更有劲头,却不知这当中居然还有“讲究”,忙问道:“是吗?是甚么样的讲究,我竟从没听说过。”

“我们青平县那边是有这样规矩,你们这里,我却不大清楚。”雷安媳妇微笑道,“也算是早年间流传下来的说法,开工头一日,一定得吃猪肉,且不能一锅炖了便罢,需做得越精致越好,如此一来,伙计们方有力气,肯死心塌地地替东家干活儿。”

开工头一日要以猪肉来做菜,说起来是件容易的事,花小麦却有点犯难。

她是一早便打定主意要将这给酱园子做饭的事交给周芸儿去做的,可那姑娘现下也不过会做几样简单的肉食素菜,根本不可能将菜肴烹制得多么精巧,怎生应付得来?偏生她自己也不得空,光是照应小饭馆儿和那外卖摊子,已有些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工夫来张罗这个?

似是瞧出她的为难,雷安媳妇便又是一笑,细声道:“东家你不必为此发愁,这酱园子的厨房各样家什也都齐全,倘使你信得过我,明日这开工饭,就由我来做如何?你一早打发个人将猪肉给送来就行。”

话音未落,立在花小麦身后的周芸儿就有些不乐意,嘴巴撅了起来。

花小麦回头看她一眼,皱眉轻轻冲她摇了一下头,转而对雷安媳妇道:“这开工饭原本应当我来预备,怎好叫你动手?这不大合适,我……”

“不过是一顿半顿罢了,有什么干系?”雷安媳妇柔柔道,“左右是头一天开工,手边事情还不多,我也只是顺便将这顿饭给做了,替你省些麻烦而已。”

花小麦想想,恐怕也唯有如此方算周全,于是也便不再多说了,点点头道:“那明日一早,我就着人将猪肉送去,烦劳嫂子将这开工饭,做得妥妥当当。”

……

隔日一早,花小麦果然打发春喜送了半边猪肉去珍味园,自己则照例在小饭馆中忙碌,一面盘算着,下午无论如何得抽出时间来过去瞧瞧,将酱料的种类尽早定下来。

约莫将要近未时,大堂中还坐着两桌客人,腊梅提着一个食盒跑进厨房来。

“这是珍味园那边的伙计送来的开工饭,说是请妹子你也尝尝呢。”她满面笑意地道,“我方才揭开偷偷瞧了一眼,几道菜的卖相还都挺不错,要不要我搛一筷子来喂你?”

花小麦刚刚做好一道菜出锅,听她这样说,也生出两丝兴趣来,转过头笑道:“你成天在我这小饭馆里出出入入,竟还能瞧得上别人做的菜?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才是。”

言罢,便将那食盒的盖子打开了,随即陡然睁大了眼。

食盒中摆着四个小碟,果然都是用猪身上的材料做成。百果蹄、腰肚双脆、网油卷和醉脊髓,无论色泽还是摆盘,都非常妥帖恰当,火候掌握得也精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一个做酱师傅,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厨艺?

花小麦将那碟醉脊髓端到近前,嗅了嗅那股子绵软的酒香,忍不住从腊梅手中接过筷子,挑了一点子送入口中。

“这些菜,都出自那雷安媳妇之手?”她陡然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道,“真真儿好手艺!”

 第一百八十六话 家常味

从珍味园送来的食盒摸上去尚有余温,花小麦立在灶台边,将那四碟子菜肴细细尝了一遍。

那“醉脊髓”,是敲开猪骨将脊髓从里面完整取出,以滚水稍稍烫过之后,浇上浓浓的绍酒和盐腌渍而成,说起来用料极简单,入口却一点腥味也无,滑嫩却又弹牙,几乎用不着咀嚼,甫一送入口中,便顺着喉咙滚入腹间,徒留一股微酸的酒味与软香于舌尖;

“百果蹄”,是将大蹄煮至半熟时抽去筋骨,仍保持猪蹄形状的完整,内里填塞上核桃仁、松子、火腿丁及零星皮、筋,用绳子扎紧之后煮得软烂,接着浸入陈糟油之中放置起码大半日,再切成小块食用。蒸煮的过程,使各种果仁的甜香彻底渗进猪肉里,而在糟油之中的浸泡,又使得肉香与果香被牢牢地封在了皮下,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咬一口只觉肥而不腻,满口充斥着无法言喻的美感。

至于那“网油卷”和“腰肚双脆”两道菜,也同样是汁香味浓,使人口齿留香。

花小麦一向认为自己在烹饪方面,是个地地道道的专业人士,在来到火刀村生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她也曾遇到过厨艺很好的人,无论是春风楼的魏大厨,还是省城桃源斋的宋静溪,若能撇开他们那些个经不起指摘的所作所为,的确都能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的好厨子,做出来的菜皆是色香味俱佳。然而雷安媳妇做的这四道菜,却使她头一次觉得震撼。

她能感觉得到,雷安媳妇应是并不曾经受过正统的厨师训练。似她这般从正经厨师学校毕业的人,刀工、火候、调味,一切的一切,皆掌握得十分精准,能做出两道至少外观上看来完全相同的菜肴,而与此相比,眼前的这四道菜,却更像是将一整碗墨汁泼在白纸上尽情挥洒。每一次烹饪,做出来的味道都是独一无二。

或许这么说吧,花小麦做出来的吃食,能够使人一尝便觉出自大厨之手,却终究逃不过一股浓浓的“酒楼味”,少了些亲厚;而雷安媳妇烹制的这四样菜色,纵有不尽完善之处,同时却也充斥着暖烘烘的家常之味。

酒楼食肆酒香菜美,却终究只是打牙祭的地方,唯有家中灶台那股烟火味。才是一世都离不得的啊!

“真有那么好吃?”见花小麦只顾盯着那四个碟子发呆。腊梅便觉有点犯嘀咕。顺手也取了一双筷子,“我倒不信了,世间真有这么了不得的菜,能让你这样的大厨吃上一口。都没了魂儿?那我可得……”

她不等把话说完,就将一块网油卷送进口中,紧接着,后头的话便再吐不出来了,眉间轻蹙,似有两分感动。

花小麦心下了然,也没必要再问,只冲她笑了一下,便抽身走了出去。

……

这日下晌。将小饭馆的杂事处理得周全了,花小麦便独个儿去到珍味园。

前院中早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伙计们抬了水来,将露天摆在院子当间儿的七八口大酱缸又清洗了一遍,因那雷安再三叮嘱。做酱时最忌讳的便是缸中落入灰尘,不仅会坏了味道,严重的话,更可能使得整缸酱都变得酸臭,大伙儿于是将整个铺子里里外外再清扫一遍,水泼得到处都是,顺着青砖缝渗入泥地之中,直流到大门口。

花小麦刚刚一脚踏入院子门,雷安和他媳妇两个便迎了上来。

“就等着您来了。”他略有点腼腆地微微一笑,搓手道,“从青平县过来时,吴老爷曾吩咐过,您对于酱料的口味自有计较,让我们万事听您招呼,不可贸贸然做主,所以我想,那酱料的种类,食材的比例,还是得由您瞧过之后再做定夺,您瞧——”

他说着便指了指朝西墙根下指了指:“需要用到的各种原料,已打发小耗子置办了回来,要不您先过过目?”

“小耗子”,便是这珍味园里一个小伙计的诨名,因他长得瘦小灵巧,村里人人都这样称呼他,这雷安,眼见着已是入乡随俗了。

花小麦果然随着他过去翻看了各样食材,颔首笑道:“我晓得雷师傅与雷嫂子都是行家里手,又是吴老爷花尽心思寻了来的,你们办事,我自然放心。我的确对于那几样常用的酱料有些心得,今日咱们头一回做,你二位记下我所用之物和添加步骤,往后便依此而行,除此之外,还有好些我也不熟悉的酱料,就要靠两位来张罗了。”

“这好说。”雷安点点头,返身奔上楼取了纸笔,三人就坐在用来晾晒酱料的棚子下,将预备制造的各种酱料定了下来。

从前潘平安运到省城去卖的各种酱料之中,就属一料酱、仙酱和豆豉最受欢迎,这三样,自然是万万不能少的,此外,又加上了“神仙醋”、花椒酱油与陈糟油等五样,拢共凑成八种,成为了珍味园出产的头一批酱料。

商议已定,花小麦又挽起袖子来,将一料酱和豆豉的做法示范了一遍,见雷安一丝不苟地用纸笔记下了,便与他说好,明日先打发两个伙计去采嫩桃叶,然后再来做仙酱。

雷安将她的要求叮嘱桩桩件件尽皆记下,转身叫来孙大圣几个便开始动手,却留了他媳妇在原地陪着花小麦。花小麦心里原就琢磨着中午那几道菜,见这会子有空,便试探着道:“嫂子今日午间送来的四样猪肉菜,我都尝过了,味道极好,我自个儿开着食肆,却还是头一遭尝到似这般滋味的菜肴,嫂子的手艺真是令人叹服。”

雷安媳妇大抵没料到她居然会如此赞叹,面上浮起一丝红,忙摆手道:“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可当不起东家您这样夸,不过是些家常菜而已,与您的厨艺无法相提并论,您莫要……”

“我是说真的呢,非是与你客套!”花小麦使劲冲她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瞧着嫂子并不像是专门学过厨艺的人,这一身本事从何而来?”

“哪里算得上甚么本事?”雷安媳妇见她所言不似作伪,便抿唇笑了一下,垂眼道,“我会做的菜,翻来覆去也只得那几样,我爹娘从前也是做酱师傅,每每开工时,都要烹制上一顿猪肉菜,我从小便耳濡目染,渐渐地也就学会了。但凡做酱的人家,开工饭主要都是依着自家人的口味来做,我娘熟知我爹的喜好,烧的菜自然最合他心意。”

她说着,便抬起下巴,点了点正在院中忙碌的雷安,含笑道:“我俩成亲之后,饭食都是由我操持,我便依着他的口味,在调味上头做了些添减,不过如此而已,此外再没有别的甚么了。”

花小麦有点明白过来。

做饮食行业的人,最期望的便是自己店里的菜肴有“特色”,唯有沾上了这两个字,方才可能在一众强敌之中脱颖而出。与其挖空心思去另辟蹊径,倒不如从自家人的口味入手,这样的“特色”,才算是谁也学不去,偷不走的。

也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点愧疚。

未嫁之前,她与花二娘、景泰和在一处生活,尚能依着二人的口味来张罗饭食,然而和孟郁槐成亲之后,她虽每日里都将饭菜准备得妥当,却好似从来没有问过他们爱吃甚么菜蔬,厌憎甚么味道,只像是完成任务一般烧好就算完。

说起来,也亏得孟老娘不是个挑嘴的人,什么都肯吃,否则,似花小麦这般敷衍了事,非惹得她暴跳如雷不可!

如果连自己家里那两张嘴都照顾不好,怎能指望食客在饭馆里吃出家常味?

因着怀揣这样想法,当晚花小麦在被孟郁槐接回家中之后,便有些沉默,坐在桌边只管暗自琢磨,半晌了一声不出。

孟郁槐不免有些纳闷。

平日里哪怕再累,他这媳妇一旦关门回房,总要扯着他袖子或笑逐颜开,或眉头紧锁地说上好一会子的话,直嘀咕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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