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4 ·天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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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瞧得好笑，却还得假意相劝，连哄带骗，都说两人数十年不分胜负，实乃天生一对，如违天意，必遭天谴云云。如此折腾了七个多月，又由石夷亲自提亲，长留仙子扭捏推辞了几回，才瞧在苍天份上，勉为其难地予以答应。
成亲之后，石夷对她言听计从，妇唱夫随，一起切磋武学，形影不离，竟成了天下罕有的恩爱夫妻，众人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但两人一个木讷严肃，一个偏狭多疑，便是白帝、王母，也不敢以此打趣。
被纤纤这般取笑，石夷古铜色的脸顿时涨红若紫，半晌才摇了摇头，讷讷道：“我……我的‘素光神尺’打不过她的‘逝水流年’，公主何以知晓？”
纤纤一怔，格格开怀大笑，但想到他们作了六十年的情仇冤家，终能两情相悦，恩爱无间，而自己所爱之人却与她形如陌路，永不能依托终身，不由悲从心来，突然扶着椅背，娇躯颤抖，珠泪涟涟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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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三章 干戈玉帛（1）
第三章 干戈玉帛
“西陵公主？”群雄大凛，拓拔野心中更是陡然一沉。姬远玄脸色微变，跃下麒麟，沉声道：“究竟什么事，关系到公主生死？”
季川源也不直接回答，徐徐道：“当日蜃楼城被天吴攻破，满城百姓惨遭屠戮，小人原想拼死殉城，但想起碧藻城的惨状，想起族中父老，我若是死了，又有谁能为他们报仇雪恨？于是小人忍辱负重，带着百余族人伪装游侠，投降了天吴老贼，这些年来，一直偷生于朝阳谷，寻找机会雪耻洗恨……
“天可怜见，过了这五年多猪狗不如的日子，终于让我在无意之中，窥见了天吴老贼一个绝密的奸谋。昨日夜里，我从暗道潜入朝阳宫，原想趁着老贼不在，寻机刺杀其子十四郎，不想却恰好听见他与妃子的对话。
“那妃嫔最受小贼宠幸，昨夜也不知因什么生气，正自恃宠生娇，又摔又砸，小贼大怒之下，扇了她一个耳光，喝道：‘小贱人，再这般不识抬举，等老子娶来了西陵公主，就把你赏她作丫头，日日为她端洗脚水，铺床叠被！’”
涉驮等人怒极，纷纷骂道：“小贼满口喷粪！西陵公主是我土族未来帝后，母仪天下，岂能容他这般言语亵渎！他日攻入朝阳谷，定要剁了他的舌头喂猪！”
季川源道：“起初我也以为小贼不过是胡说八道，但他越说越是得意，又道：‘小贱人，你以为蟠桃会上，老子没能娶着西陵公主，就真能便宜了姬小子么？今日一早，我爹已护送我姊到单狐山与金族和亲，嘿嘿，既是和亲，自然是有来有往也，少昊那饭桶想要娶我姐，自当将他的妹妹送与老子成亲。西王母老谋深算，自以为可白赚一媳妇儿，当作人质，却又怎会料得到我爹瞒天过海的妙计？不等我姐过门，老子已经先讨上新媳妇儿啦。’”
群雄越听神色越变，大觉不妙。
天吴送若草花和亲之事，昨日也曾得闻风声。众人都以为必是水妖腹背受敌，支撑不住，所以才以此示好求和。但土族也罢、蛇族也罢，都无人相信天吴真想化干戈为玉帛，也不相信西王母会答应与水妖和亲，就算答应，多半也是假意应承。
此刻听季川源摹仿十四郎的话语，才知天吴果然是心怀鬼胎，假借和亲之名，妄图劫夺纤纤以为人质。白帝、王母宠爱西陵公主，天下尽知，而拓拔野与姬远玄一个是其义兄，一个是其未来夫婿，一旦纤纤落入天吴之手，三方尽受其制，这场大战水妖自可不战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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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三章 干戈玉帛（2）
拓拔野心下惊怒担忧，与姬远玄对望一眼，后者沉吟片刻，断然道：“三弟放心，西王母心思缜密，计划周全，既同意与天吴老贼和亲，必有安排。更何况公主随行大将中，除了陆虎神、英白马等人，还有金神石夷，戒备森严，就算天吴真要强抢，也绝难得逞。”
众人神色稍霁。石夷浸淫武学，修为通神彻鬼，昔年无名氏所排定的“大荒帝女神仙榜”，将他列为天下第四，仅次于神农帝、烛龙与赤帝飙怒，远在天吴之上。即便天吴修成八极之身，至多比他稍胜一筹，要想在金族几大绝顶高手环伺之中抢走纤纤，不啻于痴人说梦。
季川源摇了摇头，沉声道：“太子黄帝明鉴，天吴不过是吸引众人目光的幌子。真正动手的，乃是西海老祖！”
风吹帘幔，烛影摇红。
窗外喧哗隐隐，鼓乐齐鸣，迎宾礼正值高潮。纤纤坐在妆台前，徐徐地梳着长发，看着铜镜中俏丽娇媚的自己，心中突然一阵尖锐的酸楚凄凉。
女为悦己者容，她又为谁画眉盘发？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能见着他了，但即便见着，又能如何？不过是徒惹伤心罢了！泪水忍不住又夺眶而出，蓦地将铜镜、胭脂粉盒横扫在地，旋身站起。
“公主！”辛九姑陡吃一惊，正想上前扶她，忽听外面有人高声长呼道：“朝阳公主驾到！”
窗外鼓乐高奏，在槐鬼离仑夫妇的引领下，一行宫女、童子提着灯，簇拥着一个黑袍紫裳的凤眼美人，徐徐从下方石阶迤俪而上，朝定西楼西侧的贵宾馆走去，想来便是天吴之女若草花了。
见她面无表情，妙目之中却掩抑不住悲凄之色，浑无半点新娘的喜悦，纤纤心中一震，暗想：“我和她之间又有什么分别？都不过是身在帝王家、由人摆布的棋子罢了！”一时间戚戚相怜，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九姑，请朝阳公主进来。”
十二名宫女、童子鱼贯而下，随着若草花，朝纤纤盈盈行礼。
纤纤正欲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轰然惊哗，陆吾高声道：“此处是内府禁地，水伯请留步！”
又听天吴哈哈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是和亲，又岂能独我天吴嫁女？犬子对西陵公主情有独钟，央我代为提亲，陆虎神又何故推三阻四？”说话间“嘭嘭”连声，惨呼迭起，似乎有谁被震飞开来。
纤纤一凛，辛九姑喝道：“来人，护驾！”门外登时涌入数十名铁卫，在槐鬼、离仑指挥下，将她们团团护住。
若草花脸色雪白，亦极惊惶无措，周围的宫女、童子显然也未曾想到竟有如此变故，吓得退缩一旁，浑身颤抖，连宫灯也拿捏不住。
从窗口朝外望去，人潮分涌，喧哗如沸，一道人影飞也似的冲掠而来，黑光滚滚盘旋，两旁冲挡之人，不是被打得凌空横飞，就是被吸入掌心，簌簌惨叫不已。赫然正是天吴。
陆吾尾追在后，喝道：“陛下已将西陵公主许配太子黄帝，君言重如山，又岂能更改？水伯若一意提亲，等明日陛下驾临，再与他商量便是。”从斜后方急冲而上，气浪鼓卷，奋力阻挡，却被天吴连挥七记气刀，迫得踉跄后退。
英招、江疑抢身追到，惊神锣铿然迸云，气箭如雨；韶华风轮破空怒转，风雷激吼，双双朝着天吴雷霆猛攻。
天吴纵声大笑：“天吴诚意和亲，贵族却如此迎宾，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么？”绚光怒舞，古兕瑰光斩轰然出鞘，“轰”的一声爆响，气浪四炸，韶华风轮顿时冲天飞起，英招翻身后跌，直冲出十余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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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第三章 干戈玉帛（3）
几在同时，他左手凌空探抓，气浪飞转，当空漩涡平现，江疑“啊”的一声，神锣脱手，衣裳倒卷，身不由己地往气旋中心撞去。
陆吾大凛，喝道：“小心他八极大法！”银光怒爆，“开明虎牙裂”急旋冲舞，“乓乓”连声，接连劈撞在天吴左手气旋上，光浪刺目迸飞，登时口喷鲜血，冲天倒退。江疑这才趁势踉跄冲脱而出，面色惨白，又惊又怒。
天吴哈哈大笑，所向披靡，一路电掠而来。众人大骇，想不到其八极之身狂猛如斯，合金族三大高手竟也挡他不住！
陆吾等人聚气急追，却被他遥遥甩在身后，惊急喝道：“金神护驾！”
石夷大步而出，昂然站在半山墙楼，狂风凛冽，灰白长衫鼓舞如波涛，周身却如磐石似的动也不动。
夜空辽阔，黑云沉沉，天吴沿着山脊急掠而上，笑道：“石神上堂堂一族之神，竟为小儿女辈看门，金族如此折辱英雄，好生让人嗟叹！”几个起落，便已冲到定西楼下。
纤纤指挥三军，接连大败水妖之后，金族将士对这公主都由起初的怀疑轻视转为敬佩爱戴，眼下见水伯意欲劫夺她为人质，无不义愤填膺，奋不顾身地冲涌而上，但被他双手随意拍扫，登时如狂潮崩涌，纷纷抛震开去。
石夷徐徐举起右手，捏指为诀，“呼！”一道刺目眩光如白龙绕臂飞卷，转而从掌心中轰然喷吐而出，银芒滚滚，化作一柄素光长尺，遥遥指向天吴眉心。
天吴眉头一皱，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眯起眼，负手微笑道：“好一个大荒第一神尺！慕名已久，今日始得一见。都说石神上修为通天，更在白帝之上，既有如此造诣，又怎甘屈居人下？依天吴之间，阁下与长留仙子当取白帝、王母以代之，方能让天下服膺。”
石夷默然不语，丝毫不为其所动。
纤纤却忍不住怒极而笑，高声道：“天吴老贼，你当天下人都象你这般狼子野心，反复无常么？亏你堂堂一族之神，竟如此卑劣无情，连亲生骨肉也可送敌为饵，水族为你这等奸贼所掌，好生让人嗟叹！”
若草花身躯微微一颤，眼圈登时红了。
天吴不以为忤，哈哈大笑道：“人生于世，岂能事事由己？若能化干戈为玉帛，纵然为千夫所指，又有何妨？”翻身急掠而起，径自朝窗口冲来。
众人惊呼声中，石夷身形疾动，素光尺银光电舞，当空光雷叠爆，又如天河汹汹奔泻，刹那之间便将他接连逼退。
纤纤大声喝彩，天吴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石神上又何必苦苦相逼？”突然振臂狂吼，周身绚光怒爆。众人呼吸一窒，象被大浪所推，纷纷朝后跌退，凝神再看时，无不骇然惊呼。
天吴凌空昂立，竟已化作一只见所未见的庞然怪兽。形如八头巨虎，遍体白纹，惟有背脊上有一片青黄绒毛，头颅似人，疤痕遍布，双耳、前额、后脑上又长了七个脑袋，不住地转动，碧眼狰狞，凶光闪耀。
八只虎爪硕大尖利，踏风而行，八条五彩斑斓的虎尾随之卷舞摇摆，喉中不断地发出隆隆怪吼，似哭似笑，说不出的凶怖狂暴。
纤纤倒抽一口凉气，又是厌憎又是恐惧，众人亦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就连若草花也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天吴哈哈怪笑道：“陆虎神有九条尾巴，我只有八条，所幸厉害与否，和尾巴多少可没关系。”那七颗头颅也跟着张口狞笑，隆隆回震。八尾一甩，腥风大作，突然狂飙似的朝石夷当头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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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三章 干戈玉帛（4）
石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