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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121部分

小说: 迟迟钟鼓初长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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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面上厮杀声震天,箭矢密密麻麻几乎遮蔽了天空。
    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船与船一次又一次相撞。不断有战舰碎开,下沉,大片大片的木块旗桅漂浮在水面。当中挣扎呼救的,是落水的士兵。因为铠甲沉重,难以浮起,他们的手臂在水面用力的挥舞着,想尽量冒头呼吸,可是战舰奔突激起的浪当头打下,带来灭顶之灾,而船上的人眼睛已经血红,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溺死的人。
    有人幸运的抓住木板,漂浮到岸边。精疲力竭之后靠在礁石上看着远处河面,几乎疑心传说中天河蛟龙沉睡万年后醒来又在兴风作浪。浪花拍打过来,再一低头,卷到脚边的河水已经带着殷红的颜色。
    小山一样高的楼船驶来。激起的浪能把一艘小型走舸打翻。船体坚固如铁,两侧船舷喷着火焰,像是一条巨龙。臂力强劲的兵士站在甲板上,听着雄壮的号子拉动绞盘。高达五十尺的立柱上横竿被指挥着调整方向。站在楼上的士兵将巨石装放在横竿前端。
    绳索渐渐绷紧,绞到绞盘上。横竿前端缓缓升起,站在楼下的士兵眯着眼睛抬头看,巨石遮住了太阳,被勾勒一层火红的边。号子声达到了最高点,随着黑色小旗猛然挥落 ,士兵们一起松手《1/6K小说网  w/a/p。1@6@k。c@n》。横竿带着石头砸了下去,好像巨人用的锤子,一锤把下面微小的人砸成肉泥,坚固的斗舰海鹘也粉碎了,沉没了。只有雪一样的浪花卷着猩红色冲天而起。
    夕阳沉入天际。暮色随着天边灰色的碎云一起卷过来。河面上还剩青灰的光,蒙蒙的闪着,暗淡下去。金声终于响起。
    上了岸入了营寨,承福承泽立刻就进了赵靖帐中,瞧见承安,都是呵呵直乐。这日承安立了大功,赵靖正在嘉许,又命军医察看他身上伤势。承福嚷嚷道:“二哥,不如明日你同我一鼓作气取下华煅楼船。”承泽笑道:“好大口气。”赵靖见三人兴致高昂,忍不住调侃道:“可恨天会黑,可恨金要鸣啊。”三人嘿嘿一阵,见饭送了上来,各自苦吃了七八碗方作数。当夜清点战况,又做部署,雷钦等人领命而去,承安他们几个却赖着不走。
    赵靖莞尔,取了酒囊,带着三人登上楼船坐在第五层的雀室里饮酒。赵靖浅尝辄止,三人也不敢多饮。河上风寒,几杯酒下肚果然暖和了许多。到了夜晚风烟俱净,站在楼船顶上可以看得极远。两岸绵延百里内营营相连,火光不绝。
    几人虽然没有说,都知道悠军虽然胜了,但是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赵靖分析安慰道:“敌军兵力略胜我军,船坚器利,被我军斩杀万人,失战舰近五百艘,是因为我方骁勇,对方新兵又占了快一半。你们也莫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承福哈哈一笑:“可不是?老子每天杀几万,看他耐得到几时。”
    其余三人皆失笑,承安说起胡姜水军宁可毁船也不肯落入自己手中一事,十分感慨。赵靖扶着栏杆注视河面水光,缓缓道:“华煅手段了得,敌军士气高涨,出乎意料。”又道,“据斥候来报,不出五日,沐州水师就要南下到惊龙口。诸位务必勤谨以待,不要松懈。”承泽等人知道最北面迎沐州水师的,正是原沐州刺史孙统,想到当日孙统射杀刘止一役,都默不做声,揣测着赵靖的用意。
    风吹得急,斗篷啪啪作响。赵靖笑道:“回去休息吧。明日又是一番苦战。”正说话间,突见前方岸上某处一亮,竟有一颗如缶般大小的星腾空而起,拉出长长一道光尾,愈高愈亮,升到顶处才慢慢黯淡熄灭,竟化为云朵一般流下。
    “飞星,大滑。”承安第一个喃喃道。
    飞星,大滑,所下有流血积骨。诸将纵杀人无数,此时也不禁默然。
    “快看!”承福指着东方道。天阙右角星变赤,其下有一条条明亮的光尾,是流星落下的轨迹,宛若下起了星雨。那一条条光尾色彩各不相同,有黑,有赤,有青,有白。在漆黑的夜空中形成奇丽壮观的景象,倒映在河面,如同烟火盛放的影子。
    诸将屏住呼吸。江水拍岸,长风回旋。却有一声从细微渐渐扬起,雄浑高亢。诸将愕然,但见赵靖按剑迎风,神色自若。诸将这才知道是疾剑鞘中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惊疑不定。
    下面传来脚步声,有兵士大声禀报,原来是司天官到了。却见那司天官挽着袍角飞速奔上来,一见赵靖就大声道:“将军,适才天象奇特……”话还没说完,承福就急道:“那是什么意思?”司天官一抹额头汗水,朗声道:“禀将军,属下一路前来,已在心中推演。”
    “不必说。”一个声音平静的截断他。
    众人愕然回头,见赵靖转身微微一笑,道:“不管预示着什么,这仗总要打。我要你们尽全力的打。若今夜天象主祥,我军骄矜,若今夜天象主凶,我军疑惧。所以传令下去,任何人若胆敢私议天象,杖责一百。”目光扫过三将,三将均低下头,不敢出声。那司天官更是一头冷汗,忙道必定缄口,退了下去。
    “先有飞星,后有将星之下七彩流星。那是什么呢?”同一时刻,孙统走出帐篷,注视着天空,拧紧了眉。流星之后夜空格外漆黑,风一阵阵迅疾的吹来,把他的疑问吹散,那郁积之气又被生生堵回胸口。一名副将站在他的身边,是跟着他从沐州一路来的,察言观色后轻声道:“也不知元帅为何将将军安排在左后翼。若将军能为前锋,必定勇猛过承安十倍。”孙统缄默了许久,冷笑一声转回帐中。
    那一夜,大将们在苍河两岸抬头仰望天空。滔滔的江水从前方流向星海,他们沉黑的眼眸被一道道光芒映亮。谁也不知道那流彩的夜空究竟预示着对胜利的庆典,还是对死亡的最后致敬。
    “万年前,苍河还被称作天河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奇妙的天象。”薛行对这片广袤大陆的历史了如指掌,对负手站在帐前的华煅解释道。
    “那是劈天河退夜魔一役吧。”华煅笑了笑。
    “是的。”薛行的回答近乎于叹息。万年之前,那些灼灼闪耀的将星们,也曾经怀着疑惑和一往无回的决心同样仰头。星空亘古,而那些人,却如天河水一般,终于去不复返。
    ――――
    十月初八,第四日。
    沐州水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悠军北面,比众人所料竟快了足足两日。
    四日血战后,沲州琨州联合水师已经损兵约八万人,悠军仅损兵一万人。胡姜水师南北夹击之下,形势却有所改变,悠军第一次一日伤亡过万。
    战线拉得长,走舸往来再快,消息和命令也无法及时传到。悠军几位大将各有舰队,都可充分自主,事先也曾协调商定过各种可能。所以在斥候报沐州水师到达之后,孙统的战舰在雁阵后方重新列阵,形成一道锁链,锁住了沐州水师来路。
    隔着三四里,两军对峙。沐州水师自上游来,很快的推进。孙统站在楼船顶上眺望,对方战舰上墨绿的“沐”字和虎头图案都是当年自己亲手写画当作模本漆到船身的。他的手扶在女墙堞垛上,扣得关节发白。然而只是片刻的心酸,他很快站直了身子,用那种一贯低柔的声音道:“开炮。”
    双方都有约二十五万人,势均力敌。
    出乎孙统的意料,如今的沐州水师虽是胡姜水军里较弱的一环,却敢那样快的冲上来,凭着一股彪悍之气企图扯开锁河的铁链。
    孙统脸上挂起一丝微笑,喃喃道:“来得正好。”亲卫在身边笑道:“这下将军可要立下大功。”孙统却不以为然的挑眉:“以悠州军之利,对付沐州水师,算哪门子的功勋?赵靖这是存心要让我难堪。”亲卫不敢接话,孙统想了想,幽黑的眼眸闪着精光:“现在我后面是刘璞斐捷司马率这帮乳臭未干的小子,靠他们替我挡住后面,我不放心,速战速决吧。”
    他很快看出沐州水师的薄弱之处,旗号鼓声改变,斗舰海鹘如几道锐利的锋刃切开沐州水师,蒙冲则从后面迂回兜上,将尚缺乏配合的沐州水师割成零碎的小块,一块一块的歼灭。
    他自己也跳上一艘最快的海鹘冲了上去。左右浮板如海鹘之翼伸展开来,河面风大浪急,船身也极其平稳。牛皮沿着船舷围成高高的墙,其上又有女墙,兵士从女墙上的弩孔不断往外射击。海鹘前宽后窄,前低后高,孙统按剑站在后面窄而高的位置,注视前方的烟尘和箭雨。两艘斗舰和五艘蒙冲正在奋力的冲突着,企图挣开悠军收紧的网。
    孙统一眼认出了斗舰上那个一身浴血的男子。他有些吃惊,自己离开沐州的时候,这个叫林飒的孩子还只是个羞涩的军中文书,一年不见,竟然已经成为了一名的副将。
    孙统冷笑,一面想着华煅不择手段,什么人都用上了,胡姜水师不过是乌合之众,一面又觉得这名青涩的副将身上有某种让人敬畏的东西。
    林飒还不太明白之前上头所说的,要避开与悠军接舷而尽量用箭弩和炮石是为了什么。他终究太年轻,在一次又一次砍杀的快感当中开始认为,己方船只不装撞角上的倒钩是种懦弱的表现。所以当斗舰上的悠军不断攀舷而上,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提着枪第一个冲了上去。
    厮杀当中他感觉到有一双犀利如刀的眼在盯着自己。他刚杀了一个敌人,把枪在地上一撑,猛地转头。对方海鹘极近的贴了上来,却仿佛不屑一般只是观望而没有攻击。他一眼看到了孙统,血轰的涌上头顶,踏前一步。孙统笑了,笑容带着淡淡的嘲讽和怜悯。林飒一惊,下意识的环顾,跟随着他的那一百零七个士兵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人,孤零零的站在甲板上。悠军已经解开了斗舰上的倒钩,回到自己船上。
    浪的声音和风的声音鼓荡着耳膜。悠军停止了进攻,反而后退了一些把包围的圈子扩大,船上士兵手持还在滴血的武器,默默注视着水面上起伏的对方战船。墨色的虎头被血水洗过,分外狰狞。船底传来咣的一声,林飒又是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悠军逼到了浅滩,已经搁浅。
    对于突然停止的战斗,林飒有些发懵。旁边斗舰上忽然挑起的白旗晃花了他的眼,他猛地转头,大声喝道:“这是做什么?”他的同袍没有一个回答他,而是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里的武器。有个老兵举着白旗,看着孙统,颤抖着声音道:“将军,我们愿降。”他的眼里全是期盼,期待这个从前沐州的统帅能够接纳这六十多人。
    孙统没有答话。倒是林飒上前狠狠的给了那老兵一个耳光:“降他?你要降他?”又转身瞪着血红的眼指着孙统,“降这个寡廉鲜耻猪狗不如的畜生?”沐州士兵沉默了,却还是没有一个人拿起武器。而孙统眼中闪过一丝阴骘的光芒。
    林飒大喝了一声:“下去,推船,再战!”自己跳了下去推着船尾。斗舰纹丝不动,搁在浅滩上。林飒一次又一次的用力,却没有人上前帮他一把,到最后,他失去了力气,手还撑在船身上喘着粗气,抬头看着船上的沐州兵,黑亮的眼眸一点点变得黯淡。
    孙统冷冷一笑,举起了他那张著名的大弓。林飒哈哈大笑,抓起长枪,握着枪头往自己胸口猛的一扎,枪尾啪的抵住一块礁石。鲜血顺着枪缨哗哗流下,林飒睁着眼睛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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