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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大秦帝国-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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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嬴腾连图册也不打开,只对中军司马吩咐一声照图接城,便下令上酒。韩安心下惴惴,终于不自觉道:“韩国所交城池,财货民众大体无缺,将军务必禀报秦王。”内史嬴腾大笑道:“有缺无缺管他何来,韩国想搬尽管搬,搬到天边都一样!”韩安脊梁骨一阵发凉,韩熙嘴角抽搐着说不出话来,谁也无心饮酒了。
  当夜回到新郑,韩安韩熙一班大臣整整商议到五更方散。
  这次,韩国君臣惊人地一致认定:内史嬴腾的种种言行,尽皆明白无误地传达着秦军灭韩之势已经不可变更,秦军长剑已经真正架到了韩国脖颈之上!然则如何应对,却是各有说法。封地尚在的段氏、侠氏、公厘氏几家大臣主张立即放弃新郑,王室移跸颍川郡或其他山河之地凭险据守。王族大臣如丞相韩熙等,大都没有了封地,则主张坚守新郑与秦军做最后一争,同时派出秘密特使兼程赶赴五国求援,或可保全韩国社稷。少府丞与王城将军等低爵臣子,封地极小且大多已经在多次割地中流失,莫衷一是地时而附和走,时而附和留。
  韩王安看到了韩国这次是真正地濒临绝境了。痛定思痛,韩安反倒渐渐清楚起来:坚守新郑,固然未必守得住;求援五国,五国也未必出兵;然若果真逃出新郑进入大臣封地,其后果只能更惨;那些老世族早已经将封地整治成了家族部族的私家城堡,失势而进便是羊入虎口,其时奸党弑君,自己还不是身首异处?
  “无须再争,三策救难!”
  韩安终于拍案决断,说出了他的三策:其一,立即整军,坚守新郑;其二,立即派出特使,赶赴五国求援;其三,新郑国人悉数成军,府库兵器悉数发放,各家封地立即将历年所欠财货粮草运入新郑以作军用,举国人人抗秦!韩安说罢,几个王族大臣一口声赞同拥戴,几家封地大臣却都不说话,场中一时颇见难堪。
  “臣以为,封地粮草可暂时不议。”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瘦削白皙得女子一般,底气却很浑厚。尽管韩王安与王族大臣们都目光冰冷,这个年轻人却有条不紊道:“目下韩国情势,业已是人地皆失。目下山东情势,业已是人人自危。新郑当守,邦国大义也。然则,新郑能否守得长久,能否如田单孤城抗燕六年,却是两难相悖之势。唯新郑可守能守,韩军能力战秦军,五国方可救韩,韩之世族封地方可全力资国;若新郑一战而败北,五国必不来救,粮草财货纵然运入新郑,亦是资秦而已。况且,目下新郑尚有南阳郡搬回之财货粮草支撑,宜全力备战,不宜急于征集封地财货粮草。韩王若能激励国人死战,但能守得半年一年,各国救援必源源而来,粮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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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濒临绝境  韩王安终于要孤城一战了(5)
“噫!你是何人?”韩安大是惊讶。
  “臣名张良,新任申徒申徒,战国韩官,同魏国之司徒,职掌土地劳役。据《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张良曾任韩末申徒。。”
  韩熙连忙道:“老申徒月前亡故,张良乃老臣举荐。”
  “好!依张良之说,粮草不论,目下立即备战!”
  韩安拍案决断。大臣们没有了眼下利害纠葛,第一次显出同心气象,分外利落地达成了部署:擢升王城将军申犰为新郑将军,立即征集各方军马开出新郑驻防;丞相韩熙总筹粮草军器,并筹划新郑城防事宜;张良草拟求援国书,并督导求援事宜;韩王安亲自督导整军激励将士。如此等等一番部署,韩国君臣立即匆匆忙忙大动了起来。
  多年死气沉沉的新郑,第一次喧闹了。
  内史将军嬴腾接到斥候军报,得知韩国开始整军备战,顿时精神大振,一阵拍案大笑,下令中军司马将消息通晓全军,并立即草拟上秦王书。不消片时,秦军大营一片呼啸欢腾,快马特使也飞出了军营。
  嬴腾原本王族公子,是秦国王族少壮中少见的军政兼通之才,既是内史郡守又是内史将军,统辖大关中军政,朝野呼其为“大秦第一郡守”。此次率关中守军对韩作战,嬴腾与将士们一样,既感奋然,又感失落。奋然者,首战灭国之重任秦军将士人人眼热而独落其身,为将而能建灭国之功,入军旅而能参战灭国,将士梦寐以求也!失落者,韩国奄奄一息国不成国军不成军,纵然偏师而出,也眼看没硬仗可打;秦人闻战则喜,灭国而无战,将士何其扫兴也!更有一则,秦军新锐主力四十万还从未开出,日后的灭国大战几乎肯定是没有他们这些郡县守军的份了,对韩一战很可能是他们军旅生涯的最后一战,再捞不着打仗,日后便没仗可打了。唯其如此,秦军将士的求战之心异乎寻常地浓烈。
  嬴腾与几个将军及中军司马,已经为韩国反复算了几遍大账:论地千疮百孔,论人七零八落,论庙堂钩心斗角,论军力十万上下还是师老兵疲,如此韩国何堪一战?遍数韩国,可入账者只有软硬两则。硬者,定型之物也。有新郑的王室府库囤积与从南阳郡搬走的贵重财货粮草,粗略估算也可支撑新郑城防三五年。软者,不定型之人心传统也。韩人曾经剽悍善战,兵器制作精良,曾以多次血战而有“劲韩”之名。若是韩国民心民气凝聚而一心死战,再加上粮草财货支撑,灭韩便是一场恶战无疑。然则,这只能是韩国上下内外齐心协力时的一种可能。今日之韩国,庙堂龌龊民心涣散,连作为王族根基的南阳郡百姓都不愿追随韩王进入新郑,韩国如何能激励起朝野一心死战?如此反复盘算,嬴腾与一班大将都认定:韩国无大战,没劲!便是接到韩国备战消息,嬴腾与将士们也是哈哈大笑,鸟!韩王给吓得硬了!终归可打一仗!
  偏师大营欢腾整备之时,秦王特使到了。
  特使是年青的国尉丞蒙毅。蒙毅带来了秦王严厉的王书:“对韩之战务求成功,不得轻忽!韩既有心抗秦,恶战亦未可知。内史嬴腾若无胜算,本王可增调蒙武部兵力为援,亦可换王翦锐师东来。究竟如何,与蒙毅论定后告。”
  嬴腾这才悚然警悟,力邀蒙毅参与幕府会商。大将们一听秦王王书,立时觉得此战可能真有得大打,一片嗷嗷吼叫:“不能一战灭韩,我等甘当军法!”“内史军也曾是主力锐师,不会辱没秦军!”“不成!一仗没打,凭甚换兵换将!”嬴腾脸色一沉,拍案大喝道:“嚷嚷个鸟!都给我听着:不想换兵换将,便得给我拿出个战胜法子来上报秦王!一个一个说,各营备战情势如何?”大将们立时肃然,各营大将挨个禀报,倒是确实没有轻慢战事之象。最后议定战事方略,大将们大多主张立即猛攻新郑,趁韩军尚未开出新郑便一举灭韩!嬴腾已经冷静了许多,对大将们再次申述了秦王务求首战成功的苦心,提出“缓过冬季,明春攻韩”的方略。嬴腾对自己的方略这样解说:“眼下行将入冬,冬季战事历来多有奇变,或风或雪,都可能使战事时断时续或中途生变。与其如此,不如养精蓄锐全力备战,来春一鼓作气下韩!再者,韩国庙堂龌龊军民涣散,目下紧绷战心,战力必强。若假以时日,只能生变。新郑城外大军能否坚持一冬驻屯郊野,亦很难定。如此等等,明春作战对我军有利!”嬴腾末了叮嘱道,“目下须得向将士申明:我军之要,不能轻躁!不求个人军功大小,务求灭韩成功!一切预备,以此为要!”
  

六  濒临绝境  韩王安终于要孤城一战了(6)
年青的蒙毅当即对嬴腾肃然一躬:“将军方略,正是秦王之心也。”
  “秦王!也如此想?”嬴腾惊讶了。
  “秦王有说,宁可缓战,务求必成。”
  蒙毅话音落点,举帐大将吼出一声秦王万岁。此后蒙毅对将士们说,回咸阳复命之后他将返回三川郡亲自督运粮草辎重。大将们对这个年青的国尉丞由衷地敬佩,又是一声万岁。如此方略一定,蒙毅立即连夜飞车回咸阳去了。
  冬天过去,韩国的抗秦气象随着消融的冰雪流逝了。
  先是驻屯新郑郊野的八万大军士气回落,吵吵嚷嚷要回新郑窝冬。由于土地民众流失太多,韩国这次紧急征召只能以新郑城内的国人为兵源。国人者,居住于国都之人也。在春秋时期,国人是相对于奴隶层的民众身份称谓。及至战国,奴隶制灭亡,国人称谓大大泛化,一国之民统曰国人。然在山东六国,尤其是韩国这种世族势力强大的国家,但说国人,其实际所指,依然是居住于都城的工匠商贾士人世族。当然,也包括一些在都城居住的富裕农户。此等人家各有生计来源,除了一些有志于功业的子弟从军,大多都早早承接了传统的家族谋生之道或特出技艺,入军旅者极少。加之韩国多年积弱,军争败绩又太多,国人从军更为罕见。此次兵临城下国难在即,新郑国人退无可退,只能骂骂咧咧又不清楚究竟骂谁地应召入军。一股备战救亡的飓风之下,新郑国人在旬日之内竟有五七万人穿戴起甲胄,做了武士。加上韩国仅存的###万兵马,骤然有了一支十五六万人的大军。韩安君臣精神大振,立即下令申犰率八万余以新军为主的兵马开出新郑,在洧水南岸驻扎,六万余原来的韩军在城内布防。
  自来城堡防御战的兵家准则,最佳方略无不是城外驻军御敌。真正退入城圈之内,凭借城墙固守,任何时候都是万不得已之法。韩国毕竟有大国兵争根基,对诸如此类的基本法程还是上下都明白的。申犰大军在洧水南岸驻扎,置新郑与洧水之后,实际便是为新郑增加了两道防线:一是大军,二是洧水本身。大军驻扎完成,申犰立即下令构筑壁垒做坚守准备。不到一个月,洧水河谷的各式壁垒已经修筑得颇具气象了。然则,秦军久久不来攻城,韩军便渐渐松懈了。先是有流言说,秦国并不想真正灭韩,是韩王割了南阳郡又反悔想夺回南阳郡,这才要与秦军开战。立冬之后大雪飞扬,新入韩军的国人子弟们不堪窝在冰天雪地苦耗,纷纷请命撤回新郑来春再出。申犰犹豫不决,连续三次上书韩王,偏偏韩王不允,说要防止秦军偷袭,不能撤军。正在其时,新郑的辎重输送莫名其妙地中断了,连续半月没有取暖木炭,没有粮草过河。新军怨声载道怒火流窜,成千上万的兵士天天围着幕府请命,大有哗变逃亡之势。申犰大为恐慌,只好下令撤回。不料,回到城下之时,守军大将却说未奉王命不敢擅自开城。城外新军顿时愤愤然骂声四起,不断有嗖嗖冷箭飞上箭楼。一番折腾直到天黑,城门才隆隆打开,新军兵士才高声怒骂着进入都城。申犰请见韩王,这才知道是丞相韩熙风寒卧病,没有亲自催促粮草输送;辎重营幕府又莫名其妙失火两次人心惶惶,故此一时中断粮草辎重。
  求援特使倒是穿梭般往来驰驱,然带回的消息却都令人窝心。
  魏国距韩最近,受秦国威胁与韩国大同小异。故此,魏王吭吭哧哧不敢利落说话,只说魏国不会忘记三晋一家,该出兵时一定会出兵。赵国强兵,大将军李牧却被北路秦军缠住不得脱身。赵王迁只说,一旦秦韩开战,只要韩军守得三个月,赵军必来救援。燕国正在孜孜图谋赵国,对韩国存亡根本不在心上。燕王喜幸灾乐祸地回答韩国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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