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的自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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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从不给我零花钱，所以我照相的钱也是向同学借的，我没法还，最后想到了偷。那时家里种的橘子成熟了，父亲已经开始摘下来拿到街上卖了。父母对我比较放心，让我卖橘子，卖的钱都上交，他们没想到再老实的人也有不老实的时候。那天我把一担橘子卖玩了，回到家里，父母都在里屋，我走进外屋时，看见外屋摆放着一架木风车，我想贪污几块钱父母应该不会发现，于是我偷偷地在木风车里塞了几块钱，恰巧门口进来两位大姐，她们原来租过我家门面裁衣服，我被她们看见了，一时不知所措，幸好她们装着没看见，也没做声，我就这样得手了，父母后来都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偷得不爽，至少被那两位大姐看到了，不知道她们会怎么看我的，她们来的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下手的时候来，真倒霉。第一次没被家里知道，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连续贪污了好几次，都顺利过关了，橘子卖完后，我又将手伸向了父亲的口袋了。那天清晨，父亲还在打着呼噜，我悄悄地挪动身子到父亲的床边，从父亲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钱来，看了看，大概有几十块，我从中抽了几块，将剩余的又放进去，再将裤子按原来的样子摆好，得手后两天都提心吊胆的，仍怕父亲知道钱少了，再等几天后父亲也没察觉，我才放下心来。只有天知道我干了这件坏事，我想应该不会受到谴责，偷家里的钱应该不算偷的。
初三了，人都不小了，按理说都应该懂事了，可是这时候很多学生却越来越不懂事了，有些调皮的男生一天天在变坏，开始拉帮结派，也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看见这些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坏，可能是受了香港的一些打斗片和色情片的影响，从片中学的很多脏话都从他们嘴里吐出来，污染整个校园的空气，都是一些害群之马，讨厌之极的人。我也非常的讨厌香港的一些片子，坑害了多少人。我们班上也少不了几条害虫，主要以姓王的为老大，别人都叫他老王，还有阿洪，阿兵，阿飞这些阿猫阿狗们天天聚在一起，干不了什么好事出来，我从来都懒得看他们一眼。老王的父亲是我们镇的镇长，虽然学校还有比老王更坏的，但基本上也没人敢动老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的。有一天在学校上晚自习，突然听到教室后面乱哄哄的，我回过头看，原来是老王在与班里一位高高瘦瘦的男生吵架，没吵两句，那男生就被老王踢到了桌子底下，那男生不敢反抗，开始哭起来。被打的男生是我一位好朋友，叫阿曙，我们每天放学都会一块儿回家，所以他被打了我心里特别难受，但是我又不敢去帮他，只是心里替他报不平，从那时起，我经常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老王，所以老王对我也是记恨在心。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我在学校上晚自习，我发现我的数学作业本不见了，同桌告诉我说老王拿去抄了，我听了是老王拿了，很不高兴，就跑过去找他要回来，他不肯，我们并吵了起来，他把我按倒在地，也没有动手打我，我使劲的捏他大腿，僵持了一会他就放了我，我却哭了，大声的哭着回家了。走到半路，我想即使找父母告状，老王也没怎么打我，怕父母不会来找他算帐，于是就趴到路边的泥水里，把泥巴也涂抹在脸上，又哭着回家了。回到家，父母看了我这样子问怎么回事，我说被镇长的儿子打了，母亲气不过，带我去学校找他，把他大骂了一回，我的气依然没有消退，一晚都没睡着，心里骂了他千百回。第二天，我看他老在得意的笑，气焰更加嚣张了，我气的半死，却只会用眼睛狠狠瞪着他，他不在乎，更加得意的笑，我心里的气一直憋着出不来了，简直就要憋死了。没办法，我想只要他不再找我麻烦，我也不找他麻烦了，心里受点气也算了。我坐在前排，他坐在后排，我们碰在一起的机会不多，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冲突，可是几天后就真发生了。我是班里的数学委员，课间走到后排去收其他同学的数学作业本，由于过道比较窄，正好看见老王堵在路中间，也不让一点，我也不甘示弱，撞了过去，他操起一把椅子要向我砸来，幸亏被阿文拦住了，否则就要吃大亏了。阿文在我们班上不是属于老实一类的，不过跟我关系较好，他不干什么恶事，有几分力气，所以一般别人也不敢轻易动他，他不和老王他们一起混，他与老王是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幸亏他帮了我一把，所以后来高三成人高考时他来找我帮他代考，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次老王虽没打到我，但也是犯罪未遂，我一定要回击，所以我就冲冲跑出去找我叔叔的大儿子来帮忙了。大堂兄比我大两岁，人很聪明的，但是没用在正道上，初中毕业后就没上学了，在家里待着，有时候也会和别人打架，对我挺好的。我找了半天，听说大堂兄就在学校和别人打牌，我又跑到学校找到了他，他二话没说就带了一个朋友和我一起去找老王，我们走到教室，大堂兄就把老王狠狠的打了几大耳光，他没敢还手，我总算出了口气，可是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老王的父亲在我们家乡做镇长，人很随和的，从不摆官架子，和我们街上的家家户户都很熟的，就是没把他儿子管教好，也是一个失败。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他应该会有所改变，也应该不会来找我麻烦了。第二天，老王母亲带者老王来我家说事了，他母亲也算明辨事理的人，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说了我一顿，告戒我不要再找人打她儿子了，否则会叫派出所把我抓起来。老王站在他母亲旁边，没有说什么话，眼神却告诉我，我们之间还没有完，我心里开始后悔起来，并不是因为怕他，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发生这些事情，毕竟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过几天，我们之间又发生了事情，虽没有直接冲突，但至少与他有关。那是这样的：我从家里带了一副象棋到学校，课余时间就和同学一块下着玩，那天上午正在与一位同学下棋，和老王一块混的阿飞站在我们边上看，看了一会就走了，很快就发现少了一颗棋子，不用猜我就知道是阿飞拿的，也肯定是受老王指使来干的，我朝阿飞看了一眼，他正与老王在一起乐呵呵的笑，看见我了也笑得更大声了。我压着心中的火走过去找阿飞要，阿飞不承认，还笑得很奸诈的，我就跟他吵起来，他轻轻踢了我一脚，我转身又去找我的大堂兄了。那天中午，大堂兄也带了一个朋友让我把阿飞叫到学校大门口踢了几脚，看着阿飞躺在地上嘴角出血了，我害怕了，急忙让大堂兄停了，那时学校很多人围着看热闹，我有些后悔了，虽然出了口气，但这口气却出得并不怎么舒服，还是憋着的好。回到教室就听同学们说老王一伙都操了家伙准备跟我们大战，看到大堂兄那架势就没敢上来了，我听了真有些害怕，幸亏他们胆子小了点儿。后来我与老王一伙人再没有冲突了。
说实话，我与老王一伙人的冲突全是因为替班上那个被老王打了的阿曙报不平而引起的，我想我替阿曙出了口气，阿曙应该会和我的关系越来越好，可没想到他却不怎么理我了，我想不明白，只觉得很失望，很难受，更有些后悔。从这以后，班里的同学开始疏远我了，都说我变了，变坏了，这给我的打击非常大，是他们不理解我，还是我不理解他们，我想回到原来的我，可是已经没法改变了。每天放学后都是一个人回家了，我感觉到了孤独的痛苦，那时候只有阿芳仍旧主动跟我说话，跟我玩，我从心里很感激她。从此我就真的变了，上课我会开小差玩小动作了，晚自习我会趴在桌子上睡觉了，课堂上没等老师把题目说完我就会抢着发言了，虽然我并不想这样做，可是我就偏偏做给他们看，反正我在同学们眼中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这样老师不喜欢我了，同学也不喜欢我了，我很孤独，有些自暴自弃了。这时不知道是哪个没长屁眼的同学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叫“老皮”，我听了就反感。最可恨的是那一次，我和同桌在抛一串钥匙，不小心抛到了旁边一位女同学的脸上，我正在向那女同学道歉，突然听到教室后面传来一句女鬼叫声：“老皮个死…—仔”，叫声中的“死”字音调托得又高又长，就像吟唱着一首高音歌一样，我没感觉到动听，只感觉到胸口被刀子狠狠地刺了一下，差点掉出几颗泪下来。我强忍着泪水转过头往教室后面看，那女鬼就是住我家斜对门那位大妈的大女儿，小时候她妈看我爱干净，跟我妈开玩笑说要把她大女儿嫁给我，我一听并哭起来，没想到那女鬼现在还记恨在心，说出这样的话来咒我，要不看在她是母的，我一定舍得赏他几个巴掌的，可是我什么都忍了，只是泪往心里流。
我已经没有读书的心思和动力了，这学期的期中考试落后了十多名，父母的失望和唉声叹气让我更加痛苦。班主任张老师到我家来家访，说我思想变化很大，沉不沉，浮不浮的，父母听了非常难受，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一个可怕的毛病缠上了我，一直折磨了我很多年，几乎改变了我的一切。直到十多年后一次上网查询才知道我患的是口水强迫症。我想着不高兴的事情就不断地咽口水，好象总有分泌不完的口水，我越想忍住，口水就像洪水泛滥一样涌出来，越是无法制止。最初只是不高兴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咽口水，可是我发现自己咽口水的样子很不雅观的，喉结像水桶往井里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如果被别人看到一定会笑死人的，所以我开始害怕起来，不敢与别人说话了，而且和别人说话时我总会想起咽口水来，一想到我就会紧张，极力控制不咽，脸却憋得通红，话说了半句就被咽口水代替了，没法往下说了。本来我就不是很爱说话的人，经过这么一折腾，我更不敢说话了，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一个内向的人，我再也没法变得自信开心起来了，我恨死了。
我们那一届是教育体制改革前的最后一届，考上中专还会包分配，所以同学们都很看重那次中考的。眼看就要中考了，别人都开始埋头读书了，而我却根本集中不了精力，没有一点心思读书了，我感觉自己离铁饭碗越来越远了，这辈子真会成为泥土的奴隶了，我不甘心，也逼着自己读书了。中考完了，感觉考得还可以，填报了一所比较好的中专学校，结果落榜了，我很失望，想到了离家出走，到外面打工去，就偷偷的去找了隔壁班的一位好朋友，他也没有考上，家里非常穷，和他商量一起出去打工，他看到抱病在床的母亲，最后还是取消了那个念头。那一个暑假我哪里都没去，一直在家郁闷着，城里的表姐姐知道我没考上中专，特意跑来我家玩，安慰我说：“没关系，现在中专也不怎么吃香了，不上中专上高中去，将来考上大学，坏事就变成好事了。”父母听了心情也宽慰了许多。
初中三年过去了，没有留给我太多的回忆，刻在心上的多半是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很想忘记，不高兴的时候却时常想起来，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