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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顾自伤城-第3部分

小说: 顾自伤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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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躁动,阳光满满地流淌在院子里。院子里排满了盆花,桃红缠枝的牡丹,鸡血红的太阳花,白芍药,叠在一起斗艳。一排太阳错过铁窗格,打在他手臂上,烤得发烫。屋里墙壁是砖土构造的,常年的阴冷匍匐在他的后背上,他看了看表,有些心神不宁。
  离离和纪白坐在地铁上。常常有人看向她们,两个正当好年华的少女总是引人注目的。其中一个漂亮活泼,穿着运动衫和迷你短裙,拉着旁边女孩的手咯咯地笑。另一个五官淡媚,长发披散如瀑,眼神总是空洞地望向地铁的玻璃窗
  外。
  她看到自己一闪而过的脸。
  离离考上大学离开涌溪的那天,正午时太阳就像红辣椒,一滴滴地往下滴辣油,照得空气亮得快要破了,黏稠得仿佛是凝固的牛乳。小孩子、苍蝇、狼狗、藤椅上的老太太都在街头午睡。
  离离坐在车上,沈渐站在长途车底,不说话,只是从窗口里塞进一兜一兜的食物,方便面、苹果、零食。离离推辞:“老师,不用了。真的够了。”
  沈渐还是不说话,只是摇摇头。阳光在他们中间不动神色地秘密流动,沈渐的鼻尖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长途车冒出黑烟,突突地开走了,远处的山峦被公路剖开,左边是万丈跌落的青色深渊,右边是横剖了山的内脏之后,显露出来有血丝的泥土横断面,公路顺着山势蛇形般地盘旋,走了一段,离离回头来看,沈渐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慢慢缩成一个小黑点。等盘山绕到了山尖上,离离伸出头往山下看,山底长途车站的水泥场上还是竖着一个黑影。
  木离离挽着纪白的手进了屋。沈渐抬头,看着很久没见到的离离,喉头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不停地重复着:“离离。瘦了。”
  沈渐给他们沏茶,特意在离离的那杯里泡上了几朵桂花:“这是你家巷口的那株桂花,今年开得特别好,满树白花,我打下来,收了满满一包,拿来给你泡茶喝。”
  离离打量着这间屋子,数个立柜,里面摆着些旧书杂物,墙上还挂着一幅世界地图,是最贫寒普通的布置。他刚搬进来,行李还没完全收拾好,离离随手拿起一个报纸包的小包裹,正想着帮他往哪儿放,沈渐忽然神色慌张地一把抢过来,拉开一个抽屉塞了进去。看到离离一愣,沈渐连忙解释道:“这是,这是一些私人的东西。”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你允诺我的城市和一万只鸽子(7)
傍晚临走的时候,原本好端端的天,却忽然黑下来,下起了大雨,狂风斜吹着树叶,雨丝直刷刷地在转眼间砸成水帘。
  这样的大雨让离离想起涌溪。七月涌溪的大雨,远处雷声由近及远地滚滚而来,像用力敲着的铁皮鼓走近了,走到了乌云黑压压地簇成团的边缘,电光闪动。
  纪白晃了晃手机:“我让方晓来接我们。”
  打完电话,纪白兴奋地说:“离离,你们终于要见到了。我也再也不用耿耿于怀我的男友和我的闺蜜是多么地没缘分了。”
  纪白拽着离离的手:“离离,我担保,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离离,方晓的手上也有一串和你这串差不多一样的珠子。”
  “他和你一样,都生在六月。”
  纪白喋喋不休地认真数着木离离和方晓可能有交集的地方。她每天都要和离离分享她对方晓的迷恋,也持续向方晓连载闺蜜木离离的神经质寻人记,她希望他们能一见如故。她原本就是个简单美丽的女孩,希望生活永远沿着预设的轨道前进。
  沈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微笑地看着她们,不说话。
  6。
  告别了沈渐,她俩举着伞来到前院的门檐边等方晓的车。
  屋檐下淡淡灯光被潮气染得发白,台阶下是一片湿土地,雨水像洒水车一样成片有序地铺张开来,路边一潭潭被路灯熏黄的水洼,离离和纪白零零散散地说着话。
  忽然两束车前灯刷白地打在她们脸上,中间浸泡着密密麻麻的雨丝。
  纪白立刻大叫着招手:“方晓。这儿呢。”说着高兴地拉着离离跑过去。
  离离的双脚没过积水,盛夏的雨水并不冷,不知怎的,离离却忽然觉得一下子踩进了一个冰窟窿里,她哆嗦了一下。
  打开前车门,纪白飞速蹿进去:“离离你坐后面啊。”
  离离拉开车门,站着,收伞。
  她半蹲刚要进去的时候,顿了一下,已然看见前排转过来的小半张脸。
  她呆呆看着那张脸。那上面有一双她几乎数得清根数的眉毛,温柔吻过她的嘴唇,和一双时常忧伤时常笑的眼睛。
  ——顾伤城!
  木离离一下子懵了,所有的血气上涌,脑袋忽然就胀成浸满血的棉花团。
  雨盆泼似的浇在她头上,可她完全感觉不到。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屏住了呼吸,在心脏中间的一个地方平平摊开。
  她好像一个人站在了遍草不生的荒漠中,头顶苍阳脚底流水静默地伏在心里,很多把刀子自上而下齐齐戳进去。
  纪白在前面不停地说着:“离离上车啊。”
  离离站在原地,身体里的津液涣散开来,水蛭一样地淌到了各个地方,流过指尖,喉口,血管,最后在心脏的地方汇成郁结起来,成了一口淤血。
  这淤血腥咸地溢满在嘴里,木离离听见自己喉咙里古怪的声音:“顾伤城。”
  “顾伤城。”
  没有人回答她。
  方晓和纪白一起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
  “顾伤城。”木离离的声音大起来,她手里的东西仓皇落地,离离听见她心里一片深海冲上来的声音,迅疾,强烈,撞得她身体里的壁膜猛地疼痛起来。天空就像一个无可逃脱的罩子整个儿掉了下来。她软软地往前跑。她要绕到他身边去。明明只有几步路,离离却觉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到车脚的时候,她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地上的泥水漫进她嘴里,她不觉间就喝了下去。雨水、泥水、泪水在她的脸上汇成一条河流。
  “顾伤城。顾伤城。”
  她叫得越发大声起来,声线像被扯断了的弦,忽然间沙哑。离离用力撑起身来,想从泥水中爬起来,可还没等站起来,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一章 你允诺我的城市和一万只鸽子(8)
纪白和方晓这时已经分别下了车,走到她身边,纪白站在木离离脚后:“离离,离离,你怎么了?”纪白慌乱地大声问,要拉她起来。
  木离离用力甩开了她,扑上去抱住方晓的双脚:“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一直在找你啊。”
  纪白蹲下来着急地拍拍她:“离离,你这是怎么了?他是方晓啊。”
  木离离大声喊道:“你会连自己的男朋友都认不出来吗?”
  纪白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木离离拽着方晓的裤脚,哭着紧紧把脸贴上去。她只有一个念头,她终于找到他了,不能再让他离开。
  方晓站在暴雨中不知所措。他有着一张十分好看的脸。
  他扶起木离离,轻轻地问:“你怎么了?”
  离离伸出手去,手上还淌着泥水,她激动地抱住他。
  方晓想挣脱开来,可是面前这个女孩好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箍住了他,一时间他竟然动弹不得。
  倾盆般的大雨中,木离离趴在他的胸膛上,眼泪泉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涌出。
  “顾伤城,顾伤城……”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他暖而用力的心跳起伏着。
  木离离看向他的眼睛,那双曾经日日温柔滑过她的眼睛里如今是疑惑、不解和陌生。
  这种陌生刺伤了她,像最锋利的锯齿一上一下划拉着心,木离离用力摇晃他:“顾伤城,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是离离,我是离离啊。”
  透过她的肩头,方晓见到纪白安静地站在五米开外。她的头发连成串地往下滴水,神情像一只被抛弃荒野的小动物。
  他又低下头,面前这个女孩悲恸的脸被放大了,表情扭曲着。她的悲伤好像是刚开了闸的河水源源不断。
  他轻轻说:“我不认识你。”
  木离离脑海里牵着一根线突地被点燃,炸开了一片白茫茫。
  这一刻,整个下雨的世界在她眼前外观退去。暴雨乌云,雷电风行,都在顾自落下。一枚闪电忽然在树头破开穹天,天地亮堂堂。
  黑暗中一把刀,斜插在呼吸中,她的呼吸溜出血珠,一排排争先恐后地堵住了气管。外面变成了一座空城,只有心底唯一一片深海。这深海从她的身体里铺天地溢起,卷起波涛,层层砸向海平面,一波一波盛大地湮没了她。
  木离离仓皇地扯着方晓的衣服,声音含混。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我是离离啊。”
  木离离的声音被泪水哽咽:“你说你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一直在找你。你说要带我去看你生活过的城市和一万只鸽子的。”
  “顾伤城,我是离离啊。”她忽然颤颤伸出手指,“你看,这是你给我编的草戒指,你说让我用它来换钻戒的。”
  “我一直在等你,你却再也没有回来。你去
  哪儿了?”“你要娶我的,可是你怎么爱上了别人?”木离离的委屈像井喷一样涌泻出来,她死死
  抱住方晓。
  方晓远远看见泪水从纪白的眼眶里滚出来。他加了点劲儿,挣开木离离,向纪白走去。
  离离揪着他衣服的手被搡开,她仿佛一脚踏空在积云上,心脏往上,重力往下,沉沉坠了下去。
  离离脚一抽搐,瘫坐在了泥水中。凉意寒寒泛上来,她望着方晓,大声哭着:
  “姥姥让我找到你,嫁给你。”方晓搂住纪白,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木离离的哭声纠结在一起,涌气上行,堵住
  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情绪出口。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拖着一身泥水,连滚带爬地想要去抓住他。脚踝钻心地疼,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需要他的温暖。
  他曾经像檐下灯光,为她刨除掉所有天地间的黯淡。
  他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旁,给过她温暖的欢喜和爱。
  从遇到他的那一天起,他就是她全部的天下。
  树叶在她头顶上大力摇摆,声音呼啸,就像一万只鸽子停在枝头,在黑暗中齐齐振翅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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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一天我失去信仰,却意外得到了爱情(1)
Memento
  涌溪,变故永远无法预测木离离,我将爱情遗失在了16 岁
  1。
  我叫离离。离卦,在周易里,代表太阳。离离,则是双生太阳,福星高照。
  我出生在南方一个夏长冬短的小镇上,生的时候正是三伏天。这个小镇的夏天太阳滚烫,光线浓稠地淌下来,所到之处都是明晃晃地刺白,分明的热赶跑了空气,通直地晒下来,满头的太阳就像是要淋化了,白茫茫地摊开在路面上。整个县城打着盹,睡得热了,都在躲太阳。
  时光如同淌水,日子被蒙在了一团茧里,慢慢慢慢地破出来。我常常能听到自己骨节的声音,它像竹子一样,咯吱地响着,在我的身体里蹿着,和秧苗一起春夏秋冬地长。
  涌溪县城处在江南边地,被沱江上游细细水流一分两半,两岸人家隔河相望,石桥穿流,护城河在四周浅浅绕了一圈。滩水起伏叫醒四季,沱江潮水时涨时落,浣衣女在半夜里贲贲地捶打衣物。县城里的建筑多是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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