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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啼笑姻缘 完结版-第6部分

小说: 啼笑姻缘 完结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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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红了。因不好意思,三脚两步抢着出来,牵了一牵衣服,慢慢走着。走不多路,后面忽然有人咳嗽了两三声,回头看时,凤喜笑着走上前。回头见没有人,因道:〃你丢了东西了。〃家树伸手到袋里摸了摸,昂头想道:〃我没有丢什么。〃凤喜也在身上一掏,掏出一个报纸包儿,纸包的很不齐整,像是忙着包的。她就递给家树道:〃你丢的东西在这里。〃家树接过来,正要打开,凤喜将手按住,瞟了他一眼,笑道:〃别瞧,瞧了就不灵,揣起来,回家再瞧吧。再见!再见!〃她说毕,也很快的回家去了。家树这时恍然大悟,才明白了并不是自己丢下的纸包,心里又是一喜。要知道那纸包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下回分解。

第一卷 第三章
第三回 颠倒神思书中藏倩影 缠绵情话林外步朝曦

说家树临走的时候,凤喜给了他一个纸包。他哪里等得回家再看,一面走路,一面就将纸包打开。这一看,不觉心里又是一喜,原来纸包里不是别的什么,乃是一张凤喜本人的四
寸半身相片。这相片原是用一个小玻璃框子装的,悬在炕里面的墙上。当时因坐在对面,看了一看,现在凤喜追了送来,一定是知道自己很爱这张相片的了。心想:这个女子实在是可人意,只可惜出在这唱大鼓书的人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温柔之中,总不免有一点放荡的样子,倒是怪可惜的。一路想着,一路就走了去,也忘了坐车。及至到了家,才觉得有些疲乏,便斜躺在沙发上,细味刚才和她谈话的情形,觉得津津有味。刘福给他送茶送水,他都不知道,一坐就是两个多钟头。因起身到后院子里去,忽然有一阵五香炖肉的香味,由空气里传将过来。忽然心里一动,醒悟过来,今天还没有吃午饭。走回房去,便按铃叫了刘福来道:〃给我买点什么吃的来吧,我还没有吃饭。〃刘福道:〃表少爷还没有吃饭吗?怎样回来的时候不说哩?〃家树道:〃我忘了说了。〃刘福道:〃你有什么可乐的事儿吗?怎么会把吃饭都给忘了?〃家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微笑。刘福道:〃买东西倒反是慢了,我去叫厨房里赶着给你办一点吧。〃说毕,他也笑着去了。

一会子,厨子送了一碟冷荤,一碗汤,一碗木樨饭来。这木樨饭就是蛋炒饭,因为鸡蛋在饭里像小朵的桂花一样,所以叫做木樨。但是真要把这话问起北京人来,北京人是数典而忘祖的。当时厨子把菜饭送到桌上来,家树便一人坐下吃饭。吃饭的时候,不免又想到凤喜家里留着吃炸酱面的那一幕喜剧。回想我要是真在她家里吃面,恐怕她会亲手做给我来吃,那就更觉得有味了。人在出神,手里拿了汤匙,就只管舀了汤向饭碗里倒,倒了一匙,又是一匙,不知不觉之间,在木樨饭里,倒上大半碗汤。偶然停止不倒汤了,低头一看,自己好笑起来。心想:从来没有人在木樨饭里淘汤的,听差看见,岂不要说我南边人,连吃木樨饭都不会。当时就低着头,稀里呼噜,把一大碗汤淘木樨饭,赶快吃了下去。但是在他未吃完之前,刘福已经舀了水进来,预备打手巾把了。家树吃完,他递上手巾把来。家树一只手接了手巾擦脸,一只手伸到怀里去掏摸,掏摸一阵,忽然丢了手巾,屋子里四围找将起来。抽屉里,书架上,床上枕头下面,全都寻到了,里屋跑到外屋,外屋跑到里屋,尽管乱跑乱找。刘福看到忍不住了,便问道:〃表少爷!你丢了什么?〃家树道:〃一个报纸包的小纸包,不到一尺长,平平的,扁扁的,你看见没有?〃刘福道:〃我就没有看见你带这个纸包回来,到哪儿找去?〃家树四处找不着,忙乱了一阵子,只得罢了。休息了一会,躺在外屋里软榻上,一想起今天的报还没有看过,便叫刘福把里屋桌上的报取过来看。

刘福走进里屋,将折叠着还没有打开的一叠报,顺手取了过来,报纸一拖,啪的一声,有一样东西落在地下,刘福一弯腰,捡起来一看,正是一个扁扁平平的报纸包。那报纸因为没有粘着物,已经散开了,露出里面一角相片来。刘福且不声张,先偷着看了一看,见是一个十六七岁小姑娘的半身相片,这才恍然大悟表少爷今天回来丧魂失魄的原故。仍旧把报纸将相片包好,嚷起来道:〃这不是一个报纸包?〃家树听说,连忙就跑进屋来,一把将报纸夺了过去,笑问道:〃你打开看了吗?〃刘福道:〃没有。这里好像是本外国书。〃家树道:〃你怎么知道是外国书?〃刘福道:〃摸着硬邦邦的,好像是外国书的书壳子。〃家树也不和他辩说,只是一笑。等刘福将屋子收拾得干净去了,他才将那相片拿出来,躺着仔细把握,好在那相片也不大,便把它夹在一本很厚的西装书里面。

到了下午,伯和由衙门里回来了,因在走廊上散步,便隔着窗户问道:〃家树,投考章程取回来了吗?〃家树道:〃取回来了。〃一面答话,一面在桌子抽屉里取出前几天邮寄来的一份章程在手里,便走将出来。伯和道:〃北京的大学,实在是不少,你若是专看他们的章程,没有哪个不是说得井井有条的,而且考起学生来,应有的功课,也都考上一考。其实考取之后,学校里的功课,比考试时候的程度,要矮上许多倍。所投考的学生,都是这样说,就是怕考不取。考取之后,到学校里去念书,是没有多大问题。〃家树道:〃那也不可一概而论。〃伯和道:〃不可一概而论吗?正可一概而论呢。国立大学,那完全是个名,只要你是出风头的学生,经年不跨过学校的大门,那也不要紧。常在杂志上发表作品的杨文佳,就是一个例。他曾托我写信,介绍到南边中学校里去,教了一年半书。现在因为他这一班学生要毕业了,他又由南边回来,参与毕业考。学校当局,因为他是个有名的学生,两年不曾上课,也不去管他。你看学校是多么容易进!〃他一面说话,一面看那章程。看到后面,忽然一阵微笑,问道:〃家树!你今天在哪里来?〃家树虽然心虚,但不信伯和会看出什么破绽,便道:〃你岂不是明知故问?我是去拿章程来了,你还不知道吗?〃伯和手上捧了章程,摇了一摇头笑道:〃你当面撒谎,把我老大哥当小孩子吗?这章程是一个星期以前,打邮政局里寄来的。〃家树道:〃你有什么证据,知道是邮政局里寄来的?〃

当下伯和也不再说,一手托了章程,一手向章程上一指,却笑着伸到家树面前来。家树看时,只见那上面盖了邮政局的墨戳,而且上面的日期号码,还印得十分明显。无论如何,这是不容掩饰的了。家树一时急得面红耳赤,说不出所以然来,反是对他笑了一笑。伯和笑道:〃小孩子!你还是不会撒谎。你不会说在抽屉里拿错了章程吗?今天拿来的,放在抽屉里,和旧有的章程,都混乱了。新的没有拿来,旧的倒拿来了。你这样一说,破绽也就盖过去了。为什么不说呢?〃家树笑道:〃这样看来,你倒是个撒谎的老内行了。〃伯和道:〃大概有这
种能耐吧!你愿意学就让我慢慢的教你。你要知道应付女子,说谎是惟一的条件啊。〃家树道:〃我有什么女子?你老是这样俏皮我。〃伯和道:〃关家那个大姑娘,和你不是很好吗?你应该……〃家树连忙拦住道:〃那个关家大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家树本是一句反问的话,实出于无心,伯和倒以为是他要考考自己,便道:〃我有什么不知道?她搬开这里,就住到后门去了。你每次一人出去,总是大半天,不是到后门去了,到哪里去了?〃家树道:〃你何以知道她住在后门?看见他们搬的吗?〃

这时,陶太太忽然由屋子里走出来,连忙把话来扯开。问家树道:〃表弟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外面吃过饭吗?我这里有乳油蛋糕,玫瑰饼干,要不要吃一点?〃家树道:〃我吃了饭,点心吃不下了。〃陶太太一面说话,一面就把眼光对伯和浑身上下望了一望。伯和似乎觉悟过来了,便也进房去取了一根雪茄来抽着,也不知在哪里掏了一本书来,便斜躺在沙发上抽烟看书。家树虽然很惦记关寿峰,无如伯和说话,总要牵涉到关大姑娘身上去,犯着很大的嫌疑,只得默然无语,自走开了。不过心里就起了一个很大的疑问,关家搬走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伯和何以知道他搬到后门去了?这事若果是真,必然是刘福报告的,回头我倒要盘问盘问他。今天且搁在心里。

次日早上,伯和是上衙门去了。陶太太又因为晚上闹了一宿的跳舞,睡着还没有起来。两个小孩子,有老妈子陪着,送到幼稚园里去了。因此上房里面,倒很沉静。家树起床之后,除了漱洗,接上便是拿了一叠报,在沙发上看。这是老规矩,当在看报的时候,刘福便会送一碟饼干一杯牛乳来。陶家是带点欧化的人家,早上虽不正式开早茶,牛乳咖啡一类的东西,是少不了的。一会,送了早点进来,家树就笑道:〃刘福!你在这儿多少年了,事情倒办得很有秩序。〃刘福听了这句话,心里不由得一阵欢喜,笑道:〃年数不少了,有六七年了。〃家树道:〃你就是专管上房里这些事吧?〃刘福道:〃可不是,忙倒是不忙,就是一天到晚都抽不开身来。〃家树道:〃还好,大爷还只有一个太太,若是讨了姨太太,事情就要多许多了。〃刘福笑道:〃照我们大爷的意思,早就要讨了,可是大奶奶很精明,这件事不好办。〃家树笑道:〃也不算精明,我看你们大爷,就有不少的女朋友。〃刘福道:〃女朋友要什么紧!我们大奶奶也有不少的男朋友呢!〃家树道:〃大奶奶的朋友,是真正的朋友,那没关系。你们大爷的女朋友,我在跳舞场上会过的,像妖精一样,可就不大妥当。你大爷的事情,我是知道,专门留心女子身上的事,好比我打算跟着那关寿峰想学一点武术,这也没有什么可注意的价值。他因为关家有个姑娘,就老提到她,常说关家搬到后门去住了,叫我找她去,你看好笑不好笑?〃刘福听了这话,脸上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家树道:〃搬到后门去了,他怎么会知道?大概又是你给你们大爷调查得来的。〃刘福也不知道自己主人翁是怎样说的,倒不敢一味狡赖,便道:〃我原来也不知道,因为有一次有事到后门去,碰着那关家老头,他说是搬到那儿去了。究竟住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家树看那种情形,就料到关家搬家,和他多少有些关系。也不知道如何把个戆老头子气走了,心里很过意不去。不过他们老疑惑我认识那老头子,是别有用意,我倒不必去犯这个嫌疑。明白到此,也就不必向下追问。当时依然谈些别的闲话将这事遮盖过去。

吃过午饭,家树心想,这一些时候玩够了,从今天起,应该把几样重要的功课趁闲理一理。于是找了两本书,对着窗户,就摊在桌上来看。看不到三页,有一个听差进来说:〃有电话来了,请表少爷说话。〃他是大门口的听差,家树就知道是前面小客室里的电话机说话,走到前面去接电话。说话的是个妇人声音,自称姓沈,家树一听,倒愣住了。哪里认识这样一个姓沈的?后来她说:〃我们姑娘今天到先农坛一家茶社里去唱,你没有事,可以来喝碗茶。〃家树这才明白了,是凤喜的母亲沈大娘打来的电话。便问:〃在哪家茶社里?〃她说:〃记不着字号,你要去总可以找着的。〃家树便答应了一个〃来〃字,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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