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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扬州八怪传奇(下卷)-第61部分

小说: 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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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住阵角。

  “好!”乾隆大叫道,“写的好!真真如同一幅写意山水,于大片白色分割中,使人悟到的是绘画的真趣。书的情致,画的意趣,和谐统一!”

  板桥这才再次跪地:“皇上,罪臣可以走了么?”

  乾隆说不出一种什么情感,不舍?惜才?嗔怪?总之,乾隆沉默了片刻喃喃说道:“你去吧,好好作画,朕,还会再去扬州的……”

  “多谢皇上宽宥之恩,臣告辞了。”板桥说完离殿而去。

  乾隆带着一种难言的惆怅望着板桥瘦弱的身影隐没在大殿之外。他感到从没有过的一种失落,似乎憋了一股气,突然说道:“传蒋南沙!”

  精明的安宁读懂了乾隆的气蕴,畅快地唱诺道:“传蒋南沙!——”

  蒋南沙美美地进得殿来,他还以为皇上要他个什么额外的赏赐呢。

  “臣蒋南沙叩见皇上!”

  乾隆俯视着爬在地上的蒋南沙,也不叫他起来。

  “蒋南沙!”

  “臣在。”

  对皇上的直呼其名,蒋南沙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滋味,乾隆就说了:“你在朝数十载,尽心尽职,劳苦功高,朕念你年事已高,恩准你回乡安养天年。”

  安养天年?话说的好听是荣归故里,说透了这不就是给贬为庶民了吗!一股刺骨的冷气从蒋南沙的后脊梁直穿他的后脑勺,他情不自禁地浑身颤抖了起来,口中打着哆索说: 

  “谢皇上龙恩。”

  “好了,你去吧。”

  “微……微臣……去和太后告……个别……”

  “不必了。”

  天下没有比这更冷的口气了。

  乾隆恩准辞官,对板桥来说是喜是忧是梦醒是失落,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李禅、李方膺相继接到了罢官的御旨,他俩没二话,打起行装和黄慎、金农、汪士慎哥几个回扬州去了。他孑然一身回到潍县接家眷。

  五妹见到久别的板桥,大大的眼睛里惊喜之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悲伤。她受惊了,板桥轻轻搂住了她,她找到大树一样把他抱得紧紧,紧紧的。

  “我好怕……”五妹游丝一般地说。

  板桥疼爱地抚着她垂在额前的发缕,调侃地逗笑道:“早跟你说过,跟了我,你会担惊受怕的,尝到滋味了吧?”

  五妹娇嗔地说:“我也说过,我什么也不怕,先生也不会忘了吧。我是怕……”说着她的脸颊上飞上一层红晕,贴近他的耳畔轻声说:“先生喜欢兰花花,还是喜欢青竹竿?”

  “两样都喜欢。怎么问这个?”

  “现在我只要你喜欢一样。”

  板桥似有所悟,眼睛大睁着盯着五妹:“……我的小阿妹,你?……”

  五妹睁大着一双秀眼,微微点了点头,把板桥的手拉进自己的衣襟里,贴在肚皮上。板桥感觉到了她微微隆起的下腹,惶惶恐恐地瞪大眼睛竟不知说什么了。

  五妹的头贴在了板桥宽大的胸脯上,梦呓一般说道:“有了他,水灾就来了,我没敢跟你说,怕分你的神……”

  好一个善解人意、知情达礼的女人啊。“有你,我什么都有了。”板桥说着小心地紧紧搂住她,久久,久久。五妹徜徉在将为人母的喜悦中。

  板桥老来得子,喜中大喜,别的可以没有,这份天伦不能没有。到扬州千里迢迢,路途劳顿,出了意外不行,于是等到五妹的分娩,一直到次年的农历三月小儿满月,板桥才携妻儿返归故里。

  这年阳春三月间,扬州破天荒地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桃花雪,梅朵大的雪片纷纷扬扬悠悠荡荡,一夜之间将整个扬州城覆盖得严严实实。本来春和日丽的天空,随着雪朵儿连成的帷幕,渐次变得阴暗了起来;只有陡然沉寂下来的大地在一片冰台的折射下,耀出令人眼花的惨白色的回光。

  板桥带着他的妻儿回归正巧赶上这场大雪,梅朵大的雪花落在车前马头,静悄悄的,沾上了就不去了,挺固执地集在那儿。郊外雪天雪地里,白茫茫一片雪地里,石涛的坟前有一个人影在做祭祀,刚刚燃着的裱纸在风雪中冒着青白色的烟氲,那烟刚刚升腾起来,就打着旋四处飘散了。板桥让三宝停了车,自己下得车来。

  “阿翔——”板桥喊道。

  高翔起身,拿手作罩看清楚了,大声地应道:“哟,是板桥吧,回来了?”

  “回来了。”

  “给石涛大师烧香呢?”

  “哎咿,一年一度,不能忘了他老人家。”高翔说着来到了马车前。

  见板桥和这人这么亲热,五妹早辨出这人就是高翔无疑了,没等板桥招呼,她自己就从车上下来了。

  “这是……哦,一准就是弟媳妇五妹了。”高翔盯着五妹说。

  五妹施了个大礼:“高大哥安好。”

  “好,好啊。板桥你真是一个有福份的人啊。”高翔由衷地赞赏道。

  “你俩好,不用我引见,都猜出谁是谁了。”板桥说。

  五妹说:“你平时一个一个说你的画友,挂在嘴上说,谁是谁我都背熟了。”

  大伙爽朗地笑起来,在风雪地里融上了一片热乎乎的气息。

  “李禅罢官回来了,李方膺也罢官回来了,这下你也给罢回来了。”高翔说。

  板桥是个要脸面的人,他给自己磨脸说:“老高头,你别瞎说,我是辞官回来的。”

  高翔笑了:“好了好了,你就别给自己磨这个脸面了。罢也好,辞也好,不是一回事吗?不都是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吗?”

  “说的也是。我真是糊涂到家了,给自己磨这个脸作什么?”板桥说着自己笑上了。

  高翔善意地揄抑道:“你们求了一辈子的功名,功名给了你们什么?你们有做官的相,没做官的福啊。生来就是画画的命,做什么官啊……”。

  “我走了。没事到门上走走。”板桥说。

  “能不走吗?”高翔说,“你们回来了,哥几个走动的地方也多些了。”

  无论李禅也好,李方膺也好,或是郑板桥也好,他们那种“不媚权贵”的狂傲不羁的个性,他们与百姓鱼水相切的情感,决定了他们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中没有丝毫的生存空间,这是再明了不过的了。脱离宦海沉浮,远离功名诱惑,幸,还是不幸?答案是显然的。脱开精神的囹圄,逃出名利的藩篱,鱼儿入水,鸟儿入林,活得也就有滋味了。

  板桥夫妇到扬州,朋友们自然汇聚,他们在玲珑山馆的院子里,通宵达旦醉酒当歌,乱舞畅神,友人们雅兴大发,抱盅一人一句连诗道:玲珑淮扬丑八怪,谈笑天涯复同游。泼墨朝飞三江云,画帘暮卷蜀岗雨。山光水色意悠悠,倚棹放歌度春秋。一路狂舞帝子风,笑看长江空自流。

  这一年,发生的故事很多。金农的女儿海姗远嫁天津,他的夫人长年与他常年分居,觉得还是随女儿有依靠,也到天津去了,金农为此很伤感,奔波一生,连个完整的家也没有;黄慎的老母很想他,他动员母亲和妻儿再次北上,到扬州合家度日,就在福建老家的亲人到来之前,钟文奎听从了郑板桥的规劝,将女儿梅子嫁给了黄慎做小妾;汪士慎妻子去世,大悲一场,他的左眼也半瞎了,不出半年,他竟能在几乎双目失明的状况下,写出不亚于明眼人写的狂草来,依然靠此为生;罗聘与广东按察使方愿瑛的孙女方婉仪喜结连理;李方膺在金陵借项氏园林长期居住,自号“借园”,往返扬州、金陵之间写书卖画;李禅在家乡兴化筑了升仙浮沤馆作终老之所,大多时间居住在扬州竹西僧舍;高翔拓展画事,治印日斐;板桥携妻小定居扬州,筑草屋安住。扬州八家交往甚密,相互帮衬,你题我画,你诗我书,声名大噪。

  三年后,被罢黜的蒋南沙客死他乡,他亲手带出的弟子、宫廷御画师周灏带领一干人,风尘仆仆到扬州,将郑板桥、金农、黄慎、高翔、汪士慎、李禅、李方膺、罗聘书画的精品之作几乎悉数搬进了紫禁城。

  乾隆由一批王公大臣们陪同来到养心殿御赏扬州怪杰们的画作。乾隆想起了什么,问慎亲王允禧:

  “李禅、郑板桥、李方膺现在都在扬州?”

  “都在。”

  “他们干些什么,作画?”

  “作画卖画。皇上还记得一个叫金农的文士吗?”

  “怎么不记得,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他鉴别过,为此朕钦点他博学鸿词科参考,不知为何,他没进京考。千叟宴他也来了吧?”

  “当年轰动千叟宴的《鬼趣图》,就是他的徒弟罗聘画的。”

  “哦?《鬼趣图》朕后来静下心来看了,还真是有它独到的东西。文人用笔叙说心声,厉害啊,刀枪怎么能和它比得……”

  允禧怕有忌言,不敢接乾隆的话茬,换了一个话题道说:“听说圣上要南巡,金农还写了进诗表,承谢皇上当年看中他。”

  “哦?”乾隆稍稍有些惊讶,继而不无感慨地说:“他真是一个知情达礼的文士,这么久了,还记得这些。”

  “哎,可惜了这些人才,可惜他们的人太耿直,太古怪,不谙官道,所以他们去还是画画的好。”皇上自解道,随后又这么说道,“他们的画有一股清野之气,不象宫廷画院……”

  允禧说:“宫廷画院里有人传出话来,说郑板桥他们是扬州画坛的一批丑八怪。”

  “扬州的丑八怪?何止扬州?应当说中华画坛。”乾隆想了想,嘲弄地说道,“哼,这些人懂个屁,连人家怪在哪里都闹不清,有什么资格说人家?这些扬州丑八怪的画品好,人品更好,没有他们的人品,也就没有他们的画品。有件事你信不信……”

  “皇上,您让臣信什么?”允禧问道。

  乾隆想了下说:“他们的东西后世会传下去的。”

  “我信。”允禧说。

  
  09年5月修改于合肥蜀山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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