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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离歌·木乃伊之谜-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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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丧妻并不是真的悲痛,一来是因为绿珠生性骄纵跋扈,平日里作威作福害得他一见她就汗毛直竖手脚发软,再者他早就把视线转移到绿珠身后的亭亭少女身上。
  初见丹珠时她正及笈。女孩十三,花样青春。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少女的娇音婉转莺啼,相比那正房夫人的咄咄逼人,高声叫骂,真是天壤之别。
  丹珠生得真好啊!他常常这样感叹,若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倜傥潇洒的少年郎,说不定与她匹配也会是才子佳人的瑰丽传奇。可如今……
  如今的丹珠十六芳华,鲜活靓丽。而他已是垂暮老叟,皮肤松弛,发丝脆断。
  然而,事情发展得出乎意料,丹珠竟大胆地向他示好,说自古豪杰皆风流倜傥,没有红颜来映衬,此生何以斑斓,又多少遗憾。老爷满心激动,恨不得拜倒在嫣红石榴裙下……
  其实丹珠心里拿他比白居易。白乐天仕途跌拓好似清清白白大丈夫,私下却沉溺酒色,蓄家妓过百,一边说“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一边又说“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其实自己都已风烛残年,而樊素、小蛮年方二八。正是老叟糟蹋嫩草的典故。这老爷与白居士同属好色之人,她知道他的弱处,要进入这个家,轻而易举。

第十七章  绝色丹珠(2)
她是来安慰他丧妻之痛的,俯身在他脚畔,将一袭青丝抚在他膝上,垂落飘絮,让他心乱如麻,管不住自己的阵阵窃喜。他夸赞丹珠的温驯良善,却看不到她眼中因为惊惶而湿润的曦光……
  绿珠死了。这似乎是喜事一桩,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丹珠倚在窗前抱紧双臂,满盘银月泻下千里青光,照得她无边无际的荒凉和无助。她眉头紧蹙,无声的冷笑也撕扯着自己的神伤。
  下人生的野种?!
  如果那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知道自己最忌讳这几个字眼,是不是会后悔这样对她论断。她不是甘心屈于命运的人,从来就不是!
  小时候的丹珠没有名字,只知道那个应该被称作爹爹的人把她扔进马棚里不管死活。娘并不敢反抗,因为奴颜媚骨才能得到他施舍的一点点恩惠。在这个男权统治的时代,她一点点的可怜尊严都存在得不切实际,被践踏轻视,被那些粗砺的流言蜚语折磨鄙夷。
  她的娘,连妾侍都不算,只是个倒恭桶的丫鬟。
  这样低贱的身份,原本就让人嫌弃,而娘是个浅薄无知的女人,没有心没有自尊更没有傲骨。但是偏偏,她缺乏的这些东西,女儿都具备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丹珠十三岁时已由弱不禁风的细瘦单薄出落成了绝世芳华的美人。
  可惜,那个被人轻视的母亲死了之后,天生的美貌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爹也没了之后,四合大院悉数家财都落在姐姐手里,这个打小就将她呼来喝去的张狂女人,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生吞活剥。除了恨她的娘曾经占有过她母亲的男人,更因为,深深的妒忌。
  这嫉妒比毒蛇猛兽更来势汹汹,丹珠那张清新素颜,总让她自惭形秽,即便对镜贴花、胭脂水粉擦满头也拾掇不出丹珠千分之一的柔媚。
  这样悬殊的心理落差带来的境遇可想而知。丹珠没有身份,丹珠在府中只能是个供人使唤的低等丫头。
  绿珠穿锦衣戴珠翠,名贵首饰彰显阔绰,行有人扶坐有人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而丹珠,即使粗布陋衫也胜似一株放置于粗劣花瓶中的娇艳牡丹,盖世芳华怕是连皇帝的后宫粉黛都望尘莫及。她嫉妒,嫉妒得快要发狂,极尽之所能地折磨她。在她面前,丹珠必须深鞠驼腰,毕恭毕敬,被使唤做最下等的粗重活,被禁令用水洗脸……
  屈辱。
  这是一个绝世佳人无法容忍的屈辱。
  丹珠骨子里的倔强在滋滋露头,这种日子不会太长,她要让屈辱连同绿珠的死亡一起埋进棺材,把这恨的怨的憋屈了十几年的怒火全都蜷在地下燃烧。所以,当确切地听到绿珠死去的消息时,她竟然激动地流泪了。老爷夸她是善解人意的温良之人,对她潮湿的眼眸心存感激。
  今夜风声柔软,如丝丝缕缕的轻纱拂过脸庞,只有天上那轮下弦月看见她藏于人前的笑容,是如此诡谲而凄美……
  可他,像是错落有致的棋盘上多出的一颗乱子,突然杀进她的胜局,妄想搅和作乱。他的威胁敲诈都不能让她屈服,丹珠鄙视这个胸无大志又没脑子的寄生虫。
  你莫要后悔!!他恶狠狠地威胁她,极力阻止她嫁给老爷续弦。
  她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他愤然转身,你会后悔的!一定!一定会!!
  她的朱砂印在唇上,蒙上的喜帕红穗儿顺垂,红得晃眼,谁也不能阻止她出嫁。
  是的,打今儿起,她丹珠,就是潇湘院的女主了。
  笙箫吹打,红缎锦盖,老爷脸上挂彩,年轻了十几岁一般,兴高采烈地迎娶她进门。这该是段人人称羡的佳话,他心里始终这么憧憬着。看热闹的街坊邻里交头接耳地议论,新郎已是晚年,而新娘子年方二八,正值花季,这段年龄悬殊的伉俪是否可以长相厮守?谁也不看好,众人叽里呱啦只是等着看这段华彩的传奇如何落幕,更有好事者已经等不及了,拿出赌注要赌这潇湘院的新人什么时候貌合神离一拍即散……
  新婚夜,老爷把一支碧玉簪子插在她的挽云髻上,看着她绯红的脸蛋儿顿感幸福满满,连对她说:“丹珠啊丹珠!老爷我今日得汝红颜,此生足矣。”
  丹珠娇笑:“既已是夫妻,何以如此生分?”她抬起两只玉指,欲取簪,老爷的手按在她的上,铜镜中出现两张一老一少极不般配的面孔。

第十七章  绝色丹珠(3)
他说:“你不知这簪子的重要,此物看似不起眼,却是我府中万贯家财的库门钥匙,老爷今儿把身家性命交与丹珠,你一定要好生保管!”
  丹珠这才注意到,簪子的前支竟有锯齿凹槽,的确像是把钥匙。她莞尔一笑,收进梳妆盒内。
  雕花楠木窗上帖的大红喜字被人撕了去,廊下一双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新房的窗影,直到烛火熄灭,才万分不甘地离开,抛下一支碾碎的白玉兰,在混浊的月光下支离破碎地飘散……
  丹珠啊丹珠!
  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呢?
  即使有老爷的庇护,那又怎样?老爷不可能分分秒秒守着你。噩梦起始如梦初醒,他倚着门廊笑对她:“还记得这个吗?”他将一个不足三寸长的青釉小瓶举在她眼前晃荡,笑得诡诈狡黠。
  丹珠惊得差点跌到椅背上。这下药的瓶子不是被自己丢了吗?怎么会在他手里。原来他并不是没有心机,那天她从厨房出来后他一直尾随其后。
  丹珠恼急了伸手去抢,却被他趁机锁住腕子一通猥琐,她恼羞成怒地紧缩回来,心里狂跳,面上平静:“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他不怀好意地靠近,紧盯着她头上那支簪,“老爷不是把什么都交给你了吗?”
  丹珠心道不好,却无能为力……
  这狼子野心的登徒子一趁老爷出门就极尽勒索之能事,他威胁她,不拿钱与他就要把她毒死绿珠的事儿告诉老爷,还要扯她去报官。他还对她用了一个恶心的比喻存心气她:“唇齿相依你难道不明白吗?从此我是唇你是齿,正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你若是离开了我,就得呜呼……”
  丹珠怒不可遏,她怎会甘心被这狂徒勒住脖子度日,雪白的齿贝紧咬在殷红的唇上,生出个残忍的凹痕……
  “好吧!”她说,“你明日来取。”她安抚他,待他走后悄悄拔下碧玉簪从库房里取出一百金。账房先生问她做什么用,这一百金不是小数目,足够一个中等人家吃上一年的山珍海味了。她无法对他说实话,只能说自己想修缮娘亲的坟茔。其实,那可怜的女人数年前已灰飞烟灭,哪来的坟茔呢?
  可是,这贪婪的浑人并不满足,相隔数日他便又来了,狂妄地对她叫嚣,一百金还不够他在窑子里挥霍一个月的……
  丹珠怒目圆睁,究竟怎样才满足?她手上的确握有家财的开门钥匙,可账房先生不是瞎子,早晚会惹火烧身百口莫辩。她可不想,落得个遭人话柄不得安生的下场。但此刻,面前这个欲壑难填的小人是无论如何都要安抚住的,她不能让自己在这个家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被人连根拔起……
  她的后半生,一定不能像飘零浮萍一样可怜无依,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她受够了,再也不愿回想。谁要让她重回那样的日子,就是自己的敌人,绝对,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机会来了。
  月圆之夜偏巧老爷不在家,他更是欣喜若狂认为机会难得,才驱逐仆人,自己猥琐地摸上她的闺房。
  丹珠听见了上楼的咚咚脚步声,一声不响地等着。他喝了上好的女儿红,微醺过头,摇摇晃晃地向她扑过去,还在做着妄想与她同衾共枕的春秋大梦,却不知她早已起了杀戮之心……
  人死如灯灭。
  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丹珠自认为处决了这无赖就再也不会有人碍着自己。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他死后第二日,走马上任的知县大人就到了潇湘院。他那张威严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看不出他是否对这死人有什么洞悉。这世上的事,真能一眼洞穿?可谁曾料到,这神通广大的知县就能把死人的嘴撬开。瞧,他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破解了丹珠的诡计……
  万事皆有来龙去脉,知县在看过他的尸首之后,就像个精通歧黄之术的神医打通了所有悬而未决的命门。抽丝剥茧之后,嫌疑最大的凶犯独独剩下一个冷傲冰霜的丹珠。他提着枷锁把她带回知府衙门,没有再给她生的机会……
  牢狱潮湿,霉气儿侵了她淡薄的身子,止不住地咳嗽,他来看她,给她带了新制的棉被,为她把干草铺厚些。她冷凝着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算什么?既要杀她,何苦还舍不得她死前受罪?
  他颔首低眉……春花软柳,佳人如玉,初逢时他的心旌摇曳就牵系在她身上,若不是这杀人案,她不会是他的阶下囚,他不会押解她赴死。
  其实,他是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人……
  呵,她冷笑,既然来了,说说话吧!牢狱幽深,寂寞得叫人清醒,她先开了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杀了绿珠?”他识得她杀了老爷的表外甥并不稀奇,只是死无对证,凭什么断定绿珠也是她杀的?
  年轻的知县看着她,眼里深深惋惜:“还用别人告诉我吗?你自己,不已经暴露无遗了?”
  我??
  丹珠惊愕地动着唇,怎么可能?她冷笑,笑过之后是侵心蚀骨的哀痛落寞。
  他缓缓地对她说,是你自己的秉性,暴露了你的杀机。你的桀傲,你的笃定,你在面对一个死人时的冷静,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十六岁少女的承受力。说着他拿出那个二寸来长的小瓶,告诉她证物已取回,是从春风楼里的一个窑姐身上寻到的。
  她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心思缜密聪慧敏捷,怕是不当这知县都可惜了。
  他又说,我……还去淮河以南你家故地,查了你的出身……
  她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早已释怀。是呵!既然查过她的出身,就不会察觉不到她杀人的动机,她嘴角扯出的冷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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