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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改进江山旧-第63部分

小说: 改进江山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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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叹道:“你心气太高,既不能忍;义气又重,亦不能狠。有将帅之才,却无帝王之术。生在皇家,不知幸是不幸。”

    承铎黯然:“这些都不必谈了。”

    东方握他手道:“此事我回京去周旋,断不让他得逞。他可以伤害茶茶,但你不能被他打倒,否则茶茶就白白牺牲了。如今下着大雪,闸谷不日就要封山,我现下便要跟你辞行。”

    一个人的一生,朋友可以有很多,患难与共的却很少。承铎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的令符,东方认得是十二卫大将军的兵符。承铎道:“这个你拿去,见令如见我,或许用得着。”

    东方也不推辞,收去揣好,道:“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茶茶若是醒了,我配在阿思海处有草药,可以煎给她喝。倘有万一,人生之事,得失相辅。把她记在心里吧,切不可过于伤颓。”他言罢,站起来,到帐外收拾马匹,趁天还亮着出山回燕。

    承铎一路送他到那谷口,二人拱手作别。

    东方转身牵了马走下那山脊。承铎看着他渐行渐远,茫茫天地间,一人一马,风雪中飘摇独行,忽然想到初遇东方时,也是这般大雪,也是烧着几支枯柴,东方说:“你还跟着我走么?”

    在他的山野草庐里,窗明几净,煮酒醇香,东方说:“我若不随你,再无旁人可随。”

    言微义重,塞北京华便一路跟随至此。

    承铎忽然喊:“东方!”东方停步,侧身回头。承铎大声道:“天阴路滑,风雪难行。然之兄一路珍重。”

    东方听了这话,心头似重重一击,欲言如梗,只能望着他点头。转身牵了马儿继续走,走出那谷口时,回头,见承铎仍然站在那里,身上已薄薄覆了一层雪。

    东方眼中刹时间一片模糊。

    书生意气在垄乡,将军百战少年狂。

    一别天涯尘音远,当时只道是寻常。

    平生屈指几多恨,沙场挥戈为谁忙?

    不辞风雪作归程,却向人间觅侯王。

    *

    东方离开闸谷的第二天,茶茶脉息渐渐平稳清晰。东方离开闸谷的第三天,纷扬的大雪阻断了闸谷的入口。

    承铎正在营地空场上看士兵操练时,哲义一路跑过来,叫道:“主子,姑娘醒了!”承铎有些僵硬地转了身,跑回帐子里。茶茶仍然安静地陷在被子里,脸色比前两天润泽。听见脚步声近前来,她睫毛微微一抬,反而剪碎了承铎唯余的镇定。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千万年般长久,承铎望着她不敢说话。

    茶茶凝望他眉目,半晌,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你哭了?”

    承铎别开目光,道:“我没有。”

    回过眼来,见她还是那般望着他,心里一阵激荡,俯下身去便将她抱进怀里,将脸埋进她头发。本来有很多话要对她讲,说出来时却只是一句轻声的“你终于醒了。”

    
 


改尽江山旧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黑衣
章节字数:7017 更新时间:09…07…16 16:21
    第四十三章黑衣

    东方出了闸谷,两天后才回到燕州大营。

    赵隼人马折损,神情憔悴,却穿着素服。东方惊道:“你们打起来了?!”

    赵隼黯然道:“爷爷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不是故布疑兵么?”

    赵隼面无表情:“不是。李德奎确实提兵南下,爷爷看着不对,去拦他。两人说破了脸,就云州边上大打了一仗。李德奎战死,爷爷受了箭伤,挨了两日,昨天去世了。”

    东方大为震惊,承铣不仅已经回去,还往南调兵,想做什么?

    他思索片刻,回身吩咐王有才道:“备上干粮马匹,我们也回京。”见赵隼呆在那里,东方道:“点起你所有的骑兵,也跟我回京。”

    赵隼凛然道:“你有十二卫大将军的兵符?”

    “没有。”东方静静道。

    “那很好。外州兵马如无圣旨,不得带入京畿。即使王爷亲自拿着兵符下令,没有皇上的旨意,我尚且不能听命,你凭什么让我带兵跟你走?”赵隼肃容而言。

    东方望了望中军帐前高高飘远的鹰旗,承铎的名号迎着风雪翻卷,对赵隼道:“皇上早已中了毒,如今时日无多。若七王回京掌控了局面,不仅五王死无葬身之地,青史之上,你爷爷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你我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赵隼,听不听我的随便你。”东方说完,断然转身就走。

    赵隼呆立了片刻,朝向东营大喝一声“集合”。

    *

    燕州飘着大雪,上京却下着绵绵细雨,阴冷潮湿。

    才到宫里掌灯时分,承锦拉一拉狐皮披肩,往暖炉里搁了几块素香。天色晦暗不明,她抬头往后廊外看去,烟雨暮色中,一个人远远站在庭院角落遥望着这边。他穿着深青色的衣服,仿佛与那夜色溶为一体。

    下一刻,承锦已经跑进了细雨中,直奔到他面前站定,却见他望着自己,眼神深切而又不可名状。雨点击在芭蕉上,如琵琶细弦,催入人耳。他的衣裳已经湿了,仿佛站了很久。

    承锦忽然就有些辛酸之意,轻声道:“你回来了?”

    东方“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到的?”承锦问。

    “天黑的时候。”

    承锦浅笑:“我是说回京。”

    “天黑的时候。”他还是回答。

    承锦缓缓拉起他衣袖:“衣裳都湿了,到里面去吧。”

    东方却抓住她手腕,将她揽到了怀里。承锦犹豫了一下,依顺了他。她往寝宫里瞥了一眼,心中杂乱如碎雨,难以捉摸他的情绪。

    东方将她抱在怀里,心中却从未有如此时的孤独。是的,人生的感慨都是孤独的,这与爱无关,因为她不是你,你不是他。爱是支撑,是关怀,却不是彼此的替代。茶茶生死未卜,承铎站在劫难的边缘。此刻对东方而言,爱是劫后余生,是相见怆然。

    东方轻叹一声:“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承锦伏在他怀里,“我真怕你不回来。”

    “为什么?”他轻声问。

    承锦仰起头来,眼里纷杂着担忧,“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躺在军帐里,快要死了。你叫我的名字,我却怎么也够不着你。醒来事情就像在眼前一样。”

    半晌,东方低沉道:“我不会死的。你在这里,我总会回来。”他吻上她的脖子,承锦瑟缩了一下,却没动。东方的唇染着雨水清冽的气息,承锦的脸却忍不住发起烫来,推他道:“你一个人回来的?五哥呢?”

    东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在燕州,我回来看看七王要做什么。”

    承锦迟疑道:“七哥……他,并没有回京啊?”

    东方猝然一惊:“什么?”

    承锦道:“七哥有一年多没有回京了,最近也没有他的消息。”

    东方骤觉失算,“糟了!我们都上他当了!我早该想到的,皇上中了他的毒,朝夕不保。他自始至终要对付的人,都是你五哥啊!”赵隼的三万骑兵,有两万都带到了京城之北的青州。燕州大营无主将,承铎困于闸谷,身边又没有多少人。倘若七王倾兵而至,轻易可将承铎拿下。东方越想越糟。

    承锦扯扯他袖子,却又道:“不过皇兄也确实很不好,病了好几日不能上朝。前日上了朝,却为了些许小事杀了三个人。皇后都怕他得很,私底下说他像是变了个人。”

    东方瞬间主意已定,“我今夜就要去见皇上,明天再回燕州去。”承锦只望着他不动,东方心里也觉仓促,略抱着她柔声道:“对不住你,又要等我了。现下情势危急得很,你五哥如今在燕州不能脱身……”

    承锦打断他道:“不用解释这些。实话告诉你,我看皇兄神志昏噩,怕是活不了几天了。因为这个,朝里的动静也不小。你如今一人投身这虎狼堆中,才要多加小心。……我……你记得我在等你就是。”

    东方想想,叹道:“唉,我们把时间攒着吧,往后再说。”

    承锦正要笑他,忽然那边暖阁里承锦的大丫鬟摇弦朝这边打探,叫道:“公主?”承锦忙回头瞧去,觉得这样被丫鬟看见不妥。东方低声道:“你先去吧,我回头再来找你,你不要去找我。”承锦“嗯”了一声,摇弦已擎了一盏灯朝这边来。

    承锦站出芭蕉下应了一声,摇弦便吃惊地叫着:“公主怎么站在这里,还下着雨呢?哎呀,你看,衣裳都沾了泥……”

    承锦回头看那芭蕉后面,已不见了东方的影子,仿佛做了一场梦,也抬高了声音,“掌上灯就不见你人影儿,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子跑来。”说着,牵了裙摆,头也不回地回去。

    东方冒雨潜至承铄寝宫外,想了想,还是先让值寝的大太监报了名。那大太监的镇定让东方刮目,他凭空冒出来求见,那人竟面不改色地报了进去。东方进殿时,承铄卧在床上,眉间眼底陡增老态。寝宫之中燃着暖炉,却让人觉得空寒凄清。

    东方礼拜称名,承铄仿佛没有听见。半晌,微微睁开眼,见东方望着自己,他突然道:“你看什么!难道朕变了样吗?”

    东方低了头道:“臣离京之时还替皇上诊过脉,不想数月之间,皇上竟缠绵病榻。”

    承铄默然看了他一会,“是你,东方。”他和上眼,“你说过,朕中了迷药,朕记得。”

    东方本想言说七王之事,眼见他这般病态,不知该怎样插进这话题。承铄却兀自说道:“朕最近总看见过去那些人,在这里走来走去。朕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着,你和朕说说话吧。”

    东方踌躇道:“皇上要说什么?”

    “东方,你杀过人吗?”

    东方道:“杀过。”

    “你杀过你不愿杀的人吗?”

    “这……杀人总是不得不杀,既然不愿杀,又何必要杀呢。”

    承铄叹道:“是啊,你可以不杀你不想杀的人。朕但愿你有一天坐到这个位子上还能如此。”

    东方见他虽比喻不伦,却是诚实语,道:“臣坐不上那个位子,也不愿意坐那个位子。皇上既然坐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也应无怨无悔。”

    承铄注视他半晌,竟笑道:“很久没有人这样跟朕说话了。你的性子有时真像五弟,难怪你们投缘。”他微微探起身,“五弟呢?你回来了,他又在哪里?”

    东方终于抓住了话尾,叩首道:“臣正要禀告皇上。”遂将破胡之后的事拈轻去重,如实讲了一遍。承铄静静听完,冷哼一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东方暗暗放下心来。他故意将茶茶之事原样说了,便是要皇帝知道承铎实是无心这权位的,“皇上,臣今夜就要回燕州,还请皇上善加休养。”

    “朕的病你是知道的,还休养什么。你明早来上早朝。”承铄似是倦了,冷淡地说。

    “啊?”东方觉得他的命令总是让人吃惊,“皇上,臣……”

    “朕命你明晨上朝。退下吧。”承铄并没有加重语气,却不容置疑。

    东方疑心他是病得糊涂了,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退了出来。想到如今隆冬,闸谷封山,承铎一时半会儿也不应有什么危险。然而上京的情势如同地脉之下的暗涌,不知哪里便会迸出火星来,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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