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魔录-第8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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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兴的意思吾明白了,这般说来,便是那祀陵尉也已可有可无只是洛阳令回报,吾已上奏天子,原要是为镇守洛阳的冠军将军并一众殉难烈士请旨封赏若无神鬼之说,吾又何忍见烈士为国,徒然捐躯?”
“本无妨碍那,沈将军之死不仅不需隐瞒,还要大说特说冠军将军沈劲,本为罪臣之后,却怀忠义之节,崇慕大司马巍巍之风,慨然相从,乃以偏师孤旅困守危城,最终壮烈殉国大司马有良将若此,天下士子谁不景仰尊崇?至于沈将军与那五百偏师如何战死,只说鲜卑燕国为大司马重创,怀恨在心,乃起十万大军围攻洛阳,却迟迟难以攻下,不防氐秦忽起狼兵,觑守军破绽处一鼓而入,沈将军由是罹难此说既表沈将军忠直,又显我大晋军威,天子必欣然相纳,深信不疑”
“善”大司马目中一亮,重重在将案上敲了一记:“便作此文章,看谁人还有异议”
囊里的金锞沉甸甸的,甘斐并不十分开怀的回到了祀陵尉中,娟儿先见到了甘斐,盈盈一礼:“甘大哥”
嵇蕤早在署里等了多时了,看甘斐神情,颇为诧异:“怎么了?都跟大司马说了?”
“大司马好像早就知道,并不惊奇,而且他似乎是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唉,人世间还有得乱呢”甘斐一手递过去那鼓鼓的布囊,“大司马出手倒阔绰,赏了百金,你回头交给老五入库,该我的那份也一齐交上去,就算是以后莎儿洽儿在家里住的吃穿用度”
“怎么?你的闺女住家里也要给钱?可没这个道理”嵇蕤一笑,接过布囊掂了掂
“唉,一事归一事,现在家里没了那么多人,日后赀财也就越来越少,一下子添两个嘴巴,可得为以后日子盘算着点”
娟儿在旁边听了,倒没在意话语中的沉重,忍不住扑哧一笑:“甘大哥这话哪像个斩魔神人?倒像个寻常百姓一般掰着指头细细碎碎的过日子,这却是奇”
甘斐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斩魔神人也得吃饭那,等后面妖魔鬼怪都老实了,我们却上哪儿营生去?”
“这话说的,难不成妖魔鬼怪继续兴风作浪倒好了?”娟儿在甘斐和嵇蕤面前倒很自如,不像与韩离相对时那腼腆害羞的模样
“说的也是,妖魔鬼怪再不害人,我就是饿着肚子也心甘情愿”甘斐挠挠头
“其实你们大可以来这里那,连我这样的闲人署里都养着,何况你们这么大有本事的,用朝廷的俸禄,甘大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甘斐刚要说话,便见里厢陈三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迭声的道:“哎呀妈呀,几位大哥快去看看,时大人出事了”
啊?甘斐和嵇蕤一愣,又看到莎儿拖着洽儿奔来,不过看她们两个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和陈三的神情大相径庭
见到甘斐,莎儿便唤了声父亲,洽儿则咧开嘴笑的欢了,甘斐摸不清头脑:“里面出什么事了?”忽然省起,连忙从怀兜里掏出一把胡桃仁,往洽儿和莎儿手里一塞
莎儿就手尝了一枚,唇齿溢香,脸上笑意不改:“不用看,时叔研究鬼灵出了岔子,也不知怎么的,惹恼了那伙子女鬼,非说时叔轻薄她们,正施法整治他呢”
颜皓子在甘斐身边一直没说话,此际大感兴趣的啊了一声,一副跃跃欲试的情状
“是说那什么倩儿一伙?却是奇了,以前就是勾引男人的,老时就算轻薄轻薄,也能惹得她们大打出手?”甘斐也参观过了犀照院,见过里面关押的妖灵鬼魅,知道倩儿她们的来历,因此有些不解不过想到当初时寔在屏涛坞禁地里情势万分危迫之际,还没忘记摸摸那女祭司的胸,料想他的轻薄必是极为不堪的了转念又一想,时寔自从乾家救治了病根来,可再没这般猥琐过,怎生现在倒故态复萌了?
“去看看”这等热闹不可不瞧,甘斐就待直往里进,却听见外间“咚咚”敲门声起颜皓子早就一晃身蹿了进去
“呀,我去开门,这些时日了,多半是滕都尉还有风姐姐他们回来了”娟儿勤快的向外碎步奔去,身姿绰约,甚是好看
听说有可能是滕祥回来,甘斐倒不好意思先去瞧时寔的糗事,跟在娟儿后面,有心望望来者是谁
大门打开的时候,便见到一个陌生的僧人,礼貌的深深合什向娟儿一躬:“我佛慈悲,打扰勿怪未知乾家高士可在府上?”
第八十六章 佛度轮回()
不是滕祥归来也就罢了,却怎么来了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和尚?是个年轻和尚上门也就罢了,却怎么开口便要寻我们乾家弟子?
甘斐回头看看嵇蕤,心内寻思多半是冲四师弟来的果然,嵇蕤一看到那和尚就眼中放光,快走了几步迎上前去,语带惊喜:“定通大师,怎么是你?”
“我佛慈悲,与嵇壮士一别经年,不意在此重逢”定通也认出了嵇蕤,合什躬身,神态极为谦谨慈和
见是乾家故人,娟儿便将定通让了进来,嵇蕤做了个摊手礼,又呵呵笑道:“自从落霞山紫菡院一别,可不是有一年多了么?便是我那池师兄也时时念及大师听说大师是裂渊国出身?在那里还和我池师兄相见了?”
“阿弥陀佛,正是前几日受池鸦圣所托,特来此寻一位乾家高士的”
“咦?大师前几日就和池师兄遇上了?未知有何嘱托?又是来寻哪一位同门?”
“甘斐甘壮士,不知可在此地?”
嵇蕤便立刻扭头喊:“二师兄,来寻你的这就是定通大师,我们时常说起的”
这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和尚就是定通?甘斐在后进门里早听的明白,看定通直若游走四方的普通行脚僧人,不禁有些暗暗称奇,听见说起了自己,急忙闪出身来,冲着定通抱拳拱手:“荆楚乾家弟子甘斐,久仰定通大师之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定通看着甘斐,倒并不觉得陌生隔阂,温和一笑:“素闻甘壮士独闯魔窟,虽万千厉妖列身于前亦面不改色,直是天下第一等慷慨豪烈之士,如何今番倒文绉绉的老学究也似?”
这和尚就是会说话,夸得人心里暖洋洋的,甘斐咧嘴大笑,还故作姿态的谦逊一番:“不敢当不敢当,那时候我可真怕的差点尿了裤子,不过想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就硬着头皮上了”
得意就容易忘形,忘了形便口无遮拦,娟儿被甘斐粗俗的言辞弄得脸上一红,只作未闻,屈了屈身,便请定通往内院去
几人边走边说,甘斐正问:“大师见到池师兄了?那我那九师妹小师弟有没有见到?”
“岂止见到,董姑娘际遇堪奇,姬小友父子重逢,原是热闹得紧,却是裂渊国相召,他们作一路尽往裂渊国去了哦,对了”定通又转头对娟儿道:“贵署的风姑娘灵识慧体,来历神异,也成了裂渊国的上宾,那位晓佩姑娘也陪着她同往至于滕校尉,说是另有要务,最多旬日之间,便能回来”
娟儿低了低头:“小婢不过是署里帮闲的,这些事体,大师还需向仲尉官、时尉官他们说”
看来定通遇上的人还挺齐全的,连滕祥都见到了甘斐不由奇道:“池师兄是指名道姓让大师来寻我的?”
“正是”定通袍袖一荡,倏乎间手中一长,呈在甘斐面前,“鸦圣唯恐赶之不及,特留神兵天刃,交予甘壮士,以备师仇雪恨之用”
甘斐停下脚步,面色郑重的接过定通手中之物,一眼便即认出,正是池棠那须臾不离身的负背云龙剑,剑鞘精美,隐隐有光华旋绕,偏是拿在手里,轻便的几若无物
“嗓”,声若龙吟,甘斐执柄抽提,剑身半出鞘,映得面上一道明光甘斐注目半晌,猛的推剑回鞘,长出一口气:“好池师兄心悬师门血仇,特将神兵相授,无论那仇家是何人,定教他血债血偿给”
最后一个字是冲嵇蕤喊的,嵇蕤一怔,便见甘斐将云龙剑一抛,却是直到眼前,急忙伸手接住,心中愕然,不知甘斐是何用意
“你是使剑的,用这个顺手我还是用我的宽刃大刀”
甘斐的宽刃长刀是承继家尊乾道元诛魔刀的路数,嵇蕤知道甘斐这是有用师门亲传刀法手刃仇人的用意,也不再多说,拱手道:“好”将云龙剑负在了自己身后
“乾家满门英烈,洛阳之战惊天动地,小僧未曾与会,却也每尝有追思激怀之慨犹记昔日与薛壮士同席相对,共语抒怀,怎知今日生死两绝,阴阳永隔,宁不悲乎?阿弥陀佛”定通沉痛致意,乾家战死同门中,他只与薛漾有旧谊,此刻提起,也是切时应景的悼缅之语
甘斐黯然一叹,嵇蕤怆然涩笑:“六师弟但以降妖伏魔为志,得偿所愿,虽死无恨”
娟儿发出一个短促的惊呼,她听明白了他们是在说谁,瞬间脑中天旋地转,僵在一旁
哎呀,怎么忘了这一节甘斐和嵇蕤循声一看,便自心下一咯噔在祀陵尉这些时日下来,娟儿也不知向他们问起过多少次薛漾,甘斐嵇蕤隐隐感觉到这位姑娘对六师弟的情意匪浅,又岂忍以实情相告?每每顾左右而言他,竟生生的瞒了过去不曾想与定通相见,心情激荡下脱口而出,倒不啻给娟儿一个晴天霹雳
“他他是怎么故去的?”娟儿眼圈发红,强忍着不让盈眶的泪水滴下
谁能想到,乾家看起来最为木讷淳朴,貌不惊人的六弟子薛漾,倒是最惹情动相思,偏偏又最早殉身而殁,只引得翩舞含悲,晓佩生怅,便是风盈秀也是忿郁在怀,无处宣泄今日又是娟儿泫然欲泣,哀从中来
他们已经在内院之前,莎儿带着洽儿正出来迎甘斐,却给了甘斐一个解围的机会,急忙冲她们使了个眼色,莎儿冰雪聪明,蔚蓝双眸还不及留意定通,便立即和洽儿靠近娟儿,口中故意埋怨:“父亲怎么惹娟儿姐姐生气了?”
由得女孩子去宽慰女孩子,甘斐逃跑似的忙将定通往里厢引,定通微带错愕的看了眼莎儿,最终低颂了一声佛号
在祀陵尉的正堂上落座,迎面却走来了大汉牛五,看到定通便是眉开眼笑:“来客哩,做饭,咥肉”
定通笑了笑:“阿弥陀佛,小僧不吃肉,不动荤的”
牛五还是憨憨的道:“哦,那不咥肉,给大和尚弄条肥肥的鲤鱼炖汤”
这里的气氛冲淡了前番带来的悲凉伤楚之意,时寔神情委顿,正被颜皓子架了进来,不住哎哟哎哟唤痛,却又看不出他伤到了哪儿,仲林波和吴凌、吴平跟在后面,看表情都是忍俊不禁,捂嘴偷笑
不过吴凌很快就发现了定通,对于这位佛光煊然的高僧,他作为妖类的本能立刻就有些不自在,黄澄澄的眼来回打量了定通好几眼,心下揣摩对方的来意
定通并不曾四下张望,却好像已将在场众人的情形悉数了然于心,对甘斐和嵇蕤笑道:“这祀陵尉果然藏龙卧虎,奇人异士济济一堂也”
“这是怎么了?刚听说是轻薄人家被收拾了?”甘斐顾不上和定通相谈,先探问时寔
时寔摇摇头,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颜皓子接口笑道:“也是怪了,这胖书生自从改头换面以来,可从没见他会被那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