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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道连·葛雷的画像[无语森森制作]-第21部分

小说: 道连·葛雷的画像[无语森森制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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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离得远些。道连觉得课室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那只绘有古怪的图案、镀金缘饰已经黯然失色的意大利大箱柜还放在那儿,他小时候常常躲在里边:一口椴木书橱塞满了他的旧课本。橱背后墙上依旧挂着那张很旧的比利时壁毯,上面织着国王和王后———都已脱毛退色———在花园里对弈,一群猎鹰侍从骑马经过,他们戴着臂铠的手腕子上蹲着头套罩子的猎鹰。这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当他四下环顾的时候,他孤独的幼年景象又历历如在目前。他回忆起白璧无瑕的童年时代,而现在却要把这幅不祥的画像偏偏藏在这个地方,不免使他感到骇然。在那些逝去的岁月里,他做梦也想不到命运竟会给他作出这样的安排!

  可是宅内没有别的地方像此处这样稳当,外人是看不见的。钥匙由他掌管,谁也进不去。画中人的面孔任其在紫红柩罩下变得狰狞、丑恶、可憎。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没人看见。他自己也看不见。何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令人作呕地堕落下去。只要能保住他的青春就够了。再说,难道他就不能变得好一些吗?凭什么理由断言未来必定不堪设想?爱情也许会降临到他的生活中来,使他洗心革面,屏除似乎已经在他的灵魂与肉体中萌动的邪 念。这些尚未被描绘过的邪念,单凭其神秘新奇就具有难以捉摸的吸引力。也许某一天,冷酷的表情会从敏感的猩红色嘴唇周围消失,那时他可以让世人都来欣赏贝泽尔?霍尔渥德的这一杰作。不,这是不可能的。画中人将一小时比一小时、一星期比一星期变得苍老。纵使它不让罪恶打上可怕的烙印,也无法不让年龄留下无情的标记。两颊将深陷或松垂,暗淡无神的眼睛周围将布满黄色的皱纹,使人望而生厌。头发将失去光泽,嘴巴将合不拢或往下搭,变得同老年人一样傻里傻气或粗俗不堪。皮肤皱缩的颈项、青筋暴突的手背、弯曲变形的体态———道连记忆中的外祖父就是这个样子;而在道连的少年时代,他对道连的态度始终冷漠而严峻。画像非藏起来不可,舍此别无他法。“请把它搬进来吧,赫巴德先生,”他转过身来说道,显得有些倦意。“真对不起,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出了神,劳你久等 “歇一歇总是乐意的,葛雷先生,”镜框店老板回答,他的确还没有喘过气来。“把它放在哪儿,先生?”“随便哪儿都行。就放在这儿吧,行了。我不需要把它挂起来,靠在墙壁上就可以了。谢谢。”

  “可以看看这件艺术品吗,先生?”

  道连吓了一跳。“您不会感兴趣的,赫巴德先生,”他盯着镜框店老板回答说。如果这个身材矮小的人胆敢揭开隐匿着他的生活秘密的华丽缎罩,道连随时准备扑上去把他打倒在地。“我不想再麻烦你了。这次烦劳你亲自来,我非常感激。”“哪儿的话,葛雷先生。我随时愿意为你效劳,先生。”于是赫巴德先生履声橐橐地走下楼去。跟在后面的伙计回头向道连瞅了一眼,又粗又丑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惊异神情。他从未见过 这样漂亮的人物。他们的脚步声走远后,道连锁上房门,把钥匙放在口袋里。现在他放心了。再也没有人会向这件可怕的东西看一眼。他的耻辱不会落在任何别人的眼睛里了。

  回到书斋,他发现时间刚过五点,茶点已经摆好。在一张螺钿镶嵌的深色沉香木茶几上(茶几是他的监护人的妻子瑞德利夫人送的礼物,她终年忙于给自己治病,去冬还在开罗疗养),他看到了亨利勋爵的回信。旁边有一本书,黄色的封面纸稍许有些破损,页边也比较脏。茶盘里放着一份当天第三次出版的《圣詹姆士晚报》。显然,维克多已经回来。不知镜框店的两个人出去时有没有在穿堂里跟他碰上?他有没有向这两个人打听主人要他们干什么?维克多必将发觉画像不见了。不,在他摆上茶具的时候无疑已经发觉了。屏风没有放回原处,墙上的一块空白非常显眼。没准儿某一天夜里,他会撞见维克多蹑手蹑脚上楼去准备破门进入课室。家里有密探是件头痛的事情。他曾听说有些富人一辈子遭到某个仆人的讹诈,就因为被他看到一封信,或者偷听到一次对话,或者捡到一张有地址的名片,或者在枕头底下发现一朵枯萎的花或一绺揉皱的花边。

  道连叹了口气,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把亨利勋爵的信拆开。信里边简单地写着,他捎给道连一份晚报和一本道连也许有兴趣的书,并说八点一刻他准时到俱乐部。道连懒洋洋地把《圣詹姆士晚报》翻了一遍,第五版上用红铅笔标出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里登着一则报道:

  女优暴卒案验尸经过 有关不久前受聘于霍尔本皇家剧场的青年女伶西碧儿?韦恩暴卒一案,本日上午由区验尸官 丹比先生主持在霍克斯登路钟声会馆正式验尸。结果确认致死原因系不幸误服毒药。死者之母于本人作证以及比雷尔法医提供尸体解剖报告时悲痛万状,到场者无不深表同情。道连紧皱眉头,把报纸撕成两半,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去扔掉。可恶至极!偏偏要这样刨根问底,太可恶了他有点生亨利勋爵的气,不该把这份报捎来。尤其糊涂的是还用红铅笔作了记号。维克多可能已经先看到了。他认得的字足够看懂这篇报道。也许他看了以后已开始生疑。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西碧儿?韦恩的死跟道连?葛雷有什么相干?不用害伯。又不是道连?葛雷杀了她。

  他的视线落到亨利勋爵给他捎来的那本黄封面的书上。他不知这是本什么书。他走到螺钿作面的八角形茶几前(道连觉得它好像是由一种神秘的埃及蜜蜂用银子酿成的),拿起了那本书,在一张圈椅里坐下来,开始翻阅。几分钟后,他被吸引住了。他从来没有读过这样一本奇书。他觉得,仿佛全世界的罪恶都穿上了精美的衣服,在柔美的笛声伴奏下默默地从他面前一一走过。凡是以前他曾迷离恍惚地梦见的事物,一下子都变得十分真实,而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物,也逐渐显露出形象。这本没有故事的小说,实在是一部心理学研究。其中仅有的人物———巴黎一青年———以毕生的精力试图在十九世纪再现过去各个时代的一切欲念和思潮,从而集世界精神所经历的种种情绪于一身。他既能玩味被人们荒唐地称作德行、实为矫情的自我克制,同样也能欣赏被贤哲们称作罪恶的天性反抗。这本书的文笔属于奇特的精雕细琢的一路,既生动又晦涩,有许多隐语、古字、术语和别出心裁的异说。一些最纤巧的法国象征派画家的作 品就是这种风格。其中有些比喻离奇而又细腻。感官生活是用神秘哲学的术语加以描写的。读者有时摸不透,他看到的是一位中世纪圣者精神上的极乐境界的缕述呢,还是一个当代罪人病态的自供状。这是一本有毒的书。似乎书叶上附着浓郁的薰香,搅得人心神不安。道连一章又一章地读着,词句的抑扬顿挫、音韵的微妙变化,好像充满了复杂的迭句和乐章,巧妙地一再出现,在他的头脑里形成了一种幻想曲,一种梦幻病,使他昏昏然竟不知夜之将临。

  窗外铜绿色的苍穹万里无云,刺破天幕的唯见孤星—颗。道连在暮色苍茫中读着,读着,直到再也无法辨认书上的字迹。侍从数次提醒他时间已经不早,道连这才起身走到隔壁房间里去,把书放在床畔的佛罗伦萨式的小几上,开始换上晚装。他到俱乐部快九点了,发现亨利勋爵独坐在休息室里,神态很不耐烦。

  “对不起,亨利,”道连说,“不过都要怪你。你捎来的那本书把我迷住了,使我忘记了时间。”

  “我知道你会喜欢它的,”亨利勋爵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没有说我喜欢它,亨利。我是说它把我迷住了。这两者大有区别。”

  “啊,你已经发现了这种区别?”亨利勋爵含糊其辞地说。于是他们一同步入餐厅。 第 十 一 章

  道连?葛雷有好几年不能摆脱那本书的影响。也许,更确切一点的说法是他自己从未争取从中摆脱出来。他从巴黎弄到了九册大开本的该书的初版,用不同颜色的封面重新装订,以便适应他不同的情绪和变化多端的奇想怪癖,而他对这种脾性有时好像已完全失去控制。那个身上十分奇怪地糅合着幻想家和学者的气质的主人公,那个独特的巴黎青年,在道连心目中成了他自己的原型,而整个这本书所讲的就好像是他自己一生的故事,只不过他还没有经历过便已经写下来了。

  有一点他比小说中的古怪的主人公更幸运。那个巴黎青年显然一度也是十分漂亮的,但突然像花儿似的蔫了,所以他从很早的时候起就对镜子、表面光滑的金属、平静的水面产生一种病态的恐惧。这种感觉在道连却是没有的,也永远不会产生。这本书的后面一部分,作者以真正的悲剧笔法———尽管稍带夸张地———刻画了一个人的悲哀和绝望,因为他认为别人身上以及普天之下最可宝贵的品质,他自己却失去了。道连对这一部分总是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加以欣赏。其实,每一种乐趣和快感可能都含有幸灾乐祸的成份,几乎没有例外。

  看来道连似乎永远不会失去贝泽尔?霍尔渥德以及其他许多人为之倾倒的稀世美貌。关于他的生活方式的种种离奇的流言蜚语,已传遍整个伦敦,成了俱乐部里的议论不休的话题。但即使那 些听到过极端不利于他的坏话的人,只要一看见他,就无法相信任何有损他名誉的事情。他始终像个身居浊世而纤尘不染的人。人们本来在谈论秽闻亵事,道连?葛雷一进来,立即鸦雀无声。他的纯洁无邪的面容有一种使人感到内疚的力量。只要他在场,人们就会慨叹他们也曾是无瑕的白璧,但被自己糟蹋了。在他们看来,像他这样的翩翩美男子,居然能不为人欲横流的时代所玷污,殊属罕见。他经常会神秘地失踪很长一段时间,从而在他的朋友以及那些自命为他的朋友的人中间引起种种奇怪的臆测。每次回到家里,他总要偷偷地上楼走向那间锁着的课室,用始终不离身的钥匙把门打开,手执一面镜子,站在贝泽尔?霍尔渥德为他画的肖像前,看看画中人狰狞可恶、愈来愈老的面孔,再看看镜子里向他盈盈微笑的英俊脸庞。强烈的对比照例刺激着他的快感。他变得更加钟爱自己的美貌,也更加欣赏自己灵魂的堕落。他能够满不在乎地、甚至怀着病态的乐趣细细端详刻在皱纹累累的额上或簇聚在淫邪的厚嘴唇周围的丑恶线条,有时自己也说不上罪恶的烙印和年龄的标记究竟哪个更可怕?他把自己白净的手放在画像上变得粗糙而浮肿的手旁边,脸上露出笑容。他嘲笑画中人体态的变型和逐渐衰弱的四肢。

  夜晚,他躺在自己异香扑鼻的卧室里或码头附近一家声名狼藉的小酒店的陋室中(他现在时常乔装化名光顾这种地方)。不能成眠时,偶尔也会想到自己灵魂的堕落,而且那种懊恼之情因其纯粹出于自私而特别强烈。不过,这样的时刻并不多。亨利勋爵和他一起坐在画家花园里时第一次在道连身上激起的对生活的好奇心,似乎因一再得到满足反而更加强烈了。他体验得愈多,就愈是希望得到更多的体验。他的疯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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