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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离上帝最近-第2部分

小说: 离上帝最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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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开膛,一会儿工夫,交到我手里的,是分类扎好的几只透明塑料袋,最后一起放进双层黑袋子。

  “我们家的鸡是这个”哈立德竖起大拇指,意思是以后我该视他的店铺为指定购买地点。

  后来每次开车经过他的店铺,我都会放慢速度,哈立德也心有灵犀般抬头张望,挥挥剁鸡的菜刀。几星期不去,他就会问我是不是“照顾”了别家店铺的生意?

  一年中两大节日(开斋节、宰牲节)前夕,家禽店外面十分热闹。从外地调来的火鸡白毛红冠,笼里笼外上下翻飞。

  很快,家禽店、牛羊肉店、大饼店,还有那下午二时才开门的法式面包店,都认识了我这个中国人。解决主食之后,我开始进军小吃。嫁到此地的北京姑娘曲阳是我的开路先锋,她知道哪条小路直通新开张的糕点铺,哪里有美国籍巴勒斯坦人做的比萨饼,哪家“肖瓦拉麦”店舍得放肉馅……而最能打动我拉着她那两个中巴混血儿在街头兜风的,就是“吃‘菲拉菲莱’”。

  “菲拉菲莱”是中东地区一种小吃,绿豆制成,形似中国的素丸子。在几乎没有任何娱乐的加沙,晚饭过后上街晃悠是主要休闲方式,吃“菲拉菲莱”或劣质冰淇淋是上街最好的理由。

  在异地生根发芽的满足感刚刚开始滋生,加沙便以其特有的方式提醒我:这里是加沙。

  2002年10月22日晚上7时,曲阳打来电话:“吃‘菲拉菲莱’去?”

  我欣然答应。刚要出门,“半岛”电视台传来消息:以色列特拉维夫一座购物中心遭到巴勒斯坦人体炸弹袭击,两名以色列人死亡,十几人受伤。

  窗外响起飞机轰鸣。根据常规,以色列将对此实施报复。我给曲阳打回电话,说今晚可能发生“定点清除”,不出门了吧。

  “定点清除就清除你啊?我是不怕,你去不去随你,”这北京女子嫁到加沙快10年了,一副谁怕谁的架势。左思右想,去。

  小吃店“菲拉菲莱之王”门口十几人排着队,个个气闲神定,似乎浑然不知头顶有几只盘旋的“鹰”。“菲拉菲莱”的口味暂且不论,光看师傅的胳膊高速摆动一勺一个丸子跳进油锅,就是种享受。

  42岁的马哈茂德说:“轰炸?有什么好怕,天天都可能有啊,真主决定一切。”话音未落,轰鸣声突然加大,伴随着持续、高频的“吱吱”声。

  大家仰头观瞧。清楚地看到,夜空中有一个红点悬在那里,一闪一闪。曲阳的两个小孩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小手指着天上喊,“轰炸,轰炸!”怕他们乱跑,曲阳大声呵斥:“小心犹太人把你们抓走!” 买好“菲拉菲莱”,我们决定不象往常那样坐在车里“享用”,而是赶紧回去。

  送走曲阳,一人继续上路。没有他们,更觉紧张。原来“恐惧”可以分担,独自面对,变得难以承受。吉普车开到楼下,“嘎”一声站住,心还在扑扑跳。

  邻居阿布?扎耶德却在跟前闲庭信步。问及担不担心轰炸,他说:“你知道等着另一只鞋子从楼上扔下来的故事吗?我们就是天天这么等着。”

  当晚,导弹没有落下来。

  即便没有轰炸,以色列战斗机高速穿越空气,摩擦产生的巨大“音爆”,声音酷似爆炸,也时时刺激地面上加沙人脆弱的神经。

  2003年穆斯林传统节日宰牲节第一天,我正在曲阳家看一家老小20多口人杀牛宰羊做甜点,窗外晴天一声霹雳,大家的动作瞬间凝住。最后发现是音爆,一切复归正常。曲阳说,去年宰牲节傍晚,大家还在集市上买东西呢,空袭就开始了。

谁抽出宝剑,谁就被宝剑伤害。

  —— 《圣经》

  2003年6月11日,我准备离开加沙地带,前往耶路撒冷办事。听说以色列坦克阻断出加沙的公路,中国驻巴勒斯坦办事处参赞刘为民决定亲自开车送我。他车上的旗杆折了,得找个 
 
 
替代品。翻了半天,掏出半个胳膊长的一根木勺。国旗套在木柄上,勺子握在手心。

  出加沙必须经过以色列设立的埃雷兹检查站。距检查站不到一公里,巴勒斯坦人的汽车、驴车挤成一团,尘土飞扬之中看到前方灰突突的身影:以色列坦克。

  “亮出国旗来!”刘参喊了一声,坐在后排的我摇下玻璃窗,向坦克举起木勺。

  坦克里发出声音,叫我们等待。士兵用望远镜瞄瞄车牌,几分钟后喊话叫我们过去。经过坦克跟前,我晃了晃手里的木勺,五星红旗迎风猎猎。

  埃雷兹检查大厅挤满了准备出加沙的外国记者,以色列军方却迟迟没有放行。士兵塔勒讲不出什么理由,两手一摊说:“等待奇迹吧。”美联社的以色列籍阿拉伯记者伊卜拉辛已经等待3个小时,苦笑着说:“我们成了人质。”

  20多平方米的检查大厅里,各路记者忙于“电话外交”,联系一切可能帮助自己通过检查站的人。美国有线电视新闻公司(CNN)的凯莉·沃西手机打没电了,满大厅寻找电源插座。

  一名正在接电话的记者猛然抬头,高声说:“自杀爆炸!耶路撒冷!”

  我看了一下表:5时30分。空气凝结了一、两秒种,记者们又开始拨电话,传出去同一个信息:“自杀爆炸!耶路撒冷!”

  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过后,事件轮廓逐渐清楚:一名巴勒斯坦人伪装成正统犹太教徒,在耶路撒冷市中心市场登上14路公共汽车。他乘了一站车,经过一个广场后,朝车厢中间走了几步,随后引爆绑在腰间的重磅炸药。

  爆炸造成16人死亡,93人受伤。以色列警方证实,爆炸者穆罕默德·沙巴尼(Mohammed Shabani)来自约旦河西岸城市希伯伦,系哈马斯成员,现年20岁。一星期前,美国、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领导人在约旦海滨城市亚喀巴召开峰会,高调启动“路线图”和平计划。

  等着炸加沙吧。根据“暴力循环”的经验,我在心里说。

  快一个小时了,塔勒还是一副“爱等多久等多久”的样子,我只好返回加沙。拐进城里,迎面一串救护车闪着红灯,疯了似的往一个方向奔。拉来一个巴勒斯坦警察询问,他只吐出一个词:“轰炸!”

  老远车子就走不动了。怀抱相机,我一路跑进现场。被炸汽车还在冒烟,空气中的汽油味昨天刚刚闻过10日哈马斯发言人兰提西乘坐的汽车遭以色列导弹袭击。

  几个巴勒斯坦人尖叫着“让开”冲出人群,肩上抗着一具焦黑的尸体。为了寻找俯拍角度,我登上临街的居民楼。一间屋子房门大开,里面传出哭声。踩着碎玻璃走进去,一名妇女正抱着3个月大的儿子。“他已经睡着了,突然被爆炸声惊醒,” 35岁的希贾说,“除了电冰箱,家里的东西全倒了。”小穆罕默德受到惊吓,哭闹不止。

  报复来得如此之快,距离耶路撒冷发生自杀式爆炸不到一个小时。

  俯瞰现场,我心里一沉:这是一个集市,平日人来车往,轰炸发生时,应该正值购物高峰。

  以色列武装直升机还在空中盘旋,嗡嗡作响。围观的巴勒斯坦人仰起头来,指指点点。图(IMG…2994头上响起轰鸣,人们仰头观望)“一共3辆,”希贾指给我看。3辆焦黑的汽车,正好成一个“品”字型。“半岛”电视台报道,轰炸造成至少7人死亡,近30人受伤。

  围观的巴勒斯坦人情绪激动,他们把汽车掀翻过来,登上底盘一齐拍手喊:“复仇!复仇!复仇!”

  出门时,小穆罕默德还在哭。记得4月份巴卫生部门公布的统计数字说,96%的加沙儿童因受战争场面刺激患有心理疾病。

  回办公室的路上,汽车收音机正在播放“巴勒斯坦自由之声”节目。一个名叫扎巴维的现场目击者告诉主持人:“我们正准备把第一辆被炸汽车里的乘客拽出来,突然一声巨响,又一枚导弹落下,许多人受伤了……” 他越说越激动,“什么是‘和平’?什么是‘路线图’?我要问布什总统‘这是什么’……”采访结束后,电台播放歌曲。一个男声唱到:“被占领土啊,我们为你斗争不息……烈士的母亲不要哭泣,我们都是你的孩子……”

  几个小时后,加沙城遭到24小时内第二次导弹袭击,两名哈马斯丧生。

  第二天,原本见面就说笑的使馆房东哈马德红着眼圈,显然哭了很久。听人说,他的两个妹妹昨天到市场买衣服,双双遭遇空袭丧生。“她们只是去买孩子的衣服……”哈马德说。

  6月10日兰提西遇袭现场,我的鞋子染上了红色的血迹和黑色的汽车焦油。11日,换了双白鞋,没想到又染上同样的颜色。

  有人说,记者是冲突的“受益者”,新闻造就记者。但是2003年6月11日晚上,我眼前晃动的是小穆罕默德哭泣的脸、愤怒的拳头和焦黑的尸体。只要低头看看鞋子的颜色,我无法不祈祷,一切就此结束。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我的胃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5岁的巴勒斯坦儿童阿曼·法利斯躺在冰柜里,冰柜显得太大。眼睛没有完全闭上,剩两个灰白的空洞。细细的黄头发耷拉在脑袋上。

  “把裹尸布解开些!”忙着寻找拍摄角度的法新社摄影记者萨比拉冲医护人员喊了一嗓子。医生掀开白布一角,5岁巴勒斯坦男孩法利斯的上半身露出来。皮包骨,浑身血迹斑斑。 
 
 
又是一通闪光灯狂闪。

  美联、法新、路透……各路摄影记者一个都没少。围在又瘦又小法利斯尸体旁边,全是照相机镜头,一次次快门的瞬间闭合,仿佛吸干法利斯体内最后的血液。

  从太平间出来,一名西方记者斜靠在外面的栏杆上,抱怨巴以冲突的照片越来越难拍,“没什么新东西”。我小心翼翼地听着,法利斯是我在加沙见到的第一具尸体,第一次死亡。

  2002年8月15日以军坦克开进罕尤尼斯,法利斯在自家门口被打死。巴方官员说, 以色列坦克“无故开火”。以色列军方说,有人向坦克开枪,坦克还击,并不知道有巴勒斯坦孩子被打死。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法利斯躺在冰柜里。

  按照惯例,葬礼于上午11点举行,顺序如下:游行,抬尸体至死者家,游行,在清真寺为死者祷告,游行,去墓地。

  医生们用巴勒斯坦国旗裹住法利斯小小的身体,放到担架上。几千名罕尤尼斯居民挤在外面准备参加葬礼。代表巴勒斯坦各派别的旗帜绿的、黑的、黄的飘扬其间。

  “啪啪啪”三声枪响,游行开始。一辆卡车头前开路,抬着法利斯的担架紧随其后,其他人一路急走。卡车载着大喇叭,是一个流动广播站。人群沸腾起来,呼喊声、枪声、喇叭声,尘土飞扬。

  “血债血还!”“真主最伟大!”大喇叭领头呼喊。整条大街的人齐声回应。喊声间隙传来阵阵枪声。我和其他摄影记者挤在广播车里,返身拍车后的担架。一路颠簸,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一路撑腰,我才没倒下去。

  大喇叭震得我五脏六肺快要爆裂,心口很堵,不知为何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车在法利斯家门口减速,大家“噌噌噌”翻身跳车,奔向死者家里。男摄影记者们这时候全无绅士风度,一溜烟地冲进房子抢占地形。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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