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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人民文学0604-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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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蹿上来抱住马七枪的腿;张开结实的小嘴巴;用力撕咬。 
马七枪疼得怪叫;惨叫声被八月的疾风撕碎;飘散到山脚。 
马绿头吃一惊;蹲在小店门口大笑。 
那年马绿头十八岁;他的弟弟马七枪十六岁;马家兄弟像两堆干燥的包谷秆;在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噼噼啪啪燃烧。他们为非作歹;见什么人都敢打;把爹妈气得半死;也把山脚两个村子的人惹得冒火。可是;他们在八里坡公路边的四川人手上吃亏了。四川人夫妇加上两个嘴上挂鼻涕虫的女孩;像几只不怕死的恶狗。他们沉默寡言;目光是刀子;手脚是钢钳;牙齿是螺丝钉;战斗力很强。马家兄弟找四川人闹了几次;都没有占到便宜。 
他们在那天下午的战斗中被四川人一家再次打败了;马七枪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朝山脚的村子里走去;他的哥哥马绿头跟在后面;东张西望;手舞足蹈;不断发出粗涩的笑声。八月的疾风在无边无际的包谷地里盘旋;搅出大片刺啦刺啦的声响。山顶忽然沉下乌云;闪电像鞭子;猛烈抽打山梁;大雨哗哗落下。马家兄弟拔腿狂奔;狼狈不堪地逃回村子;还是被淋得全身透湿。 
马七枪摇摇晃晃地钻进昏暗的家门;脱去透湿的衣服;光着上身;四仰八叉地躺到破床上;蜷起受伤的大腿;痛苦地呻吟。 
马绿头坐在地上;靠着墙角;自言自语地说;老子放一把火;烧了四川人的房子。 
马老汉和他的婆娘;也就是马家兄弟的爹妈;坐在火塘边烤身子;两个人刚从包谷地里回来;也被大雨淋成落汤鸡。听到儿子口出狂言;马老汉一跃而起;抓起灶上的菜 
刀;冲到墙角;用刀口指着马绿头说;你小子滚蛋;滚出去;不要让我看见;你要是再作孽;我就把你杀掉。 
马绿头打一个哈欠;笑着说;你来杀我吧;杀掉你的儿子。 
马老汉说;人家四川人凭劳动吃饭;动脑筋挣钱;你不向四川人学习;还去捣乱。 
马绿头说;他们就是该死;他们咬烂了马七枪的脚。 
马老汉说;咬得活该!你敢动四川人一根汗毛;我就把你杀死;杀死了老子去填命。 
马绿头低下了疲惫的脑袋。 
马家的女人;马老汉的婆娘;静静地坐在火塘边;看着丈夫和儿子吵架;满脸凄惶。 
马七枪从床上坐起来说;我要去镇上找工作;不在这个地方吃包谷饭了。 
马老汉说;赶快去;你们两兄弟;长得牛高马大;还不会为家里挣钱;只会搞破坏;有一天会被警察抓了关起来。 
马绿头说;关起来好;关起来就不吃包谷饭;可以吃大米饭。 
马老汉说;你不要想得好;你干尽坏事;警察会送你一颗花生米。 
马绿头说;花生米更好吃。 
马老汉说;花生米要你的命;砰的一枪;脑袋就开花了。 
马家兄弟没有开玩笑;他们说到做到;在三天后消失;离开了村子。他们在龙头镇打架;学会用扑克牌骗钱;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马七枪饿得头昏;找一家镇上的餐馆打工;学厨师手艺。马绿头玩得高兴;广交朋友;混入龙头镇南门帮;做了一个小头目;为本地的几个建材老板收账。在一次震惊龙头镇的江湖恶战中;马绿头用钢筋打断一个河南包工头的脊梁;被警察捕获;送进了监狱。 
现在;那些事过去了;被山腰上莫家丫口的疾风吹散。十年后;马七枪穿一套廉价的灰色西装;扎一根紫红色的尼龙领带。头发从中间分开;梳得很整齐;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八里坡的公路边。他长成二十六岁的男人;学会厨师手艺;有了安身立命;过规矩日子的理想。早年的四川人一家;还在八里坡的公路边开店;他们本事很大;会修汽车了。小个子四川男人可以把一辆卡车拆散;再一件件装配起来;他的女人打下手;摇动嘎嘎叽叽的千斤顶;把汽车撑起;动作麻利地换轮胎;还会安装刹车片和烧电焊。两口子早年的工作;为过路汽车补胎加水和加气的活计;交给了已经长大的女儿。两个十年前坐在杂货店门口啃包谷秆的小女孩;现在长成眉清目秀的大姑娘。老大十八岁;胸脯饱满;屁股结实;头发浓密黝黑;眼睛闪闪发亮;马七枪知道她的名字叫春风。春风提着粗大的皮管;从卡车上灵巧地纵身跃下。看到从长途客车上下来的马七枪;咧嘴露出整齐的牙齿;粲然一笑。 

二 

马七枪走过很多地方;那年马绿头被抓;他就离开龙头镇;坐火车到广东;还是学厨师。他做不了广东人的细活;在那边学厨师没有前途;混了三年;辗转进入四川。四川这个地方;距离马七枪的老家很近;饭菜口味好;手艺也不难学;马七枪每年春节都回家;过完年就走。 
去年春节;马七枪回家过年;找四川人喝了一次酒;再也没有离开。 
四川人在八里坡开店十年;灰色煤渣砖房翻修过几次;又盖起两间红砖房;想把汽车修理店扩大。房子盖好;才恍然大悟;知道花错了钱。他们把盖好的房子赊给浙江人。开竹笋收购站;浙江人赚不了钱;开店三个月;不交房租;就去向不明地逃了。马七枪回来之前;公路边新盖的两间房已经空闲了几个月;每天有老鼠在里面打架。 
马七枪说;叫春风打扫房间;明天我找人来砌灶台。 
一个星期后;马七枪的饭馆开张营业。第二年;公路边放起鞭炮;小旅馆开张;春风和她的妹妹春兰;一个在饭馆干杂活;一个做旅馆的服务员。 
马七枪在八里坡的公路边做老板;春风心花怒放;每天嘻嘻哈哈;眉飞色舞;像一条发情的小母蛇;把他紧紧缠住。这个姑娘热情似火;当着饭馆里客人的面;也敢撒娇;挺着饱满的胸脯;在马七枪的身上放肆磨擦。有时候吃饭的人多;马七枪在厨房里忙得贼死;春风不管不顾;挤到马七枪身边;伸手到热锅里抓肉吃;有意惹马七枪生气。马七枪推她一把;她就高兴得尖叫;夸张地扬起拳头;在马七枪的背上一阵猛敲。饭馆里没有生意;春风不着急;东奔西跑;四处搜寻马七枪;发现马七枪在旅馆楼上的房间里睡觉;就来劲了;推门进去;坐到床边;埋头捣乱;朝马七枪的怀里拱;用结实的乳房压住马七枪。马七枪不是省油的灯;春风表明态度;他就不客气;两人搂搂抱抱;在床上滚作一团。 
可是;好戏刚上演;就迅速落幕;春风与马七枪躲在旅馆的房间里亲热;那个小个子四川男人;春风的爹;每一次都能够及时赶到现场。四川男人不讲客气;站在门外大声喊叫;把门拍得地动山摇;马七枪和春风只好匆匆分开。 
一天晚上;马七枪累坏了;早早上床睡觉。那天饭馆的生意好;上午来了两辆客车;几十个人站在公路边;吵吵嚷嚷地要饭吃;马七枪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春风马不停蹄地张罗;才把几十张嘴应付过去。下午;镇上来人;建筑包工队老板请客;镇领导一帮人都在。来人大摇大摆;趾高气扬;不能怠慢;饭馆里的鸡全部杀光;还不够;春风只好跑到山脚的村子里去买。马七枪和春风苦死累活;安顿了包工队老板和镇领导;又有派出所警察来吃饭;三辆车子停下;下来二队人马;好像要战斗。警察带着朋友喝酒划拳;闹到半夜;东倒西歪地离开;马七枪已经精疲力竭。他拖着沉重的双腿上楼;走进旅馆房间;倒头就睡。两分钟后;春风摸来了。她轻轻推开门;伸一下红润的舌头;扑向马七枪的床;迫不及待地趴到马七枪身上。马七枪无力推开她;任她纠缠。她兴致高涨;这边抓住马七枪的手;往自己的衣服里塞;那边伸出几根指头;探到马七枪的胯里;把马七枪全身的骨头迅速点燃。马七枪翻身起来;压住春风;正要剥她的衣服;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马七枪在床边坐直;呼哧呼哧地生闷气。 
春风滑下床;理顺头发;慢慢拉开房门。门外的黑夜里站着她的父亲。 
四川男人说;春风你就不懂事;马老板今天累惨了;要早些休息。 
春风低下头;从父亲身边溜走;慌忙下楼去。 
八里坡夜晚的疾风呼呼叫嚣;横扫着公路边漆黑的地面。 
春风不是老实人;在父亲面前却丢魂失魄;变得循规蹈矩。她见缝插针地找机会;要与马七枪成全好事;好几次把马七枪拦在房间里;上床的事却始终没有得逞。 
马七枪很振奋;又很失望。 
春风的父亲是一块石头;把马七枪与春风拦在床边;可望不可即;令人头疼。她的妹妹;那个一声不响的姑娘;低眉顺目;看上去像一只老鼠;心惊胆战地在小旅馆的楼道里走动;任劳任怨地忙碌;其实;她才是真正的麻烦。每次春风与马七枪企图苟合;春风的父亲都能及时赶到;把他们在床边成功拆散;这是一个秘密;秘密的制造者;就是春风的妹妹春兰。春兰察言观色;通风报信;为父亲不断提供准确情报。没有春兰这个眼明心 
亮的忠实耳目;一条无声无息的影子;春风的父亲就是长了八条腿四个耳朵和三双眼睛;也会有失误。 
可是;春风对妹妹很畏惧;同样不敢抱怨;马七枪有些不高兴。 
马七枪说;春兰这个人无聊;就是会告状。 
春风说;她也是为家里好。 
马七枪说;为家里好?我不为你家好?我想干坏事;把你吃掉;还是拐卖到外国? 
春风说;你也是为我家好;你做老板;我和妹妹就有工作;当然好。 
马七枪说;我要讨你做婆娘;你想做我的婆娘吗? 
春风很开心;脸上光芒万丈;她伸出两根弯弯的指头;在马七枪的腿上掐一把;把马七枪掐得龇牙咧嘴地惨叫。 
春风快活地大笑。 
马七枪搓揉着被春风掐疼的大腿说;我不想要春兰在旅馆上班了;要去村子里招两个姑娘来。 
春风脸色惨白;搂住马七枪的肩;在他的脸上响亮地亲一下说;马七枪你不能这样做;你要是这样做了;春兰会把我吃掉;你看她不出气;好像很听话;她这个人厉害得很;咬人的狗不叫。 
马七枪说;我不要咬人的狗;只要干活的小工。 
春风说;你开除春兰;我就不喜欢你;我爹也不喜欢你。 
他们坐在饭馆的门口说话。 
那天上午饭馆里生意清淡;四川人两口子在店里修卡车;吭哧吭哧地干活;春兰在小旅馆的楼上打扫房间;公路边偶尔有汽车来去;干噪的轰响由远而近;又迅速消失在公路上升起的浓重灰土中。 
马七枪和春风看着公路对面模糊的山线;无所事事。 
春兰低着头;端一只红色的大塑料盆;像一只猫;无声无息地从饭馆门前走过。 
春风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胸口;急促喘气;她把娇柔的嘴凑近马七枪的耳朵说;妈妈呀;刚才的话怕是被春兰听见了。 
马七枪点起一支烟;慢慢吸一口说;听见了好;我就是在警告她;要她小心点。 
春风说;你也要小心点;说难听的话;不要让春兰听见。 
马七枪鼻孔里哼了一声;喷出两股细细的烟雾。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马七枪痛下决心;直接出马;准备亲口教训春兰。那天晚上小旅馆住了几个客人;春兰楼上楼下跑;安排客人住下;刚回到楼下自己的房间看电视;马七枪就下楼来了。他推开春兰的房间;站在门外的走道上说;春兰你到楼上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马七枪摆出一副老板的架子;说完话;转身上楼;坐在楼上的房间里抽完三支烟;春兰却没有出现。他心里冒火;开门出去;站在楼道上;冲楼下高声喊春兰。 
春兰的身子忽然晃一下;黑乎乎地站在他的身边。 
马七枪说;你就是这样神神鬼鬼的;搞得很吓人。 
春兰不说话;站在黑暗中不动。 
马七枪说;进我的房间去吧。 
春兰端着一只盆;站着不动。 
马七枪说;你怕什么?我不会吃掉你。 
春兰说;我要洗毛巾去了;好些毛巾没有洗;明天再有客人;人家会提意见。 
马七枪说;管他什么提意见;现在是我有意见。 
春兰不理他;低头走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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