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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边缘小品 作者:张贤亮-第3部分

小说: 边缘小品 作者:张贤亮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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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却没有。艾青的诗没有专集,只有与闻一多两人的合集《死水与黎明》,而且是中瑞
文对照本,这就可以估计出来所选的诗也不多。当代中国作家的作品,我们只看到两本
《中国文学》社编的“熊猫丛书”,一本是谌容、张洁、张抗抗、王安忆等六位女作家
的合集,封面是她们六位女士的照片,故一看就认识。另一本是《中国当代短篇小说
选》,其中有我的《灵与肉》。
    现代文学作品,从封面看出,倒是港台翻译出版的比我们翻译出版的多。这且不去
说它,使我们大为惊愕的是,姚文元的一本什么文学评论集,还当做主要的中国当代文
学作品被陈放在很显著的位置上。这本书有三百多页,开本较我国一般的三十二开本大;
我翻了一下,是一本打字本,不是印刷本。也不知译者是谁,但那封面却是印刷的,可
能是哪一所大学自印的参考书。
    工作人员对我们很友好、很客气,显然不会是有意使我们尴尬而放上这本书的。他
可能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姚文元已经被我们打倒了,关进了监狱,也可能是照西方的习惯,
认为人虽然犯了法,著作还可以保存下来。我们本想告诉他,姚文元这个文痞写的东西
都毫无学术价值,不过是许多条打人的棍子,但转而一想,恐怕我们跟他说上一天,他
也不会明白中国当时的政治背景,也只好作罢,放就让它放着去吧。也许它在将来还有
点史料的价值。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他们供给我国翻译出版的文学书籍。何滨以中国作家协会工作
人员的身分,当场与那位图书馆管理人员建立了联系,答应以后不断地给瑞典文学院寄
书来。胖胖的管理员很高兴,双方都交换了通迅地址。回国以后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
何滨这个小小的工作人员有没有条件给他寄书,寄过了没有。恐怕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
足吧。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们走出了瑞典文学院。绕到前面,才知道我们刚刚进去的那扇
门是侧门,正门面对着一个小广场。正门的台阶上坐着许多男女青年在晒太阳。
    随便说一句,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斯德哥尔摩难得有艳阳天。禁声同志说,他在
驻瑞典使馆工作了几年,由于太阳晒得少,四十来岁的人头发几乎都掉光了。我们去的
时候又是春天刚刚来临,所以遇到太阳好的天气时满街都是人。瑞典人喜欢户外活动。
在时间不允许走得远的情况下,他们常常像我们的老农民一样,挤在南墙根儿晒太阳。
    这时,小广场的木椅子上也坐满了人。都是一副懒洋洋的在享受阳光的模样。广场
上自由自在地走着许多鸽子。地上很潮湿,还散布着许多鸽粪、垃圾。堂皇的、世界著
名的瑞典文学院的环境卫生可不怎么样。
    这里还要插一句:奥斯陆、斯德哥尔摩、哥本哈根的街道卫生都不像我们原来所想
象的那么好,商店连各自门前的雪都不扫,门槛外面的垃圾一律由市政工人负责。有一
次逛街,我向马悦然教授介绍我国的“门前三包”,他也认为很好。
    参观完瑞典文学院,我们有一种闻名不如见面,而见面又不如不见的感觉。心想,
原来不过如此,很有些失望。当然,这个印象很大程度是图书馆所展出的书给我们造成
的。
    后来,禁声同志给我们说,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金,在现代,不仅仅靠作品,这里
面还有些“门道”。第一,当然是政治背景,比如索尔仁尼琴之所以能得文学奖,几乎
完全在于他是苏联的“持不同政见者”;同时,还有文学思潮与不可捉摸的西方读者的
兴趣变化。比如拉美的马尔克斯获奖,就是西方普遍地突然对拉丁美洲的政治关注起来,
再加上他的“魔幻现实主义”。还有,就是技术因素:一个是翻译,一个是活动。所谓
活动说明了就是拉关系。瑞典文学院名义上不受政府干预,但它并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
十八个老头子院士仍然要受这一批或那一批名流的影响。禁声同志说,如果我国的文化
宣传部门能把我们对诺贝尔文学奖的态度确定下来;认为获奖也是我们的当代文学走向
世界的一个重要标志,那么在现在的国际形势下,通过我们的积极活动,巴金或者艾青
获奖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当然,如俞连斯登自己也承认的,他们的评奖不可能做得十分公正,所以,没有获
得诺贝尔文学奖也不见得就说明我国的文学没有达到一定水平。通过这次访问,我深深
地感到了这一点。我看还是本世纪初那些不愿承担此项评奖活动的院士有见识:靠十八
个根本不可能熟悉世界各国文学情况的老头子,来一年一度评选世界最佳作品和最优秀
的作家,这件事本身就是很可笑的。事实也证明,从一九○一年以来,世界上很多伟大
的作家并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而不影响他的伟大,如托尔斯泰;而许多获得过诺贝尔
文学奖的作家到后来却默默无闻了。
    我一面走,一面这样想。绕过正门的广场,走到另一侧的一条小巷子。这条巷子比
我们进门的那一条巷子热闹(在斯德哥尔摩,我搞不清东南西北,只好说这一侧,那一
侧)。巷子边有一个酒店,那天是星期五,——星期六在瑞典就开始放假,于是许多人
正在排队买酒,准备过周末。还有几个小“滂克”在巷子里嬉闹。他们就住在瑞典文学
院旁边,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隔壁的这所学院颁发的一项奖金,牵动着世界成千上万的
文学家的脑神经。
    霍尔小姐领我们走进这座文学的殿堂以后,就留在走廊的一间房子里,没有参加我
们和俞连斯登的谈话。直等到我们出了图书馆才又接着导游。我们上了汽车准备回旅馆
时,霍尔小姐告诉我们,那瑞典文学院下面的一层,就是从正门进去的地方,并不属于
文学院,而是一家股票交易所。
    这倒很有点象征意味:楼上的学院对文学作品所发的奖金,有时并不反映文学作品
的实际价值,价格与价值是分离的;楼下交易所所售的股票,票面金额有时也不反映实
物的实际价值,价格与价值也是分离的。
… 
                   
     边缘小品   有感无序     
 一些书前的序言是序作者本人的读后感。并且是隐恶扬善,多溢美之词的。有的序
却是“借他人酒杯消自己块垒”,趁给别人写序时说些自己要说的话,竟常常与所序的
书无关。郑柯今天出了一本小说集,嘱我写序,无非是想让读者在读他的小说之前就对
他的创作先有一个概括的了解。年轻作家出的头一本书,好像都需要有一位大家比较熟
悉的人引荐:“请多多关照”,等等。我对郑柯说,其实你不必这样羞怯,你就大大方
方地往读者面前一站,任人评头品足好了。郑柯的小说,早在1985年我就作过评论,很
高兴地把他介绍给了读书界。我极少写评论文章,因那既不是我所长而且我对当代作家
的作品也很隔膜。郑柯发表《大大谷》时候还不是专业作家,刚刚从大学毕业,年轻得
很。我为他写评论完全出于自发,也是“有感”。感于那个短篇之中的灵气。评论是一
气呵成的,因他的灵气触发了我的灵气。这么多年下来,生也坎坷,他的灵气得到磨练,
少了些浮扬多了些深沉。所以我觉得他站在读者面前应该是无愧的。
    然而,郑柯却有郑柯的顾虑。
    因他的顾虑,又触发了我的感慨。这里我也不禁“借他人酒杯消自己块垒”了。
    原来,现在大喊大叫的“出书难”其实并不难。过去,一个作者写了一本书,送到
出版社,先要一审,后要二审,再要终审。终审判决下来,即使排上了计划,也要等上
个一两年。而现在,只要有钱,想出一本书竟在弹指一挥间。张三李四,写的白云流水,
悼文情书,政治上没问题,马上就能见校样,不久即可上架。至于印多少册,也不是由
书籍市场的需要而是由你的荷包来决定。照过去的标准,很多可出可不出的书和根本达
不到水平的书,现在都可泛滥。那些喊“出书难”的作者,力道真是用错了地方。与其
发牢骚,不如去捞钱。有了钱,小学生作文式的文章都能收集起来出版,何况你的煌煌
巨制。前几年,有位刚从鲁迅文学院毕业的作者跑来找我,要我给他安排工作。我说你
现在这个机会正好,刚出校门还没有单位,何不趁此多在社会上跑跑,先当个体户,既
有了生活积累,又能赚点钱为今后创作作准备。可是他错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不收留
他,愤而离去。前不久在街上碰见,好像他就有点“悔不当初”了。据他说他的一位
“鲁文”的同学,就是照着我的路子走的,现在已经有了几百万,“除了不倒军火什么
都倒”,别说出一本书,开家专印自己著作的出版社都富足有余。
    因为有这种情况,郑柯就有点担心,害怕读者也把他的这本辛辛苦苦、倾注了个人
心血的小说集当成那一类出版物,尽管他为了出这本书也付出了一定的“跑钱劳动”。
要我作序,除了前面所说的那层意思外,还有点想取得一个“证书”的味道。证明什么
呢?就是证明他这本书值得一看。
    可是,我的确不怎么太乐观。我总觉得现在认真读书的人越来越少。古人说,读书,
要头顶上再长一只眼。庙里的菩萨有许多是三只眼的,中间那一只,就是所谓的“慧
眼”。郑柯的小说,如果你光用正常的两只眼睛去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情节并不
复杂,不如武侠或通俗小说吸引人;人物,也没有惊心动魄的高大形象或令人玩味不尽
的阿Q式的典型。翻过去,也就完了,留不下深刻的印象。但是,要是你开了慧眼,你
就能看到篇章中弥漫着一股灵气。其实,千古文章,难得的也不过在这一点上而已。
    开慧眼,那需要内心极为宁静安详。所以古人在读书之前都要先焚香沐手,正襟危
坐,然后平心静气地翻开书本。现在,一般人哪能有内心宁静安详的快乐。成天营营苟
苟,争利于市,争名于朝。于是只好去找些武侠或通俗小说聊以打发“争余”的时间了。
所以我已经预料到郑柯的这本集子发行量不会很大。如果它能在真正的文学圈子里引起
评论界的注意,我就为他感到高兴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即使引起了文学圈子的注目,又如何呢?文学事业,是一个要
耐得住寂寞的行当;“人不知而不愠”。真正有灵气的种子,正是在寂寞中得到内心无
比的快乐的,而且也只有从寂寞中得到。有人可能说,你张贤亮老是热闹,你才说这样
的风凉话。叫我们寂寞你却不寂寞!事情看来好像是这样。而我,真心的,从来也没有
把热闹或不热闹当作一回事。如果我老想听别人说我些什么,被别人所左右,我也就失
去了自己的“阿赖耶”识,写不成东西了。可是,郑柯是一个江南才子,又是一个年轻
的作家,他是很想热闹一番的,我知道。我以为,凭他,既年轻,又有才气,热闹,也
可能热闹得起来。我只希望他热闹或不热闹之后,有一番思索。
    我想,我的话最好到此为止。序不应该是引言或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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