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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1009c世无匹 作者:娥川主人编次-第24部分

小说: 1009c世无匹 作者:娥川主人编次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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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石出矣。”曾九功便请丽容上去道:“陈举人田产住房,委系你家故业。今日我与刑厅及县主,三面审明,理应断还与你。你可从内至外,一一验明,趁本府在此,不致更有争竞。若有吞占别主赃物,非系你家者,须交与本府,发还众被害领去。你家什物,倘有缺少,亦须报明本府,着他补赔。”陈与权道:“家中所有,大半是我自己产业,求太老爷鉴还。”曾九功道:“你当日一身狼狈,死于风雪之中,干白虹在南雄岭上救你,此时田产何在?敢是你怀里边揣过来的么?”
  陈与权便没得说,只得同丽容入内,一应田房文簿,尽行交还。丽容检看箱橐,现银珍饰,尚有数千,新置田地,又有千亩。但恐太守等久不便,因出来禀道:“寒家什物,一时查点不尽,但有新买田地千余亩,听太爷发还众人。其资饰银两,情愿只取一半,其余听凭太爷分派。”曾九功道:“你既如此好义,本府当有处分。可将此一半家财,分为二股,一股给与众被害领归,一股发与尼姑周氏。起造大殿,供佛焚修。今已交割明白,本府即当详宪,陈生命案既虚,姑免拟罪。此处仍是干家住宅,不许在此安身,可与妻子奴仆立迁别境,勿得留恋。”
  陈与权跪下哀哭道:“当初干兄曾与我一半房屋,还求太老爷开恩,少赐栖身之处。”曾九功道:“既干家如此待你,谁叫你负心!快些出去,不许多说。”陈与权道:“可怜我中过举人,稍有薄面,一时叫我领着妻子投奔在那处去?”曾九功道:“譬如禽兽,随地而宿。你负义忘恩,原与禽兽无异,有谁怜你?”叫皂隶逐他出去,许多衙役生生把陈与权叉出外厢,又一起公差赶入内室,将乔氏一把揪来,双双的推在门外。曾九功与厅县两官,一齐起身而去。正是:
  当年漂泊苦无栖,今日依然复旧时。
  可惜半生空富贵,单单赢得一妖妻。
  陈与权欲待再挨入去,争奈门已紧闭,只得与妻子大哭一场,含泪而走。陈与权道:“我如今且寻个人家安了身,慢慢再图地步便好。”乔氏道:“除非借亲戚人家,方有些体面。只是你外乡人,并无瓜葛,我家父母,早已去世,又无兄弟姐妹可以相依,如何是好?”陈与权道:“我陈氏既无亲族,凡是姓乔的,不论远近,且去投他再处。”
  乔氏无奈,只得一随一唱,同走入城。那知乔氏虽系亲情,只因陈与权平日自恃举人,不看人在眼里,并不曾往来。况且已被官府斥逐,不齿人类,俱闭门不纳。两人无奈,只得哭道:“亲戚眼见如此,反不如借朋友人家住罢。虽然没有体面,也顾不得了。”谁料这些大家小户,一发坚拒不容。
  夫妇两人南北奔驰,不论城里城外,凡有一面的,尽皆走到,那里有个人怜他一怜,应他一应!陈与权忽又想道:“除非这个人,当初极奉我的,不怕他不肯。”乔氏问:“是何人?”陈与权道:“就是先年借他房子与金氏住的那孙秀卿,是小家财主,或者还可兼容。”乔氏喜曰:“既是这等,快些去嘛。”两人又望孙家走来。那知如今的人,大凡有了钱财,成个富翁,便极势利。荣贵的,就出格奉承;落泊的,随你至亲骨戚,便冷眼相加。
  这日见陈与权夫妇挨身上门,明知他举人己忒了腔,且被官府审逐,谅已无势可藉,就严声峻拒。陈与权又因其白丁可欺,死死坐在家中,推也推他不出。孙秀卿着了忙,如飞到府里禀官,说陈与权既被斥逐,尚在扰害愚民,曾九功大怒,立差快手,押逐出境。
  陈与权正在孙家炒闹,只见两个青衣人持着牌票进来道:“我奉太爷差来,说陈爷既无住处,着我唤两肩小轿,送陈爷与奶奶到南雄岭上草庵里去住罢。”陈与权已知此处安身不牢,只得听凭驱遣。那知到得岭上,虽有个草庵,却在荆棘丛中不通往来的去处。快手把两人送入庵中,匆匆而去。陈与权看那草庵,四壁欹斜,风雨不蔽,板牀折足,土灶无烟。清早饿到临晚,腹中甚馁,空山野径,鬼哭猿啼,并无寸草可食。
  次日等客商过往,老着脸哀求救济,自言中过举人,因昧心吞占,遭此恶报。众客商怜他,往往赠些干粮。苟延了月余,一日忽见刘天相蓬首垢面,忽然入室,厉声泣道:“我当日负心,死固无怨,今日你也负人恩德,须偿还我命来!”说罢,倏然不见。陈与权骤发大病,是夜暴亡。乔氏亦享用半生,吃不得恁般狼狈。不隔数日,相继饿死。可惜好个陈与权,枉费了数载机谋,依然死于南雄岭上,可知天道可还,报施最巧,只因他两人昧了一点本心,忘恩负义,遂有如此之报。诗云:
  十年前在南雄岭,十年后向南雄住。
  中间数载享膏腴,不记前番风雪处。
  负他青眼十分恩,锱橐田园悉我踞。
  苍苍报施转睫间,来处来从去处去。
  却说曾九功处置了陈与权,恢复了干家产业,并为周氏尼姑装佛造殿,恩怨已明,夙志既遂,便有急流涌退之意。未几,忽报干浚郊已中了第五名会魁,到得殿试后,又报了二甲第一,选授翰林院编修。曾九功喜跃如狂,登门庆贺,既而想道:“干兄儿子既贵,家园复整,锦旋在即,欢聚不遥,可谓得志矣。但我原系词林,今改调外职,非我素愿,不过欲明恩怨耳。今志已遂,何必碌碌仕途,沉沦宦海。莫若退归林下,优游自得,岂不贤于金紫?况干兄本无报怨之心,我此番举动,大非干兄之意。不即退而避去,更待何时!”
  志念既决,即往省城,面谒抚、按,交还印绶,恳其题疏另补。抚、按俱说:“贵府才品端凝,青年敏练,正宜共辅太平,何以乞休恁早?”曾九功道:“卑职性好山林,志安淡泊,专城之寄,实不胜任。敢求老大人俯赐题黜,不胜铭感。”抚、按只是不许。曾九功便将文凭印绶,送置案头,飘然而去。归到南雄府署,收拾行装,同陆小姐径回山东不题。
  再说干白虹父子,在京甚是荣耀。一日天子见干浚郊冲年英俊,龙颜大悦,命入内宫赋诗。各院嫔妃,见干浚郊风流年少,尽皆倾爱。罗巾命咏,纨扇求诗,赐花赐酒,宠赠尤多,三十六宫,尽皆游遍。天子问道:“卿年几何?可曾娶否?”干浚郊回奏道:“臣年才一十七岁,己聘太守欧阳健之女,尚未成婚。”天子道:“既有所聘,自当即赋宜家,赐尔明日完婚,朕当助彩。”
  干浚郊叩头谢恩而出。随即报与欧阳健,次日准备成亲,奉旨颁赐金花彩缎,各官庆贺。到得吉时,花灯鼓乐,到院相迎。干浚郊坐下高头骏马,绣旗黄盖,银瓜朱棍,穿着大红吉服,乌纱帽上两朵银花,联着莲花白面,犹如玉洞仙郎。迎至欧阳府中,引出一位小姐,袅袅婷婷,珠辉玉映,立于氍毹之上,双双交拜。
  行礼已毕,共绾红丝,罗扇轻携,纱灯簇拥,送入洞房深处。是夜带解同心,枝交连理,锦被忽翻春浪,高堂乍敛残云。明日具疏告假,回乡省母。圣旨嘉其孝义,准假一年。干浚郊大喜,辞别岳丈,即同父亲收拾出京。各官饯送,自不必说。一到山东,曾九功设饯相迎,干白虹惊讶道:“老弟在粤中做官,如何又在家里?”曾九功告以乞休之故,将干白虹父子款留两日,后日匆匆起程。曾九功远道相送,挥泪而别。
  干白虹父子不分昼夜,赶到家乡,夫妻母子相逢,一番悲喜,不言可知。干白虹问及:“陈与权何往?”丽容详述曾九功报怨之事。干白虹愀然不乐,寻至南雄岭上,将陈与权尸骸具棺盛殓,买地安葬,广植松揪。另建一所观音庵,托个僧人,照管坟墓,侍奉香火。此皆干白虹不忘故交,不念旧恶的厚处。
  过了数日,干浚郊亲往尼庵,拜谢周氏与尼姑豢养之恩,将三千银子建殿塑佛,并给良田千亩,与他食以娱老。又访戚宗孝尸棺,也为他造坟安葬,建立牌坊,题曰“义士戚宗孝之墓”。又向戚氏近宗与他嗣立一子为后,给与田产资生。闾里亲邻,尽皆存恤,无不称为厚德君子。
  过了一年,假满进京,补升修撰,后来直做到文渊阁学士。干白虹亦赠礼部尚书,丽容与欧阳小姐俱受一品封诰。曾九功过了几年,天子慕其高节,仍召回内院,后边也做到都察院大堂。
  干白虹寿至九十,忽然悟道成仙,就有紫阳真人,白日飞来,与之乘鹤而去。自后干氏科第不绝,子孙繁衍,以享厚德之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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