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第12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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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顶着雪
我给北京房山的朋友
去了电话
问他冬天的情况
他说屋里生了火
很暖和
我就想起新年要到了
这个年末
我应该做点什么
我想带上她
去房山住几天
她会问
去做什么
我说牵着你的手
在雪地里走
然后拍拍你身上的雪
指着地里的白菜
说多好啊
暖暖的冬阳下
白菜顶着雪
水珠
一只蝌蚪
从挡风玻璃游弋而下
起先是一只
后来很多只
后面的一只
追上前面的一只
或者接近的两只
融为一体
他们便更快地坠落下去
我在车中躲雨
看着他们
从挡风玻璃上一只只地消失大草：原名余江武，1964年生地江西九江。80年代末开始诗歌创作。现居深圳。
十间房
■ 于贵锋
垂暮之年的笑容婴儿一样纯真，足以唤醒
爱。是的，爱是一辆手推车，推着他上路…
但上帝是否允许他把漫长的一生回忆，让回忆
成为他的一部分，或终点，这不重要，因
为他固执地
递给我榔头和十枚钉子，
叶枚钉子，就是十把钥匙，打开了十间房子。
第一间房子，挂着一张结婚照。他说，看起来
他们的幸福
是多么特别，但正像有人说的，所有的幸福
是一样的。
不过要注意，他们的结合缘于爱。爱足以改
变人的
相貌，——我是说，他们看起来是多么年轻。
连照相穿的礼服上
都沾满了喜悦的金屑，他们似乎刻意想留住
那个瞬间的
惑觉，——爱是一把烙铁。烙在谁，谁就会留
下疼痛的记忆
这间房子还挂着一把锁，一把生锈的钥匙。
他看了很长时间
一声不吭，像是睡着了，我听见吧嗒一声，类
似汗水砸在尘土
我猜想，那是一个谜，他早已解开了，但不想
说出来。唉，
亲爱的读者，不要追问一个人的过去，如果
他不想说出来
砍断的两截蚯蚓早晚会互相找到……
第二间房子放着一辆手推车，像是我儿子的
那辆
也开始仔细擦拭它，——你肯定知道，其实
一点尘土也没有
这只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擦着扶手，车
轮．……
一个婴儿坐在车上，它的笑容是多么纯真。
“爱有时很简单
就是推着婴儿车在地上走来走去。”～～他
望着第一间房子
仿佛听到了熟悉的脚步，“我就是被这脚步声
从第一间房子推到了第二间房子”。所有的
爱归他所有——
我看见，手推车动了一下，似乎有人抓住了扶
手
第三间房子放着一本书，一支笔，一台电脑。书
巳泛黄
我知道，放置多年的纸，轻轻一折就成为碎片．
——他正在这么做
碎片铺满了地，像一地的落叶。文字，它记载
下了什么？
比起爱的潺谖；比起一颗心的容量，磁盘的空
间，太狭小。
他说自己是一场暴雨，打着青春的闪电跑过去了
而干渴的土地仍旧张着大嘴，——他跑过去了
是另一个人让他知道怎样将爱永远地留在心里
我跟着他进入第四间房子。那是第三间房子
的延伸。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打开了这间房子
他发现一个老人，长得和他有点像的老人，在
一块田地里
不停地挖着。起初他以为老人是在寻找别人
遗落的土豆
但黄昏降临了，老人依然不停地挖着。
但乌鸦飞走了，老人依然不停地挖着。
他问为什么，老人说他可不愿跟着云朵飘走
他说要把自己留下来，只要他醒着，挖着，他
就有理由留下来
于是他走进了一个简陋的小屋，那是第五问
房子。
．
亲爱的读者，他跟我说，走进那间小屋，他就
哭了
他从一个破旧的摇篮看到了他的父亲或母
亲成长的过程
像一个淘金者，他从贫富的沙子中淘出了真金
“只有爱是永恒的”，像自己的手推车，一直
是那样锃亮，
他哭了。他坚信自己找到了真理。他说，
于贵锋，1968年生于甘肃天水。90年代初开始诗歌创作并发表作品。现在兰州工作
记忆与凝视（三首）
■ 韩浩月
秋天的稻田
从早晨开始 磨镰的声音就把我的耳朵叫醒
穿过城市 穿过街道和一个露天商场
我们的土地潮湿而又肥沃
我们的水稻金黄而成熟
清凉的太阳顺着少女的发梢升起
水稻的波浪被一镰镰揽进她们的怀拖
去年的稻草今年依然坚韧
美丽的少女像美丽的秋天
让我联想起一幅淡黄色的油画
我热爱劳动 但一行水稻没有割到头
我就躺在了田埂上
我被一只水洼里的秋虫嘲笑着
我嚼着一根汁液丰富的草根不与它计较
站在人生的田野上 我是一个孤独的稻捆
没有人跳下马车把我带走
没有人逼你在这块土地上生长
就像这一根根无怨无悔的水稻
我耐心地等着
秋天过去稻田空荡
我在这寂静的季节里步入金黄的天堂
蚂蚁
亲爱的蚂蚁在绿绿的梧桐叶子下
安了家忙碌的蚂蚁清闲的时候
顺着树叶的脉搏散步 抬头看见晴朗的天气
蚂蚁皱了皱眉头没说一句话
天黑了，一只蚂蚁打不开门
可怜的蚂蚁坐在满地的月光上
发了呆走神的蚂蚁想起去年的
某一段时光 大教室，栗子树林，黄土路
秋天一个招呼都没打
说来就来了 一只在向中午靠近的蚂蚁
突然学会了感伤
搬大米的蚂蚁在阳光下汗流决背
赶路的蚂蚁脱掉了鞋子
跟菜青虫打架的蚂蚁奋勇向前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蚂蚁狼狈不堪
失恋的蚂蚁摘掉眼镜嚎啕大哭
哭过的蚂蚁看着满屯储藏好的粮食比较满意
黑暗的夜里蚂蚁翻开一本书
一个字有两只蚂蚁那么大
蚂蚁抬起头叹口气目光炯炯，说
生活是残酷的，但我不惭愧
勇敢的蚂蚁身背着干粮
离开了家三分钟迈一步
走在打拼的路上……
旗杆镇
站台的名字叫旗杆镇。既没有旗杆
也不是小镇。傍晚把两根锃亮的铁轨
镀成磨砂黑色，火车如同懒惰的
甲壳虫，迟迟钻不进
才一尺高的荒草丛里
观在大家知道了。旗杆镇
不过是一个没有一个
乘客下车和上车的站台。作为
一只喜欢在风里散步的爬行动物
我不关心，那些擦着火花的轮子
内冷笑从唇齿之间粹落的速度
有多落寞和伤感
在旗杆镇，每天各升起和降落
同一张面孔的太阳。在旗杆镇
狗尾巴草和香蒿蒿草的数目大致相等
在旗杆镇，萤火虫按时点灯雷打不动
随便找一个地方，在旗杆镇
安歇一下手脚和灵魂都是可以的
当你心里，生锈的时候
旗杆镇的黄昏如期的就来了
真实（外三首）
■ 卢文丽
那渐渐淡去的只是我，不是你
速度正在提升，回忆气流般淤积
我抱紧阳光下的枝叶
像黑夜收拢恍惚的梦
一丛忧郁的蓝花开在脚边
几分钟之前，它仍娇艳欲滴
此刻，却清冷得不忍再睹
我的指尖还残留着你的温度
我如何开始思念一个不着边际的人
风的低语，提醒我活着的证明
你如何想像一个女子的寂寞
午夜大地般苍白
这是真实的存在，果实的一面
被光唤醒，另一面埋进身体里哭泣
道路飘摇，一种加速的尘埃
将我们送返各自的生活
那渐渐淡去的不是你，而是我
冬天在你离去时降临
像大地上最后一片树叶
你不会知道阳光下的它有多么疼，多么痛
一 夜
享用不尽的一夜终于远逝。新雨
洗濯黎明的脚尖
一缕无可名状的琴声
吹动白色衣袍的腰肢
这是春天的第一次失眠
病中的女子临水远眺
她胸口的蝴蝶被散漫的风
所确认，她易于伤感的面容
惊动槛鸟和镶花的诗帕
一脉相承的旋律在镜中上升
天堂的女儿贡献着激情
黑夜的长发，白银的锁骨
呼应月亮和雨中消遁的马匹
玫瑰。玻璃。幽深和迷乱
早衰的知情者返身和加速
风中的灯盏，闪烁的芬芳
从浓荫到浓荫
构成春天最旺盛的合唱
享用不尽的一夜终于远逝
新雨临近最后的码头
她知道提琴手已在粉碎的音乐中起飞
没有一种黑暗能与她的黑暗相比
没有屋顶的房子
这样的夜晚，即使在梦里也会惊醒
雨水像一些陈年往事
闪现，发着骨髓的幽光
我听到透过岩层的风
如何将冥和的躯体轻轻吹折
我不能确定这是真的
就像许多丧失已久的歌
我知道在时间中谦卑地生活
有助于延缓日渐衰老的记忆
我试图爱上这个世界
就像爱上一场古老的骗局
这样的夜晚，即使在梦里也会思念
雨水落下
像一首微微发凉的时光练习曲
烘托夜气和火焰似的鱼群
而我几乎已伸手触着了那句梦呓：
我的房子没有屋顶
雨水落进我的心里
洗礼
黑夜有更深的湖水
当群山安泊，鸟兽还巢
更深的湖水，已将我的身心攫取
多么美好，我的怀抱一片芬芳
从未见过的花朵
开放在丝绸的水面
鸟儿在云端自由滑翔
请用最虚无的旋律，反复吟唱
让风暴暂时撤离
因为这里的每一寸肌肤
都期待深情舒展
我渴望黑夜的洗礼
之后是枝叶曼妙地起舞
可是为什么要屡屡醒来
蜕回到一个带壳的生命
卢文丽，1968年生于杭州。1988年开始文学创作，出版有诗集《听任夜莺》、《无与伦比的美景》，散文集《沙漏的舞蹈》。现在杭州《每日商报》工作。
遥远的，安静的……
■ 许雪萍
（组诗）
风吹过来，翻开——一
合上的书页，巳故的记忆。它是
那么细心，甚至找到磨损的细节，忍住的疼痛
静寂的下午被完整地打碎。
有一刹那——
他惊叫，在惊叫声中
一道门已经关上；来不及挽救的失误和
不能涂抹的错误，这是
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风吹过来，带来——
满面的沙尘，众多的垃圾，颠簸的春天，
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和失散，那是
一个人全部的命运呀
我所害怕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