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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2005年第22期-第5部分

小说: 2005年第2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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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的地方。甚至被吹得
  
  改变了形状。改变了颜色。
  这时,一只不期而至的鸟
  用离去的迅速
  在空中留下一声下午将尽的尖叫。
  
  渡  口
  
  你很惊讶你再次坐在这儿。
  坐在溪边的踏脚石上。
  永安溪仍在它的鹅卵石河床上
  带着柔和的弯曲流淌。
  
  家乡熟悉的风影熟谙于提示。
  两岸白色的鹅卵石在雨中变暗,
  变得温润如玉,用手可以触摸
  年岁给予的光滑。
  
  水面上,我奇异地看到
  存在着某种消失不久的音乐。
  在暗绿色的水流上观望,
  踏脚石陷落得像记忆中已然错过的某件事。
  它在雨中渐渐变得苍翠。
  与那些复活的芦苇一起。
  
  爸  爸
  
  当这个词在我口中
  几乎变得完全陌生的时候,
  就像一度被禁锢的舌头
  现在重新开始
  
  在你小小的口中翻新,
  有着如此多的韵律。
  无法摹拟也无法描述:
  一遍遍地听着它
  
  如此感动,也如此让我悲伤。
  它使我想起
  我和逝去的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一种同谋的关系。
  
  那曾经让我现在如此陶醉的力量
  他肯定也曾经感受过。
  现在,在我的记忆中
  已经荡然无存的韵律
  
  肯定也曾经让他感到惊讶。
  多么无知的小孩熟知一切,
  在同样的池塘边
  看着同一轮月亮。
  
  一个盲人在演讲
  
  来自上面的光照着他发亮的额头。
  他的眼睛隐藏在无法细看的阴影中。
  他握着拳头,缓缓地听任
  自己的词吐出,不像是自己的
  
  倒像是他人的声音。
  通过麦克风与它带电的精灵
  又陌生地传回自己耳边:
  慢了半拍,需要不断地回味
  
  不断地连续上新的词,
  这样才不致于感到可以想象的听者的死寂。
  没有人知道他是迷宫中的茫然失措者:
  惊讶于自己迷失于
  
  创造书籍的黑夜的命运。
  他可以想象放在手边的金属盘
  与金属盘上的一杯水
  在光中变幻着他无法看见但可以把握的色
  彩。
  
  爬  山
  
  林中的小路时断时续。
  不断出现的事物
  常常使你驻足遐想:
  
  一堵断墙、一堆长苔藓的石头、
  背阴处的残雪、枯草上的白霜。
  树顶上忽然到达的鸟鸣
  
  又常常将一些被遗忘的事物惊醒,
  并使它们再一次安于自己的本性。
  有时会看见洼地上落光叶子的树
  
  黑色的枝干,似乎是等在那儿
  被再一次唤醒的记忆。
  忍不住不断受到的诱惑
  
  你不断地往上爬,期望着
  看到更加非同寻常的景色。
  考虑到你必须回到山下的城市中去
  
  考虑到天色将晚,
  而自己又不是适合于野外生存的松鼠,
  你将自己的路停止于一处悬崖前。
  
  这样你就可以自我安慰:
  你之所以往回走,是因为你确信
  按你的方式前面已经无路可走。
  
  有假山石的水池
  
  再回去一次,在教室的后面,
  才能看清大理石的边沿中
  绿得发暗的水、水中的假山石与自身的倒影。
  远处塔松明丽的倒影使它显得如此之深。
  
  目不转睛地看,从它的倒影中会传来
  白色的银光,稍纵即逝——
  一条鱼白色的肚皮。
  现在它的脊背几乎与水融为一体。
  
  即使是水也感觉不到
  它微小的尾巴微小的晃动。
  在石头的缝隙之间,你发现
  更多的它们:两条、三条、四条……
  
  不断啃噬着褚红色的石头。
  它们在不断地使坚硬的水池
  变成一些回忆、一些词:
  或许会是一首柔弱的诗。
  
  奏箜篌木雕
  
  我不是坐在这儿。而是在天上飞。
  不是我拥抱着箜篌,
  而是箜篌长在我的胸上。
  仿佛树长自我的心,我的手
  长在箜篌的弦上。
  我想开始弹拨(或者早已开始)
  而乐曲始终没有响起。
  我低着头,从那儿观望
  开始变得迷惘的心,我的嘴角
  挂着乐曲还没响起
  —就已经感觉到的悲伤。
  最先看到我的是一个木雕艺人。
  
  他住在绿洲的边缘。
  然后是途经沙漠的驼队。
  那些穿着华丽的商人,
  说着希腊语,浑身散发着没药的香味。
  “让她弹奏一曲听听。”
  “她不会开始也不会结束。”
  
  雨中的花园
  
  南方妖娆狂野的花
  有着北方的名字。胡姬花,
  悬挂在屋檐下开放。
  
  芭蕉树的花园沉浸在雨中。
  红色带着黑斑点的鱼游动着
  使水池更富有生命。
  
  中间的铜水瓮由狮子守护着,
  水从下面喷涌而出,
  并从满是绿锈的边沿溢出。
  
  周而复始,似乎永无穷尽。
  一只不知名的鸟
  躲在远处的树阴下鸣叫。
  
  它提醒我,所有的地方
  有着不同的风景
  但或许是相同的心情。
  
  陈太胜,1971年生于浙江仙居,在《诗刊》《人民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多篇。现居北京,任教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我走不进这座城市(组诗)
■ 冰 峰
  如果我身上不再有草的味道
  
  如果我身上不再有草的味道
  我就会甘心做这座城市的居民
  或者用这座城市的口音
  说话、骂街
  
  如果我能够忘掉草原
  我就不会站到窗口
  看远处的云
  飘向更远的远处
  
  闭上眼睛
  辽阔的草原迎面而来
  马蹄的声音,驮着我
  在阳光下奔跑
  
  马头琴的曲调,悠扬而苍凉
  母亲饱含热泪,站在风中
  站在我回家的路口
  
  我看到了母亲的目光
  那一片辽阔的草原……
  如果我身上不再有草的味道
  我就不会有我现在的一切
  
  我走不进这座城市
  
  我走不进这座城市
  在这座城市,我有了工作
  买了房,买了车,买了户口……好像
  能买的我都买了
  
  这座城市的人还是叫我外地人
  
  我想不明白
  我还有什么没有买呢
  
  昨天,来了一位老乡
  我俩推杯换盏
  酒喝多了,老乡说
  你没变,还是原来的你……
  
  羊
  
  在这座城市,我见到的羊
  已经被人赶上了餐桌
  羊的肉体,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我曾经抱过羊
  一只绵善的、长着毛茸茸细毛的羔羊
  我的目光对峙着羊的目光
  内心,被一种善良征服
  
  于是,我用羊的目光
  看着这座城市
  看着从我身边闪过的一切
  
  但是就在今天晚上
  一张奢侈豪华的餐桌上
  羊停止了奔跑
  善良,在一张张冒着酒气的大口中
  成了一笔肮脏的交易……
  
  我怀念羊
  那些目光单纯、善良的动物
  
  门口的小河
  
  门口有一条河
  被净化过的废水,欢快地流动着
  呼出的热气,迷雾袅袅……
  
  这条河,划开了我的灵感和想象
  先是野草、野花、野鸟,然后是洗衣的村姑
  ……河水里,几个光腚的小孩
  把水花溅了起来,把一个孩子的童年
  溅到了我的眼前
  
  其实,我正在河边散步
  小河病了,河水发着高烧
  几株发黄的小草、野蒿,站在河边
  像我一样,像河边的许多人一样
  想着什么,或思念着什么
  
  冰峰,原名赵智,1965年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小说、散文、诗歌、评论等作品散见于《诗刊》《人民日报》《词刊》《随笔》《文艺报》《知音》等报刊。出版个人作品集5部。


诗五首
■ 陈染君
  染铺湾
  
  一
  一根稻草,你弯腰捡回来了
  一根树枝,你又弯腰捡回来了
  一粒米饭,掉在地上
  你蹲下身,黏到了嘴里
  
  染铺湾,一枚一分硬币
  你能把它掰成几瓣
  
  二
  
  在田埂的斜坡,一蔸刺树旁
  他停住了,趴在地上
  还够不着刺丛里那根稻子
  一只脚翘起来,指向天
  一只手继续往前摸,穿过刺
  终于,抓住了那把汗水
  
  此时,城里的计算机
  正在收割天下粮食
  那些精确而又精确的数字
  是否包括了这根稻子
  
  三
  
  在大队果园,我看见了冬天
  像不是冬天
  像祖母生前的老年
  
  我看见祖父在瑟瑟的寒风中
  包扎一根瑟瑟发抖的果枝
  他的手,也像一根果枝
  在过去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父 亲
  
  端午,中秋,即便是
  除夕,他都闲不住
  你只能在饭后那会儿
  他笑的皱纹里,看到
  一小截节日的气氛
  倒不是非要在一分一秒的
  光阴里,翻出硬币
  比方说,这会儿
  大年初一,谁都在休息
  真正的休息,他却掂一把锹
  去了门前的树林
  不过是让土堆得更高
  让坑挖得更深
  
  虎耳草
  
  就在我家屋后的山墙脚
  孩子那么高的地方,  自己长
  耳朵大的叶片,茸茸的
  根细如丝,有的露在外面
  像孩子的腿儿,蹬开了被褥
  
  没人替它盖,没人注意它
  母亲早上倒泔水的时候
  又泼了它一身。它摇摇头
  自己掸掸身子,自己再长
  
  那年母亲把它挤成汁儿
  我看见它细小的身子
  突然魁梧了起来
  叉腰站在中耳炎的路中间
  现在我人到中年,身强体健
  在首都,放眼这个世界
  还能看见它,在老家
  细小的身子,一点点
  
  一个月光很好的夏夜
  
  事先他不声张
  天快煞黑时
  他在畈中的一口塘边
  压好一堆瓜藤
  
  这会儿,乡亲们都在乘凉
  他弯着身子逆着月光
  贴地提一把鱼叉
  正接近那堆瓜藤
  
  我被控制在很远
  但我听见了
  鱼在月光浸泡的水中
  咀嚼的动静
  
  突然,鱼叉带着他
  飞了出去。一片水响
  好像是从月光里
  他抱起鱼叉和一条大鱼
  
  他是我父亲
  月光很好的夏夜很多
  他并不经常这样做
  
  抽卷烟的细九婆
  
  上半年,还有我的
  旧语文书
  都被她卷成了烟卷
  
  下半年,还有我的
  旧算术书
  也被她卷成了烟卷
  
  明年,可怎么办
  她还等着哩
  我得快把书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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