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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没关系 作者:[智利]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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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因为你是一胆小鬼。”
  他轻蔑地打了我一拳,我向后退了一小步,我盯着他,蜷缩着肩膀,双手护住胸口。
  “我不是胆小鬼,”我说,“我不和你打架是因为我没有发火。我不想打你。人们总是因为发火才打架。”
  他走到我面前,用膝盖狠狠地撞了下我护在胸前的手。我摇晃了一下,不过没有摔倒。我站稳脚步,垂着手看着他。
  “你现在发火了吗?”
  我想了想,说:
  “不,米切尔,不,我没有发火。”
  他用手扶了一下几乎滑到鼻子上的墨镜。我看着他,不知道手往哪儿放,只好又插到了裤兜里,摩擦着大腿。
  他走得离我更近了,抬起腿,冲我的膝盖狠踢了一脚。
  “现在呢?”
  “现在什么?”
  “你发火了吗?”
  我伸出手,把指骨掰得劈啪作响。我忘记告诉你们我一向喜欢这亲做。苏菲娅曾说这是种没有教养的行为。
  “没有,”我说。
  “所有的智利人都像你一样胆小如鼠吗?”
  “我不是胆小鬼,米切尔。智利人都很勇敢,比如奥希金斯、何塞·米格尔·卡雷拉以及阿尔图罗·普拉特。”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些名字。”
  “还有阿连德。”
  他拉开皮夹克的上衣口袋,从中取出了一根放了很久的烟头。他叼着烟,拉上了拉链。这种皮夹克在“海蒂”卖一百四十五元一件。我非常喜欢这种衣服。有一次,我甚至想把我攒的准备去希腊的钱花掉来买一件,米切尔拿出一只贴有裸体女郎图案的日本造打火机点着了烟头。
  “我们也有自己的英雄。比如说俾斯麦。难道你认为俾斯麦是个胆小鬼吗?”
  “我不知道,米切尔。我历史学得不好。不过如果你说他很勇敢,那我也这样认为。”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到地上。我想他之所以这样做不是过让我看看他是如何用靴子的后跟把烟头碾碎的。
  “好了,”他说,“我们开始决斗吧。”
  “好的,”我说。
  我们站在原地。拉链“吱”的一声,米切尔解开了皮夹克。他把拳头放在脖子前面,我也照样做。他试探般地出拳,而我却纹丝不动。他放下胳膊,紧握拳头,在我的鼻子前面上下摇晃。
  “可是,告诉我,智利人。我打你的时候,你会自卫吗?”
  我嘴里积攒了很多唾沫,费了好大力气才咽下去。
  “是的,别打了。”
  “你现在发火了吗?”
  “没有。你呢?”
  “一般。你小心了!”
  他又将胳膊放在了前面,上下挥舞着拳头。我也这样做。我从来没有打过架。也许小时候打过,但是我不记得了。突然,他一拳打在我的头上,我的耳朵立刻热了起来,好像被滚烫的马刀刺中了一样。我歪倒下去,就在我要倒地的那一刻,他一掌打在我的嘴唇上,又把我拽了回来。我知道自己咬着了舌头,虽然我没有时间用手去摸,但是我感觉到了血的味道。
  “你现在发火了吗?”
  “你把我打出血了,恶棍!”
  “给你点颜色看看。”
  他踢了我的大腿一脚,我的耳朵又再次被他的拳头打得发热。我转过头去,恍惚地看到桥上有个男孩在看着我们。米切尔拉着我的衬衫,把我拽了起来,然后又把我推倒在地。这次,我感觉到嘴里进了很多土。一股尿水喷涌而出,我感到自己的腿上很脏。我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现在你该发火了吧,智利人。”
  我用那只锤子般的拳头擦了擦脸和雾蒙蒙的眼镜。
  “我要杀了你,”我喊道。
  “可怜蛋儿,”他说。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便用那钳子般的大手抓住了我,把我转过去,一边掐着我的脖子,一边用膝盖狠狠地踹我。他突然按住我的肚子,直到我使劲地用胳膊肘打了一下,他才放手。我们厮打着,时而打中,时而不中,累得大汗淋漓。
  我连嗓子眼儿里都喷出了怒火。好像我的舌头和脖子上全是眼泪。但是,别人是不会看到我痛哭流涕的!我现在想抠出他的眼珠,用铁棍狠狠地砸他的脑袋。我的身体惟一需要的就是水,我甚至能够跪下乞求。突然之间,电钻般的一拳打中了我的鼻梁。
  好像突然之间我置身于一个水池里,那里烟火四射,女人们的裙子在风中熊熊燃烧。好像五彩的玻璃突然炸开在我的眼前,不可思议!好像一座巨大的教堂在我的脑海里迸裂成一片一片,我的嘴也好像是盐做的一样。米切尔是一个纯粹的影子,我无法辨认他的面庞。我的生命里,总是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我却不知该如何形容。
  比如,那时,我和我的表姐妹们在那幢漆黑的房子里玩耍,她们笑着任我微微地触摸她们的双腿之间;地图的上面,所有的国家都裂成了碎块,好像受了伤一样;电影里面人猿泰山生活的黑色丛林;还有血流成河;这种种古怪的东西,米切尔就在那里,我却感觉不到他,我的脑子仿佛是一张放映电影的银幕,而我的嘴则变成了一只死鸟。米切尔握紧拳头,它仿佛要穿过我的皮肤和骨头,一直击中我的胃和心脏。
  “米切尔,”我喊道,“他妈的,你要把我打死了。”
  但是我却对自己的喊声恍然不觉。我仿佛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值假期,我漂浮在蔚蓝色的安托法加斯塔的海上,我看见父母变成了熊熊的火焰,看到他们温柔的舔着我,我从妈妈的身体中出来,到处都是火焰。
  我醒了,米切尔倒在我的旁边,我扔掉了石头。
  他的嘴角边,血迹已经凝结。我看了看周围,全都沉浸在黑夜中。在柏林总是这样,当一个人向四周张望的时候,他会发现已经天黑了。这座城市就像是乌云制造的一样。我从头看到脚,不知道该如何停止自己的颤抖。那简直像电动的一样。我的躯体已不由我做主了。
  我的头靠着摩托车的前轮,坐在地上,只想放声大哭一场。请原谅我,我已经有一年没有哭过了。从前,每当爸爸妈妈收到智利的消息时,他们总会痛哭,我为他们感到难过,我又有几分多愁善感,因此我也哭了起来。有一次,我爸爸喝着酒,两眼通红地走出房间,正好看到我在沙发上哭泣。
  “你怎么哭了?”他问我。
  “因为你们哭了,我很难过。”
  “这不是理由。”他说,“人们之所以哭泣,是因为无法再继续忍受,或者是因为重要的事情。你明白吗?”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哭,我就打你一顿,让你哭得痛痛快快的,知道了吗?”
  我爸爸很敏感,有时候我把他惹烦了,他会打我一下,但是他从来没痛打过我。我偷他的钱的那次他没痛打我;我装印第安人点篝火差点把圣地亚哥的房子烧了他也没痛打我。我想如果爸爸此刻看到我哭泣,等他知道了为什么,他也说不出什么。我觉得爸爸每过了十年,就越发体谅人。
  我抑制住把一切痛苦都发泄出来的愿望,很长一段时间,我什么都不想。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忧伤包围了,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雨点滴落在滚烫的脸上,感觉真的很舒服。
  也许此刻,我的同学们正躺在地毯上看电视,也许他们正在品尝美味的猪排,我的爸爸也许正查着词典,读着《每日新闻》。我来到米切尔身边,把手放在他脖子上。
  “米切尔,”我说,“别这样。你千万不要死。”
  在我的心目中,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比这个遍布着矿渣和生锈铁轨的地狱强上百倍。我捡起一面破碎的镜子,放在他的嘴边。这一招我是从电影中学到的。如果镜子上结雾的话,那就说明他还活着。
  “米格里托'西班牙语中米切尔的昵称',”我说起了西班牙语,“你还活着,只不过摔倒了。醒醒吧,看看这面镜子。别难过,你还没死呢。”
  我听了听他的心跳,不由得笑了,因为我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声。
  “起来,米切尔。你躺在这里,该怎么向你妈妈解释呀?醒醒吧。”
  但是没有用。我仿佛看到桥上有人在走动。我想应该是原来我看到的那个男孩子,我向他做了个手势,让他下来帮我。但是我做了手势之后,他却跑了。更糟的是雨下得越来越大,好像老天爷踩下了油门一样。所有的一切都迅速地湿透了,天也越来越黑。我到处找着让米切尔避雨的地方,但是这里连个屋檐都没有,根本遮挡不了什么。
  我一边在他的周围徘徊,一边掏着兜里的碎玻璃和小石子。雨点落在我身上,打湿了穿着的衬衫。我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我把一个罐子里的水冲着米切尔的头淋了下去。
  他的脑袋终于动了,睁开了眼睛,但是马上就合上了,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接着睡了过去。这时,雷电大作,仿佛是在为这场宇宙间的暴雨奏乐。也许暖暖和和地呆在家里,心情愉快地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会觉得雨景非常美丽。雨滴落到地主,溅起泥点,原本光亮整洁的摩托车现在脏极了。
  我拉开他的上衣兜,拿了一具烟头,我刚才看他抽过。总共只有两个烟头了,我屈着身子,点着了香烟。烟雾滑过嗓子的感觉很舒服,我在慢慢地吸烟,地上一片泥泞,简直无法下脚。也许我下面要说的话很蠢,但是有的时候香烟的确是人最好的朋友。吸烟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并不孤独。
  一辆列车悲伤地驶过,天很冷,我开始发抖。我蜷缩在米切尔的身边,想着埃迪特,她也许正卷着头发,准备到门口迎接我。我想她的妈妈也许会买油醋拌碎肉招待我。说不定餐桌上还会有一瓶法国葡萄酒呢。我应该回答“不,谢谢,夫人,我不喝酒”这样才会给他们留下好印象。我想着埃迪特洋娃娃般的皮肤,喝了一点酒后会变得越发晶莹。“小鬈毛,小鬈毛,”我像鹦鹉一样,喃喃地重复着。
  突然,米切尔动了一下,我看着他睁开了眼睛,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泥巴。我扶他坐了起来。雷声轰响,雨下得更大了。
  “怎么回事?”他沙哑着嗓子说。
  “我们刚才在决斗。”
  “嗯,我知道,不过我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把你打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他晃晃脑袋,抓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那就是说你打败了我,”他说,“你把我打倒了。”雨下得很大,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把手指伸进鼻孔,紧张地掏着,好像在里面寻找什么东西。然后,歪了歪脑袋,敲了敲后颈,好像他刚才找到的东西可以扔在这里一样。
  “下雨了,”他说。
  这简直是没话找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样一个睿智的判断。我拾起一张和我们一样被淋得湿透的报纸,铺在地上。
  “你得知道,智利人,我们最好不要决斗了,我们快要感冒了。”
  “我同意,”我说。
  我们跳过了水坑,米切尔骑在摩托车上,这件宝贝一下子就开动了。马达渐渐热了起来,我一边拧着裤子,一边用脚趾摸着我的德国马克。我后悔没套个塑料袋,我的鞋子现在简直像个水塘一样。此外,我的脸又红又肿。说不定肿得像只葫芦呢。
  “你把我的脸打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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