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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不存在的骑士-第16部分

小说: 不存在的骑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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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朗巴尔多朝着头盔,朝着胸甲,朝着橡树,朝着天空,大声呼喊,“骑士!您再穿上销甲吧!您在军队里的军衔和您在法兰克王国的贵族封号都是无可非议的!”他把销甲拼凑在一起,试着让它站立起来,并不断地大声说:“骑士,您存在,现在谁也不能否认您的存在了!”没有声音回答他。销甲立不起来,头盔滚落在地上。“骑士,您仅凭意志的力量坚持了那么长时间,您总是做好每一件事情,就像您确实存在一样,为什么您突然屈服了?”他不知道再向谁呼唤了:销甲是空的,空得同从前不一样,失去了以前那位叫阿季卢尔福的骑士,如今他已经消失了,如同一滴水溶化在大海里了。

朗巴尔多解开身上的胸甲,脱下来,穿上白色销甲,戴上阿季卢尔福的头盔,手握盾牌和长剑,跳上马。他这样全副武装地出现在皇帝和他的随从面前。

“啊,阿季卢尔福,您回来了,一切都很好,是吗?”

可是头盔里是另一个声音答话。“我不是阿季卢尔福,陛下!”面罩揭开,露出的是朗巴尔多的脸。“圭尔迪韦尔尼骑士只留下这副白色销甲和这张将所有权指定给我的纸条。此时此刻,我惟愿杀向战场!”

军鼓声发出警告。一支双桅帆船队将一支撒拉逊军队运送到布列塔尼。法兰克军队紧急列队集合。“你如愿以偿,”皇帝说,“拼杀的时候到了。为你手中的兵器增添荣誉吧。阿季卢尔福虽然性格古怪,却懂得如何当兵打仗广

法兰克军队迎战侵略者,在撒拉逊人的阵线上打开一个缺口,年轻的朗巴尔多第一个冲上前。他与敌人厮杀开来,出击,防卫,既兴奋又愤怒。穆罕默德的信徒中许多人趴地啃泥。朗巴尔多矛头所指之处,敌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刺倒。侵略者一队队地向后退却,挤向停泊船只的地方。在法兰克军队的追击之下,除了那些用 自己的黑血污染了布列塔尼的灰色土地的人之外,败兵们作鸟兽散。

朗巴尔多毫发无损地从战场上凯旋归来;可是那铝甲,阿季卢尔福的那一套洁白无暇、完整无缺的销甲,现在结了一层泥壳,沾满敌人的血污,伤痕累累,布满洞眼、擦痕、裂口,头盔上的羽毛被折断了,头盔变形了,盾牌上恰恰将那神秘的徽章刮落了。现在青年觉得这身销甲就像是他的,是他朗巴尔多·迪·罗西利奥内的。起初穿上它时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他穿着就像戴手套那么自然。

他骑马独自走上一座山梁。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山谷之底响起。“哎,阿季卢尔福在那上面!”

一个骑士向他跑来。那骑士在销甲之外穿一袭淡紫色的披风。朝他追赶上来的是布拉达曼泰,“我终于找到你了,自销甲的骑士。”

‘布拉达曼泰,我不是阿季卢尔福:我是朗巴尔多广他本想对她猛喊,但他考虑还是靠近一些说话更好,他拨转马向她迎过去。

“你终于向我跑来了,你这抓不住的骑士!”布拉达曼泰叫嚷着,“嘿,我也要看看你追着我跑的模样,你是惟一不像那班莽汉那样从背后突然向我扑来的男人,他们可真像是一群猎犬呀!”她这么说着,拨马往回走,做出要躲开他的姿态,但又频频回头看他是否落人自己的圈套,是否正在追赶自己。

朗巴尔多急切地想告诉她:“你没有发现,我也是一个笨手笨脚的人吗?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了我的愿望、不满、焦躁吗?但是我所追求的也只是做一个了解自己的需求的人!”为了说给她听,他紧紧地追在她身后。她笑,并且说:“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日子!”

他看不见她了。那里是一片绿草如茵的幽静山谷,她的马已经系在一棵桑树下。一切都与他第一次跟踪她来此的情景相似,他仍然怀疑她是否是一个女人。朗巴尔多下马。她在那边,他看 见她了,只见她仰面躺在一面芳草坡上。她脱掉了铠甲,穿一件黄 玉色的短紧身衣。她躺着向他张开双臂。朗巴尔多穿着白色铠甲走上前去。这是对她说话的时机。“我不是阿季卢尔福,您看看您所爱的这件销甲,您会感觉出里面一个躯体的重量,我的身体年轻而灵活。您没有看出这件销甲已失去它那无人性的洁白,变成了一件被人穿着冲锋陷阵、承受了各种兵器的攻击的战袍,一件结实而有用的护身器具吗?”他想对她这么说,可是他两手发抖地站在那里,迟疑地朝她那边挪动脚步。也许这时是他袒露真相、脱掉铠甲、以朗巴尔多出现的最好时机,她正双目闭拢,面呈期待的微笑。年轻人解下身上的铠甲,他担心,如果布拉达曼泰此时睁开眼睛就会认出他来……不会的,她用一只手蒙住脸,仿佛不愿用视线惊扰不存在的骑士的看不见的靠近。朗巴尔多扑到她身上。

“啊,是真的,我早就相信有这么一天!”布拉达曼泰闭着双眼感叹,“我一直相信,这是可以的!”她紧紧地搂住他,在双方一致的热烈感情中,他们结合在一起,“对啦,对啦,我早有信心!”

现在这桩事情也已做完,是互相对视的时候了。

“她就要看见我啦,”朗巴尔多想道,心里闪过自豪与希望,“她会理解这一切,她将认为这样做是正当而美妙的;她会一辈子爱我!”

布拉达曼泰睁开眼睛。

“哎呀,你!”

她从草堆上欠起身来,推开朗巴尔多。

“你!你厂’她怒气冲冲地喊道,眼睛里噙满泪水,“你!骗子。”

她站起身来,挥舞着剑,指向朗巴尔多,朝他身上砍去,但用的是剑背,落在了头上,打得他眼冒金星。他将赤手空拳向上举起,也许是为了自卫,也许是为了拥抱她,他来得及向她说出的全部话语是:“可是,你说,你说,这不是很美妙吗…··@广然后失去了知觉, 回答他的只是一阵马蹄杂沓踢蹬声。她走了。

如果说恋人忍受着对他尚不知其味的亲吻的渴望时是不幸的话,那么在刚刚领略那种甘甜之后而不可复得则是千倍的不幸。朗巴尔多继续过他那武士的生活。哪里混战最激烈,他的长矛就去哪里开路。如果在刀光剑影之中他看见淡紫的颜色闪现,他就直接奔过去。“布拉达曼泰!’他呼喊,但总是空欢喜。

那个他愿意向他倾诉自己的烦恼的惟一的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当在军营里走动时,一件穿得笔挺的胸甲,或一个迅速挥臂的动作,都会使他惊跳起来,因为令他想起了阿季卢尔福。莫非骑士没有消失,他找到了另外一套销甲穿上?朗巴尔多走过去,对人家说:“同事,我不想惹您生气,但是冒昧请求您掀开头盔上的面罩。”

每次他都希望看到对面是一个空洞,然而总是有一个架在两撇拳曲的胡须之上的鼻子露出来。“请原谅。”他喂懦着,赶紧走开。

还有人也在寻找阿季卢尔福,这就是古尔杜鲁,每次他看见一只空锅、一根烟筒或一只酒桶时,就站住大喊:“主人先生!您请吩咐吧!主人先生!”

他坐在一条路边的草地上,对着一只长颈大肚的酒瓶长久地呼叨不休,一直到有人叫他:“古尔杜鲁,你在那里头找谁呀?”

来人是托里斯蒙多,他在查理大帝面前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偕新娘一起骑马去库瓦尔迪亚,他已被皇帝任命为那里的伯爵,随行的还有一队穿戴体面的侍从。

“我找我的主人。”古尔杜鲁回答。

“他在酒瓶里吗?”

“我的主人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因此他可能像在销甲里那样待在酒瓶里。”

“可是你的主人消散在空气里了!”

“那么,我成了空气的马夫了广

“如果你跟我走,你将是我的马夫。”

他们来到库瓦尔迪亚。那地方已经认不出来了。在原来是村庄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座城市,有石砌的高楼大厦、磨房和渠水。

“善良的人们,我回来了,将在你们这里留下……”

“好哇!万岁!新郎万岁!新娘万岁!”

“请听完我带来的消息后你们再欢庆吧:查理大帝将库瓦尔迪亚伯爵的爵位授予了我,诸位应当向神圣的皇帝敬礼致谢!”

‘啊…··可是…··查理大帝…··产真的……”

“你们不明白吗?从现在起你们有了一位伯爵!你们将在我的保护之下,不受圣杯骑士们的欺侮。”

“‘嘿月p些家伙早已被我们赶出了库瓦尔迪亚!您看,长期以来我们一直惟命是从…·二·可是现在我们懂得了不向骑士也不向伯爵进贡就可以生活得很好……我们种地,盖起作坊、磨房,遵守我们自己的法律,捍卫我们的领土,总之,在向前进,我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您是一位慷慨大度的青年,我们没有忘记您曾经为我们出过力……我们希望您留下来……但是以平等的身分……”

“以平等的身分?你们不愿意我当伯爵吗?但这是皇帝的命令,你们不懂吗:你们想违抗是不可能的!”

“晦,人们总是这么说:不可能……赶走那些欺压我们的圣杯骑士曾经像是不可能的……当时我们只有剪刀和叉子……我们对任何人都不存有恶意,少爷,对您更不同于一切其他的人……您是一位有才华的青年,您比我们见多识广……如果您留在这里,与我们平等相处而不使用强权,也许您同样将成为我们之中的首领…·”

“托里斯蒙多,我受尽磨难,不愿再生波折,”索弗罗妮亚揭开面纱说话了,“这些人讲道理,懂礼貌,我觉得这座城市美丽而富庶……我们为什么不设法同他们达成一致呢?”

“我们的侍从怎么办?”

‘他们也都将成为库瓦尔迪亚的公民,”居民们回答,‘他们将得到他们应有的一切。”

“我应当把这位马夫也看成同我一样的人吗?古尔杜鲁连他自己是否存在都不明白。”

“他也能学会的……我们过去也不懂得应当怎样生活在世界上……也是边生活边学会……”

十二  

我的书呀,你现在到了结尾处。最后这几天,我写得飞快。一行一行地写下来,我穿越了几个国家,跨过了几大洲几大洋。什么原因使得我如此匆忙,如此急切呢?应当说我在等待着某件事情。可是,为了脱离那变化无常的尘世生活而退避这一隅的修女不是一无所求的吗?除了这一页必须填满黑字的白纸和修道院定时的钟声之外,我等待着别的什么东西吗?

来了,只听见一匹马顺着陡峭的山路往上走的蹄声。来了,那匹马恰好在修道院的大门口停步了。骑士敲门。从我的窗口里望不见他,但是我听出了他的声音:“喂,仁慈的姐妹们,请听我说!”

他的声音不是这样吗,还是我记错了?没错,就是这样的!这是朗巴尔多的声音,为了写完最后两页我让他在大门上敲了许久。

“喂,仁慈的姐妹们,请你们发发善心,告诉我,是否有一位女武士隐居在这座修道院里?她是闻名还选的布拉达曼泰。”

原来,朗巴尔多走遍世界寻找布拉达曼泰,他当然会来到这里。

我听见看门的修女回答:“没有,当兵的,这里没有武士,只有一些虔诚的可怜女子,她们向上帝祈祷,替你赎罪哩!”

这时,我跑到窗口,大声说道:“哎,朗巴尔多,我在这里,你等着我,我知道你会来的,我马上下楼,我跟你走广

我急忙摘除头巾,扯下修道院的饰带,脱掉道袍,从箱子里翻出我的黄玉色的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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