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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安琪拉的灰烬-第51部分

小说: 安琪拉的灰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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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们把书放到课桌里,全班一起背诵村庄教师那一段:
  远处路旁那散乱的篱笆边,
  盛开的山豆花不知为谁艳,
  就在那一片喧闹的宅邸里,
  村庄教师将小学校管得严。
  一看就知此人严厉又无情,
  我了解,逃课的孩子也个个吊着胆。
  心惊胆战地努力把预兆看,
  一天的灾难就取决于早晨他那张脸。
  他们个个假装笑得真开心,
  他的笑话一个又一个地讲不完。
  每当他把眉头稍稍皱,
  周围就有耳语忙着把惊慌的消息传。
  当我们背到这一段的最后几行,他总是闭上眼睛,面带微笑:
  要是说他过于严厉,其实他心地善良,
  他的短处是把钻研学问爱得发狂。
  村民全都声称他知道得真多,
  能写会算他当然样样在行。
  既能丈量土地,又能预知变迁,
  甚至是传言他也能算出来自何方。
  说起雄辩,牧师也甘拜他的下风,
  就算理亏,他仍能巧舌如簧,
  词语晦涩却又声如雷鸣,
  让四周的乡人惊讶得两眼放光。
  他们两眼仍在放光,疑团仍在增长:
  一个小脑袋怎么能装下那么多思想?
  我们知道,他喜欢这几行,是因为这些写的是一个校长,写的是他。他是对的,我们也奇怪,他那个小脑袋怎么能装下那么多思想,我们将会通过这几行诗记住他。他说:啊,男孩们,男孩们,要立志,但是先要充实你的大脑。你们听见我说的了吗?要充实你们的大脑,这样你们就能光彩夺目地走在这个世界上。克拉克,给“光彩夺目”下个定义。
  我想是发光的意思,先生。
  太简单了些,不过意思也够了。迈考特,用“简单”给我们造个句。
  克拉克太简单了些,不过意思也够了,先生。
  真会取巧,迈考特,你具有牧师和政客的头脑,我的孩子。考虑考虑吧。
  我会考虑的,先生。
  叫你母亲来见我。
  我会叫的,先生。
  妈妈说:不行,我不能去见奥哈洛伦先生,我连件体面的裙子和像样的外套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见我呢?
  我也不知道。
  好,那就问问他。
  我不能问,他会打死我的。要是他说把你母亲带来,那你就得把母亲带来,不然就出去吃棍子。
  她去见了他,在过道同他谈话。他说,她的儿子弗兰克必须继续上学,不能去当电报童,这不会有什么出路的。带他去公教学校,跟他们说是我让你去的,跟他们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上中学,以后再上大学。
  他对她说,他当利米国立学校的校长,可不是为了主持一所电报童学校。
  妈妈说:谢谢你,奥哈洛伦先生。
  我希望奥哈洛伦先生少管闲事,我可不想去公教学校。我想永远离开学校,找份活儿干,每个星期五拿到薪水,星期六和别人一样去看场电影。
  几天后,妈妈叫我好好洗洗脸和手,我们要去公教学校。我说我不想去,我想工作,我想做一个大老爷们。她叫我不要闹了,我要去上中学,我们会全力以赴。就算她得擦地板,我也要去上学,她要在我的脸上先练习练习。
  她敲开公教学校的门,说想见见负责人默里修士。他来到门前,看着母亲和我,问:有什么事?
  妈妈说:这是我儿子弗兰克,利米国立学校的奥哈洛伦先生说他很聪明,看能不能让他到这儿来上中学?
  我们没地方收他,默里修士说,随即当着我们的面摔上门。
  妈妈转身离去,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沉默着。她脱去外套,烧了茶,在炉子边坐下。听我说,她说,你在听吗?
  我在听。
  教堂当着你的面把门摔上,已经是第二次了。
  是吗?我不记得了。
  斯蒂芬。凯里曾经对你和你父亲说,你不能当辅祭,然后就当着你们的面摔上门。你还记得这事吗?
  我记起来了。
  现在默里修士又当着你的面摔上门。
  我不介意,我想找活儿干。
  她板起脸,生气了:以后再不能让别人当着你的面把门摔上,听见了吗?
  她开始在炉子旁哭泣:啊,上帝呀,我把恁们带到世上来,可不是让恁们都去当电报童的呀。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必再上五六年的学了,这让我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自由了。
  我快到十四岁了,现在是六月份,是我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月。妈妈领我去见牧师科帕尔博士,想找一个送电报的活儿。邮局负责人奥康纳太太问:你会骑自行车吗?我撒谎说我会。她说我不满十四岁不行,等八月份再来吧。
  奥哈洛伦先生对班上的同学说,像迈考特、克拉克、肯尼迪这样优秀的学生不得不去劈柴挑水,真是件丢人的事。他十分讨厌这个独立自由的爱尔兰,它依然保留着英国人强加给我们的等级制度,我们正在把有天赋的儿童往垃圾堆里扔。
  你们一定要离开这个国家,男孩们。到美国去,迈考特,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我听见了,先生。
  牧师们来到学校,招收我们去外国传教,有至圣救主会、圣芳济会、圣灵神父会,都是要去让远方的异教徒们皈依的。我没理他们。我想去的是美国,但这时一个牧师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说他是奉白衣神父会之命而来的,招收去贝都因游牧部落的传教士和法国驻外军团的牧师。
  我要了一张申请表。
  我还需要教区牧师的一封推荐信和家庭医生的体检表。教区牧师当场就写了一封推荐信,要是我去年就能走,他会更高兴的。医生则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加入白衣神父会的申请表,申请去撒哈拉游牧部落传教或去法国驻外军团当牧师。
  噢,是吗?法国驻外军团,真的?你知道撒哈拉沙漠的首选交通工具是什么吗?
  火车?
  不,是骆驼,你知道骆驼吗?
  它长着驼峰。
  不只长着驼峰,它还很脏,那是它的本性。它的牙齿生着发绿的坏疽,喜欢咬人。你知道它咬什么地方吗?
  撒哈拉?
  不,你这个蠢蛋。它咬你的肩膀,把肉撕下来,让你只能歪着身子站在撒哈拉。你愿意这样吗?嗯?你这样歪着身子在利默里克街头漫步,真是奇观啊,只剩下可怜的半边肩膀的前任白衣神父,哪个神经正常的姑娘会看上你呢?再看看你的眼睛,在利默里克它们已经够糟了。到了撒哈拉,它们就会化脓腐烂,从你的脑袋上掉下来。你多大了?
  十三岁。
  回家找你妈妈去吧!
  这不是我们的家,在这里没有在罗登巷的楼上意大利和楼下爱尔兰住得自在。拉曼回到家,要躺在床上看书或睡觉,我们得保持安静。我们得待在街道上,天黑了才能回来。回到屋里,没有什么可做的,只好睡觉。要是有蜡烛或煤油,我们才可以看看书。
  妈妈催促我们上床睡觉,然后,她就端着拉曼睡前的最后一缸茶,爬上阁楼。通常,在她爬上去前,我们就已经睡着了。但有些夜里,我们听见他们在说话、咕哝、呻吟。有些夜里,她根本就不下来,让迈克尔和阿非睡在那张大床上。小马拉奇说,她夜里待在上面,是因为摸黑爬下来太困难了。
  他只有十二岁,还不懂。
  我十三岁了,我想他们是在上面兴奋呢。
  我知道兴奋是怎么回事,我知道那是罪过。但是,假如它是在梦中发生的,又怎么能算是罪过呢?在梦中,利瑞克电影院银幕上的美国女郎穿着泳装、搔首弄姿,弄得我醒来时身体不停抽动。在奥狄先生冲你大吼过第六诫“不可通奸”后,你明明很清醒,却像利米国立学校的男孩说的一样自己偷偷做,那就是大罪一桩了。通奸就是不纯洁的语言、不纯洁的行为,就是“龌龊事”。
  一位至圣救主会的牧师在向我们大喊大叫第六诫,他说“不纯洁”是极其严重的罪过,严重到贞女玛利亚会为此扭过脸流泪。
  她为什么要流泪,孩子们?她流泪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害了她挚爱的圣子。当她俯瞰那漫长而恐怖的时间之景,她惊恐地看到利默里克的孩子们正在亵渎自己、污染自己、骚扰自己、虐待自己,弄脏自己年轻的身体,这年轻的身体可是圣灵的庙宇啊,于是她流泪了。我们的圣母为这些令人厌恶的行为流泪,她知道你们每自渎一次,就是把她挚爱的圣子再次钉上十字架,就是又一次把荆棘冠锤进他的头颅,就是重新扒开那些可怕的伤口。他被吊在十字架上,遭受着干渴的痛苦,那些背信弃义的罗马人给了他什么?用一块肮脏的海绵浸上醋和胆汁,塞进他可怜的嘴里,除了祈祷,他很少开口,但他为你们祈祷,男孩们,为把他往十字架上钉的你们而祈祷啊。想想我主的痛苦吧!想想荆棘冠吧!想想一枚小小的别针扎进你们的头颅时,那种尖锐的痛苦吧!再想想二十根刺扎进你们头颅的感觉。仔细想想,想想那钉子撕裂手脚的感觉吧。你们能受得了一点点那样的痛苦吗?再说那根别针吧,仅仅就是那根别针,把它扎进你的肋部,把那种感觉放大一百倍,你们就等于被可怕的长矛穿透身体。啊,孩子们,魔鬼想要你们的灵魂,想让你们跟他一起待在地狱里。要知道,你们每自渎一次,每屈从于邪恶一次,都是把基督往十字架上钉,也是向地狱迈进一步。回头是岸,孩子们,抵制住魔鬼的诱惑,管住你们的双手。
  我没法不自渎,我向贞女玛利亚祷告,对她说我很抱歉,把她的儿子钉回了十字架,我再也不这样了。可是,我仍旧控制不住自己。我发誓要去忏悔,从那以后,当然,从那以后我永远永远不再这样了。我不想下地狱,不想让魔鬼拿着烧热的干草叉永远追杀我。
  利默里克的牧师对我这样的孩子没有耐心,我去忏悔,他们哼哼唧唧,说我没有真正的悔改之心,要是有的话,我就能杜绝这种可憎的罪过。我去了一个又一个教堂,想找到一个
  和蔼一点的牧师。帕迪。克劳海西告诉我,多明我会教堂有一个这样的牧师,已经九十岁了,聋得一点都听不见。这个老牧师每隔几星期听一次我的忏悔,然后就嘟囔着说我应该祷告。有时候他竟然睡着了,而我也无心把他叫醒,于是便不用经过悔罪和赦免,第二天再去领圣餐。要是牧师当着我的面睡着了,那不是我的过错。我相信,忏悔后,我就可以处在神恩的宽恕之列了。然而有一天,忏悔室的小挡板被拉开了,压根就不是我的那个牧师,而是一个长着海螺一样大耳朵的年轻人。他一定听清了我说出的一切。
  保佑我,神父,我有罪,距离上次忏悔有两星期的时间。
  这两星期你都做了什么,我的孩子?
  我打了我的弟弟,我逃学瞎逛,我还对母亲撒了谎。
  是的,我的孩子,还有吗?
  我……我……我干了龌龊的事情,神父。
  噢,我的孩子,是跟你自己,还是跟别人或是什么牲畜呢?
  什么牲畜,我以前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罪过。这个牧师一定是从乡下来的,要是没错的话,他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我去基拉洛的前一天晚上,拉曼。格里芬醉醺醺地回到家里,在桌子旁吃着一大袋煎鱼和薯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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