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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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明天……”他迟疑了一下，“我明天请小妖送你。”
“你不跟我走？”息红泪挣扎着要起来，顾惜朝一直倚在窗前望着月亮出神，此刻轻声提醒她：“郡主刚病了一场，还是不要激动为好。”
“顾公子……”息红泪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房里，“我听舒怀说，顾公子曾指导她如何使用符印。”
“闲来无事时，也曾翻阅过一些道家典籍。”
“公子可听说过忘忧草？”
“忘忧草？”顾惜朝皱眉想了想，“从来没听说过。”
“顾公子可知道，那人身形发色，和公子有几分相似？”
“红泪郡主……”顾惜朝抬头，“你想说什么？”
“我……”
“红泪！”戚少商不悦的打断她——自己乍一见到顾惜朝，也会拿他和那人做比较。但是，一夜下来，楚袖和舒怀睡的睡跑的跑，自己也撑不住的直打瞌睡，倒只有这个看起来文静的顾公子，抓药煎药换冰水，一直忙到红泪烧退。虽然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但这样的人，会是心怀歹意的人？更何况，单凭一个背影，怎么就能做出如此莽撞的判断？
“少商……”
息红泪偏头看着戚少商，满心不安，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阵倦意袭来，戚少商见她面色苍白，心下一软：“红泪，你累了。再睡一会儿吧。”不能睡不能睡，渐渐混沌的脑海里，有一丝意念还在顽抗，但是，终于抵不住催眠般的睡意——也许，自己真的很累了……
息红泪慢慢合上眼，有什么晶莹的碎片滑过眼角。

——金钟轻鸣，在空中盘旋飞舞着，散落七色花瓣的仙子们纷纷落下，齐声颂唱：“恭祝西王母万寿无疆。”
荷花池畔，少年满心好奇的转来转去——他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瑶池盛会，只是往年这荷花池中，可没开过这种如烈火般艳丽婀娜的仙花啊。
“上仙可算来了，娘娘为上仙留着亲酿的琼浆，连老君来，都未能要了去呢。”　一个身着鹅黄衫儿的仙子迎了上来，见他对这花颇感兴趣的样子，便做解说，“这是西方菩提树神送来的花，形貌似荷，却比荷花更为风流婉转……不过，”那仙子掩嘴轻笑，“西王母正在发愁，不知该为这花取什么名好呢。”
“丰骨娉婷朱颜红。”
少年笑吟吟的围着荷花池转了几个圈，“瑶姬若不介意，不妨取这个名字给她。”
他指间光华流转，凭空一划，渐渐现出两个字：红泪。
见仙子发呆，少年莞尔一笑，“若不是为了琼浆，我才不来赴这瑶池会，走啦走啦。”

戚少商见红泪已经熟睡，轻手轻脚的走到顾惜朝面前，拍拍他的肩，“顾公子，红泪是吓坏了。你别见怪。”
息红泪刚才问他的话，竟有盘问的意思在里头。顾惜朝抬头，正对上戚少商满是歉意的眼睛，这个戚将军，真是有趣。
于是他忍不住笑起来，“岂敢岂敢。”顾惜朝看起来性子温和，但是说话做事，都带着几分沧桑，这一笑，却是稚气十足，连面容也显得俊秀了几分。
“红泪是执意要回碎云渊的了。”见顾惜朝慢慢转身要离开，戚少商想也不想的追上去，“不知顾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顾惜朝闻言站住，戚少商差点撞到他身上——心里却在想，这人走路的姿势很好看啊。
“若不是遇见舒怀，惜朝现在还在山林里发疯。”
他回头看他，“戚将军，亡族之人，无处可去。”
戚少商觉得心里一窒，“你的才华见识，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耳闻。如果不嫌弃，你可以跟着我到苗疆去。”
见顾惜朝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那双眸子明净清澈，象上好的琉璃被水洗过一般。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那个什么……呃，其实去苗疆是我的私事。你如果不愿意，我也可以把你安置在将军府，虽然我那里没有王府华丽，但是也很整洁清雅，你应该能住的惯……”
“好！”
顾惜朝不等他嗑磕巴巴的说完，“我跟你去苗疆，也好长点见识。”
他的青衣在月光下，如水一样轻柔。
戚少商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然后，从来没有脸红过的戚大将军，就这么突兀的面红过耳。
息红泪好的很快，等到能指着戚少商的鼻子大骂时，大家一致决定，可以出发了。
“你居然真的不跟我走。你把我当什么了？”
息红泪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狠狠掐着戚少商的胳膊。戚少商苦笑不已，还不敢对她说小妖在前面驿站等着护送美人——若说了，红泪一定会掐的更狠——好疼！！！
这边舒怀却抱着顾惜朝呜呜咽咽，怎么都不肯放手，不单旁人，顾惜朝也奇怪，这孩子为何对自己如此亲近。
最后是楚袖等的不耐烦，用符把她定住，在众人哄笑中将人搬上了马车。


5、

戚少商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个噩梦。
但睁开眼睛的时候，的确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人类，似乎会害怕这个东西？”
持刀的少女，装束恍若神仙妃子，头戴宝冠，发长委地，身系长裙，肩绕彩带，而她的容貌，也的确如仙子般美丽。
“你不用问我是谁？”
她将匕首向下一压，戚少商只觉得颈项间冰凉一片，“你只要告诉我，你是谁就可以了。”
戚少商苦笑了一下，他一定要回昆仑山见见师傅，兴许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少女见他还不说话，秀气的眉蹙到一起，她并不打算杀生，私自到下面来已经很逾矩了，更何况见血。
“你不会说话吗？”她挑眉。
“虽然是个美人，但是也不该半夜三更闯进男人的卧房啊……”
少女察觉到很强大的气场，正在这个房间里慢慢展开。
她用一种很优美的姿势浮起来，璎珞与飘带随着动作摇曳。
“你是飞仙吧？”
戚少商突然笑了，“凡间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飞仙了。”
他好整以暇的起身，少女手中的匕首，被一朵洁白的莲花托住，“我是戚少商。昆仑门下记名弟子。”
刚才被划破的伤口，迅速的愈合。
少女的脸色变了，“你是地仙？”
“我是凡人。”
戚少商很温和的笑笑，表示自己并没有攻击的意图，“仙子应该好好的待在天上，受凡人膜拜才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我……”少女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玩弄着飘带说，“因为我要找回忘忧草。”
忘忧草吗？这回轮到戚少商语塞了。
“你虽然自称是凡人，其实……”
很惊讶的叫声打断了少女的话，“你是什么人？”
戚少商转头，看见顾惜朝穿着浅黄｜色的中衣站在门口，他的卷发随意散着，应该是睡了一觉起来。
“戚将军，这位姑娘是……”
也难怪顾惜朝吃惊，他们一路南下，将军府的侍女都没有带一个，突然从他房间里冒出来一个美貌无比的少女，这，实在是有点……戚少商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位姑娘正在寻访仇家，但是找错了门路。”
“可我看她和戚将军相谈甚欢啊。”
“错觉错觉，是不是啊姑娘……”
戚少商回头想寻找同盟者，但是那个少女已经消失了——你也用不着立刻就把我的谎言戳穿吧？戚少商抓抓头发，不过顾惜朝显然没在意，“是此地的精怪？”他上前一步，“戚将军没有事吧？”
他话语中的关切之意，戚少商怎么会听不出来，于是猛力摇头，“我怎么也算是半个修道之人，况且她没有想过伤人。”
“是为何而来？”
“忘忧草。”
戚少商干脆坐起来，用手拍拍床边，“惜朝，来这里坐。”
好象从离开京城后，他就一直这么称呼自己，并且要求自己也直呼他的名字——顾惜朝抗议过，但是对方笑容满面，一副我真心实意要和你成为朋友的样子，他也就懒得再说了。只是让他直接叫名字，他怎么也叫不出口。
顾惜朝依言走过去坐下，“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整个事情里都透着古怪。”
戚少商年纪轻轻便能成为一国的大将军，靠的自然不是蛮力而是脑子。
他虽然性情豪爽豁达，但很多时候，还算仔细。
“怎么说？”
顾惜朝看起来兴致很高。
“当日梅园里遇到的人，也许起过杀死红泪的念头。但我可以保证，他最开始是不打算伤人的。而今天这位姑娘，直接就告诉我，她只是来找东西，绝对不想伤人。”
“这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当日梅园遇见的人，和这位姑娘一样，都是仙。”
“仙？”
顾惜朝嗤笑了一声，“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神仙。”
“世上既然有修仙之人，自然就有神仙。”
戚少商微微笑着，“至少我的师傅，就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神仙。”
他很开心的拍打着顾惜朝的肩膀，也不管自己有多大的力气，“我们找到小师弟后，可以直接送他回玉泉山，你一定会喜欢我师傅的。”——戚少商此去苗疆，是为了把师傅新收的弟子带回昆仑。他认为既然和顾惜朝同行，就不能对同伴有任何隐瞒，所以出发前就说明了缘由，其中免不了要赞颂他师傅如何英明神武聪明绝顶法力无边若干字。顾惜朝素来沉默寡言，也被他一路上缠着说了许多废话。
顾惜朝悄悄揉着肩膀，心想，被他用力拍打的地方一定又红了。
“这件事情透着古怪的地方就在于，神仙为什么要到人界来找东西？”
顾惜朝盯着他，“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啊。也许是上面，”他指指头顶，“发生了什么变故。说不定是哪位大神，又像几千年前水族那位神祗一样，一生气造了反。”
顾惜朝惊讶的望着他，“几千年前水族那位？”他的心里浮现一个名字，戚少商却大笑起来，“你刚才怎么跑到我门口来了？”
“做了个梦，一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戚少商对于他的遭遇，只知道个大概，见他低眉，神色黯然，不由的暗叹，“天很晚了，外面又凉。你也别挪窝了，就在这里睡吧。”顾惜朝被他半拖半拉的拽上床，盖好了被子，连酒窝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在我旁边睡觉的话，保证你不会做噩梦。”
“你放手！！！”
顾惜朝使劲推了推他，“我要回我的房间去。”
但是戚少商已经抓着他的手睡着了。


云梦泽，东皇太一阁。
儿臂粗的蜡烛，将大厅照的通明。
层层堆叠的轻纱后面，是舒适的软榻，男子侧卧于上，他的肩头，停着一只不知名的神鸟。“大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到下面去呢？”
侍立在丹阶下的少女，语声清脆动听。
“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去找他的麻烦。”
“那是因为大人整日整夜的待在下面，我们都怕大人沾染了俗气啊。”
少女撅着嘴，“其实要找忘忧草，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直接去找西王母就好了嘛。以大人的身份地位，西王母还敢藏私不成？”
“小玉。”
榻上的人还是温温和和的语气，但话里的意思却极严厉，“你如果再私自溜出东皇阁，而且还被瑶姬发现的话，我就只能把你送给青帝了。”
小玉被他吓的脸色发白——青华大帝，那个活了几千岁，还是一副毛孩子模样的小鬼？
送去他那里的话，就意味着每天要陪他捉迷藏荡千秋，还要应付他那个天界最暴躁最刁钻的神仙母亲。
“我才不要。”小玉摆着手，“我以后不管这些事了。随便大人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但是太昊大人要做的事情，大人却横插一杠，始终不妥啊。”

太昊么？男子支着下巴，微微眯眼，“即便是太昊，也不能阻止我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