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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鸳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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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曾经给过我幸福的感觉。 
   
  “你看过很多书吗?”我说“你知道什麽是太平盛世吗?”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他答。 
  “怎样才能知人善用?”我问。 
  “各尽其能,各取所得。”他答。 
   
  “什麽叫做明君?”我最後问道。 
  他答曰放弃。 
   
  我曾经不懂什麽是放弃,一世不过数十年的光阴,在意的东西实在屈指可数,难道不应该牢牢的握在手心吗?几年後我跟他说,我终於懂了什麽叫放弃。 
   
  他很高兴,安静的听我说。 
   
  我跟他说,我愿意为他而放弃天下。 

鸳梦     第四章 
   
   
   
   
   
   
  '史者' 
  他将我从藏书阁中救出来,次日便奏明了皇上,说我是太史公的遗子,名迁。他说他少一个年龄相若的玩伴,机灵识趣,通晓人意,从此我侍奉在身旁。扎著垂髫双髻,穿著青色的衣,替他砚墨,替他洗笔。 
   
   
  有一年春末,荷叶初卷,细雨如织,他赤著脚坐在河池边看群鲤嬉戏,我坐在他旁边,他问我什麽是海,我说,海是上善厚德,容纳百川,成其浩瀚之肚量,令舟楫皆浮於其上。他笑我,说,迁儿,不要老是一副老气横休的样子。我反问他什麽是海。他说他昨夜做梦梦到自己是一尾鱼,鱼问其母何为海,其母答曰:“海在你生活的地方,海在你身体内,也在你身体外,海是你呼吸,海是你生命,你如何问我何为海?” 
  他最後笑嘻嘻的看著我说,迁儿,你就是我的海。 
   
   
  他总是笑著抱怨我不近人情,笑的时候颠倒众生。我不是无动於衷的木偶,更不是庙里供奉的神佛,他怜我护我,痛我惜我,种种好处,皆入心扉,可笑我生为男儿,张不出女子的红粉桃花面。发如墨,眉如剑,骨子里铭刻著都是礼仪和廉耻。他要得若是我这残生贱命,我绝无半点迟疑,可惜不是,他要我的人,要我的心,要我在他身下雌服,我不敢给,也给不起,千夫所指,三纲五常。我要他做明君,甘心做度他功成的垫脚石,甘心做他君临天界的流血牺牲,助他百尺竿头,助他江山在手,助他盛世之治万代千秋,用我的笔歌他的功颂他的德,直到自己埋没於百草,还要为他滋润王土和天下。 
  他说要为我放弃天下!可他怎能放弃这江山社稷?放弃千千万万信仰他的子民? 
  我只是一个卑贱的男子,宫女也可以珠胎暗结,从此母凭子贵,而龙阳君和分桃的弥子暇,哪个能够寿终正寝?可笑我这一副勉强算作清秀的皮囊,悄悄藏下了几多的功利和算计,仗著他在乎,小心翼翼的拉开一段适当而安全的距离,戴上清高自赏的面具,跟在他身後若即若离,因著他的敬重,我便以为我可以肆无忌惮的陪他玩这一场注定没有善终的游戏,游刃有馀如漫步閒庭。直到他累了,厌倦了,在某一刻相思成灰。 
   
   
  我陪他玩了七年,直到他长就临风玉树,长身而立。那年先帝驾崩,他喝了半夜的桂花酒,我不问,亦不劝,周围全是醉人的桂花香。他醉了,酩酊大醉,拉过我的手,吻我的唇,我惊惶失措,想躲,躲不过,想逃,逃不了,挣扎中扯下墙上装饰的湛泸剑,搁在自己脖子上,说,殿下千金之体,望自重。 
  他冷冷的看著我,像儿时那样抹正我额间的乱发,理顺我凌乱的衣襟,一字一字的发音而咬字,说,滚。我当时心好痛,他目光冷极,他开始恨我了,我想,我的心好痛,痛极! 
   
  我在你追我逃中步步权衡次次度量,像滴水穿石般消磨他的耐心,腐蚀他的容忍,这是一场梦,梦碎了就要碎,梦醒了就要醒。谁知一路奉陪到最後,他醒得一地狼藉,我却收拾不了残局!已相思入骨啊!像砂砾恋慕贝壳的温柔,像野草恋慕春风的温度,痛也说不出,苦也说不出,飞一般逃出他金玉铺就的奢华殿宇,逃离了一地桂花酒醉生梦死的糜香,死皮赖脸的想苟全自己的尊严,免得在他脚下失声哭泣,乞他原谅! 
  可怜我终究爱上他了,无药可救,我亲手助他逃脱了这云气海岚织就的缤纷梦境,可谁再来救我出这五指藩篱? 
   
  一月後,他登基为帝,封我官职赐我宅邸,让我如父亲一般再为你在黑暗的角落中转动如橼大笔。我站在百官群中,努力去分辨台上高高在上的身影,终究是辨不清。 
  看吧,笑吧,这就是我和他如今的距离,天差地别,云壤之别——这段我一手铺就的距离。 
  一念还未转完,百官已虔诚的拜倒,口呼万岁。 
  我虔诚的拜倒。 
鸳梦 5【无情恨上】 
   
  鸳梦    第五章   
   
   
   
  藏书阁外,风吹竹动。 
   
  一宫人在阁外侍立。 
   
  良久,有一个声音从阁里传出,他问:“小东西,现在什麽时辰了?”这声音清醇而悦耳,饱含著平日里没有的温柔。 
   
  “回皇上的话,现在是巳时。”那换作“小东西”的宫人恭敬的回话。 
   
  答了这句,周围又回复到那无边无际的森然的安静,随即是一阵铁链撞击般的金属声响,再是由藏书阁最深处逐渐往外的脚步声,那宫人保持著弯腰的姿势,直到藏书阁两扇年代久远的门扉从里面推开,一道明黄的鲜豔的身影,从黑暗中逐渐现形,慢慢被铺天盖地的阳光沐浴著包围,那铺天盖日的金色光晕。 
   
  小东西恍惚中再次看到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还是觉得一阵晕眩,你绝没有看过那麽黑的发,像刀削般深刻却又在棱角出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的轮廓,鼻若悬胆,唇含朱丹,还有那双眼,盛的分明就是一汪满是涟漪的春水,清澈而深邃,流光而溢彩,藏得不知是千万春山,还是梦断寒潭。头顶盘龙冠上镶嵌了一颗龙眼大的明珠,束住了他脑後的头发,两条明黄的锻带从冠顶延绵到胸前,伴随著两鬓的青丝从肩上温柔的滑落。 
   
  小东西只是恍惚了一刻,遍仓猝的醒转,替他弹落肩上掉落的尘埃,这位年轻的帝王在阳光下微微眯上了眼睛,肆意而温柔在阳光下微笑。 
   
  “小东西,你这会便带了我的赦书,在午时之前到宗人府去,免了那人的刑罚。”王顿了一下,笑著说:“他怕已经受了不少的苦,你在宫里选些上好的补品,送到他府上去。” 
   
  小东西听了这话,赶忙应著声去了,边走边想,别人都说皇上每次从藏书阁出来,脾气都会格外好,诚不欺我。 
   
  王看著他远去了,拨正了依附在脸颊的发,乘著四下无人,随意的靠坐在阁外的石阶上。 
   
  王在藏书阁外栽种了千杆修竹,自时有大风飒然而过,竹林晃动著,遮天避日。 
   
  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开心的往事,在阳光下笑眯了眼睛。 
鸳梦   第六章 
   
   
   
  “山顶千门次第开。” 
  很多年後,有诗人写出了这样一句诗。 
  对称而雄伟的宫殿群,庄严而肃穆,沉重而巨大的宫门,从里向外一扇扇缓缓的推开,大风吹过,有人骑著马疾驰而入。 
  如果硬要我选一个词形容这样的一幕,我会觉得很想哭。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马上的人叫做小东西,皇帝身边新上任的内侍,知情识趣,不离左右。 
   
   
   
  藏书阁外,帝王把头埋在膝上,雨肆意,他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那满是阴霾的天际,身旁千杆湘妃竹上,俨然已沾染上满满的泪迹。 
  “皇上~皇上!”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帝王从来没有见过那孩子如此惊惶失措的模样,面色苍白,满脸泪痕。 
  “发生什麽事了。”帝王招著手笑著叫他过来。 
  虽然天下雨了,但是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帝王想,天经常会下雨,雨会停,天会晴,没有什麽事情值得困扰,只要有他在身边…… 
  虽然早就知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喜欢却只是一个人的心情,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还在苦苦坚持,无论怎样都不放手,都不愿意放手,都不舍得放手,任谁都不能说这是一段没希望的爱情。 
  帝王想笑著安慰那个在雨中哭得可怜兮兮的孩子,轻轻的拍著他的脑袋,要他慢慢说。 
  小东西结结巴巴的跪在他身前匆忙的敍说:“宗人府那边说……那个人已经受刑了,在巳时就已经,已经……他坚持要提早……” 
  帝王温柔的笑硬生生的僵在了脸上,他推开了那个孩子,惊愕的,痛苦的,愤怒的,慢慢的重新在细雨中抱紧自己的身子,他在细雨中瑟瑟的发抖。 
  他将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扣进了自己的血肉中,可是这点疼痛怎麽比得上心中的疼痛。 
   
  那人好啊!他很好!好一颗七窍的玲珑剔透心!明知道自己绝不舍得伤了他,却如此折磨他自己的身子,把自己推向一个残忍的位置,硬生生的提醒著自己,自己伤了他,伤了他的骄傲,毁了他的身。让自己无法在厚著颜面在他面前崭露所有他想对他的好,明明知道自己爱惜他胜过自己千倍万倍,他惹得自己对他发了唯一的一次火,惹得自己将他困於牢狱,用想得到最残酷的刑法吓唬他,却不要自己的赦免!他何苦!若是爱不正应该欢欢喜喜的接受,如是不爱就应该要痛痛快快的拒绝,可他半推半就了多少年!他何苦!何苦要!要这样一步步的算计,步步为营!他可懂何为爱,何为恨?他是在让自己千倍万倍的体会自己给了他的苦!他好狠!好恨的心! 
  归根究底到底是谁伤害了谁? 
  原来这才是自己多年的爱!问他可曾有心! 
   
  帝王恨!他恨!他好恨! 
  这是怎样虔诚而卑微的感情,值得他如此耽心竭虑的算计? 
   
  天幕撕裂,万千雨幕,倾盆而下。 
   
  当帝王重新在雨中抬起他高贵的头颅,一张脸,已经冷酷。 
   
  被退得狼狈的倒在了地上的小东西,在这一瞬惊恐的发现,他过去无数个日夜都在仰慕著的皇上,在这一刻轰然逝去。 
   
  小东西突然想哭,很想哭,哭那消逝在阳光中的曾经沧海的爱情。 
鸳梦   第七章 
       
       
  '帝王' 
  可笑我也曾有心,一颗心扑在他身上,他不要,弃如敝履。 
       
  我经常想起父亲,是的,父皇,无论人前人後,只让我称呼他为父亲,就算天下人都说皇室中没有亲情,可我们却却实实在残酷的宫闱中互相扶持著生存,父亲是我的骄傲和依靠,我是父亲的臂膀和希望。 
  据传父亲喜欢的人有倾国之色,曾经的一面之交,让父亲分麾而下,倾一国之力,将一座城池围了整整三年。路边的树在第一年就被吃得根皮全无,城里有一种褐色的土,因为像菩萨一样救人脱苦海,所以叫观音土,吃了之後不复饥饿,腹涨而死,第二年,城中人皆食观音土只求一死,第三年,城中人易子而食者有之,杀妻而烹之者亦有之。最後人相识将近的时候,那位冷血的女子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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