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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妖娆罪 作者:海男-第17部分

小说: 妖娆罪 作者:海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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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我的腰部藏着一把匕首,这把袖珍的匕首就像大拇指一样纤巧,它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家——印度,它随同吴爷历经了漫长的西去之路,来到了驿镇。当吴爷到驿馆前来与我约会时,除了带着金光灿烂的金条之外,还给我带来了这袖珍的匕首。吴爷抽出匕首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片雪亮的寒光,吴爷告诉我在没有危机的时候,这把袖珍的匕首只是一件饰物而已,许多印度女人都把匕首佩戴在胸前,它如果配上一根项链,就可以变成一件精致的挂件,而一旦从银质的刀鞘中抽出,它就是凶器。 

  我并不知道吴爷送我印度袖珍匕首的用意何在,也许在吴爷看来,它只是一件取悦我的小小礼物,也许,吴爷之所以送我凶器,是为了让我附在柔软的像花朵般灿烂的丝绸裙裾中感受到杀机无处不在。任何一种礼物都可以被赋予特殊的意义,我在二爷召唤我之前,一次又一次地抽出了匕首,它在我掌心中央滑动着,仿佛我的大拇指在滑动。我暗地里用匕首挑开窗户纸,我朝外看去,我看见姚妈依然在盛满了蓓蕾的热风中荡漾着她的肉身,同时也荡漾着她对男人的仇恨,对黄金的迷恋之情。在她旁边是一个又一个身形如蛇状的驿妓们,她们扭动着臀部、腰肢,扭动着下肢和上肢——增加着驿馆的淫荡气息,为姚妈的事业增添了厚如脂粉的虚假的繁荣。 

  而我一旦握住匕首,我就听见了白爷对我的召唤。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召唤,我感觉不到他对我肉体的召唤,相反,我感觉到了对我身体中杀气的召唤,对我蕴藏在身体中的那个阴谋的召唤。我把匕首藏在腰间,那上好的印度银鞘隐藏住了匕首的锋刃,隐藏住了我内心的杀气。 

  策马而去的路在越来越阴郁的天气笼罩中扬起了一阵灰尘。正是这灰尘让我感觉到了人世间的反复无常,感觉到了离白爷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又望见了被松枝掩映的巢穴,望见了白爷的侍卫们各据山头和岗哨,把守着小小的山径。 

  白爷恰好正被女仆安置在用蛇皮煮过的水中沐浴,我的脚步声已经从潮湿的幽径中通向了白爷的胸膛:从他长满黑色汗毛的胸脯上散发出一种浑浊之气。秋色又一次飘荡过来,我已经感觉到了在浑浊之气中挣扎的那个男人不久之后的死期,而我,越过了这浑浊,奔赴到一个让我厌恶的男人周围。我一靠近那只金黄色的浴缸,就奋不顾身地伸出手去抚摸那些毒疮,它可以让我内心舒畅,它可以赢得白爷的信赖。 

  白爷已经不是昔日的白爷了,很显然,那些从罪恶中长出来的毒疮赋予了白爷另外一种生活意义:它正在繁衍着,正在白爷的肌肤之上繁殖出毒素。即使我没有伸出手去,斩断白爷挣扎的气息,上苍也会让那些毒疮吞噬白爷的生命。然而,我已经无法忍受生活的绝望,我已经无法待在棺柩般的驿馆之中,目睹让我仇恨的姚妈的存在,像僵尸一样生活下去。 

杀戮记3(2) 
  总而言之,我已经无法继续忍受被表哥贩卖到驿馆的那种历史的记忆,那记忆就像砸碎的镜子照亮了我破碎的人生;我已经无法忍受斑鸠堕胎以后的那只麻袋,以及那个土坑,它们彻底葬送了花朵一般娇美的斑鸠的人生,也彻底地葬送了我对姚妈和驿馆的希望;我已经无法忍受鸽子被黄家文遗弃的那个冰冷的世界,那个再次被姚妈掘出的土坑,以及鸽子发疯时的嘶叫;我已经无法忍受白爷环绕着整个滇西杀戮而出的通道,那些通道使我呼吸到了人生的自由;我已经无法忍受吴爷若即若离的虚假,以及黄家文抚摸我时的许诺…… 

  总而言之,我就是要把手伸出去,不仅仅把手伸进白爷的毒疮中去,我的手还将携带着那把雪亮锋刃的匕首接近白爷的心脏。这就是我今天的使命,它随着1932年的秋天向着白爷的身体飘荡而去。 

杀戮记4 
  我们已经在一面依山傍水的滇西山坡上寻找到了那个隐匿在时光之谜中的老巫师。他坐在竹篱笆旁的火塘边,用并不明亮的双眼审视我们的降临。他年岁已高,花白色的头发令我想起滇西冬天山冈上那些颤鸣的荒草。我扶着白爷的手,一路上自始至终对白爷关怀备至,我要让白爷松懈和解除武装,我要让正在喘息和挣扎的白爷抓住自己的毒疮之痛,在奔赴黄泉的路上松懈和瓦解昔日的杀戮和荣耀。我知道在只有六名侍卫和二爷的情况下,实现我的阴谋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所以,在一个远离杀戮的地方,白爷显得很松弛,多少天来我甚至已经看不到他的手枪,也不知道他把枪藏到哪里去了。我计算了一下日子,我们已经进入山寨半个多月了,一旦老巫师给白爷配制好了药草,也许,我们就没有这么多机会出门了。老巫师之前已经说过,药草要研成粉末,配药酒热敷在身上,每天必须喝三大碗药剂——用不了十天的时间,那些折磨了白爷很长时间的毒疮就会从他身上奇迹般地消失。 

  所以,我没有多少时间徘徊了,何况,这种犹豫、徘徊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于是,就在白爷躺在山洼中一团灼热的阳光之下时,我也随即躺下。我就在他肩旁,在他脊背之后,白爷背上的毒疮纵横着,他只能侧卧睡觉。看来,躺在山洼中,躺在1932年秋季的一团金黄色中——毫无疑问,已经避开了杀戮,他可以心无旁骛地享受阳光了。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就在他一侧,我除了是他的女人之外,已经变成了他的敌人。 

  白爷,他的存在激起了我的仇恨和欲望。他赠送给我黄金,那些被我密藏在各种场景中的黄金,表面上我不屑一顾,实际上却像鸦片浸入了我的器官,我已经上瘾;他展现在传说中的那一场又一场的杀戮,不仅仅留下了弹片,还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他用蛇咬噬而死的那个青年男子总是在我眼前出现,他在山林中射死的那只野狐狸也在我的眼前跳动,激荡起我惊悸之后杀戮的欲望;他给我讲过的经历,虽然只是一些片断,却使我看到了白爷的原罪,我既看到了他的巢穴,也看到了他的枪弹……子弹击毙了鲜活的生命,而吴爷送给我的这把袖珍的印度匕首却可以插入我的杀戮图景中去,当白爷借助一团秋日的阳光在懒洋洋地午睡时,我把匕首抽出了银质的刀鞘,我轻柔的手指准确地握住了匕首。我知道我将开始一次关于人命的事件,所以,我屏住了呼吸。 

  把刀插入白爷的心脏之地,只用了两秒钟,我看见了白爷在惊悸地挣扎着,那刀子就在白爷的心脏上,我再一次用尽全身的力量往里捅,我看到了刀锋舞动着。就这样,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血液从刀柄上往外喷涌着。 

杀戮记5 
  我的阴谋并没有因为白爷的死亡而结束,相反,他的死只是一个开端,这种像风暴般曾经在我胸中孕育过的、戏剧性的场景上演了:我和二爷把白爷带到了老巫师家里,在火塘的火焰辉映下,巫师的嘴唇成了茄子色,像那种结在我故乡岗寨山坡上的深色的茄子。二爷用枪口抵住老巫师的脊背——在之前,我在阴谋的孕育下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我不该使用来自印度的袖珍匕首插进白爷的心脏,那道伤口显然背叛了我的计划。所以,二爷一见到那道伤口就否定说:“你如果把白爷带回巢穴,那么,弟兄们一看到白爷的伤口,我们的计划必将失败。”我明白了二爷的用意,就像我曾经设计过的阴谋一样,我曾经想用枪击穿白爷的胸膛,然而,我所面对的却是一个感染了恶疮的白爷,一个被毒疮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白爷,一个卸下了武器在这远离尘世的山寨疗伤的白爷。 

  我犯下的错误使白爷身上留下了刀伤而不是枪伤,所以,二爷想出了一个主意,让老巫师来愈合这伤口。在二爷枪口的威逼之下,已经老迈的巫师雪白色的胡须在火塘边微微地颤抖着。 

  老巫师用了一个夜晚把白爷的伤口弥合好了,他使用了装在几十只木钵里的粉末,那些呛人的粉末,又让我想起了姚妈的花粉,那些源自滇西丛林中的著名的花粉,为姚妈提供和准备了魔幻剂。当老巫师的粉末在火焰和黑暗的空气中弥散时,我刚打了一个盹,二爷就叫醒了我。二爷有着不可思议的意志,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旁人却看不出他有一丝的疲倦,这正是我所需要的男人的意志。 

  那伤口已经奇迹般地愈合起来,犹如树身上的伤口在时间的力量下恢复了原形。老巫师只用了一个夜晚就让伤口愈合,这正是老巫师的神奇所在啊。尽管如此,还没有等我思虑,二爷已经击毙了老巫师,之后,他又击毙了在外面的六名侍卫。 

  …… 
  我们抵达了巢穴,二爷带着他手臂上的枪伤出现在所有弟兄们的面前。那伤口血淋淋地呈现在外部,这是二爷为白爷制造的杀戮证据。匪贼们围上来看白爷的尸体时,二爷正叙述着白爷奔往疗伤路上和黄家文的部队相遇的细节,二爷那张真实而扭曲的嘴诉说着黄家文的子弹击穿白爷的脑袋,同时六名侍从也被打死,二爷在搏斗中受了伤的故事。匪贼们跪在白爷的灵柩面前,一片哀鸣之声充斥着我所向往的巢穴。此刻,二爷突然宣布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白爷临终时留下遗言,让他的女人乌珍替代他的位置,因为这也是巢穴当下的规则:男头目死了,就让他的女人做头目。我们没有任何权力来违背白爷的遗嘱,现在,我提议,让白爷的女人乌珍坐到白爷昔日的位置上来……” 

  我穿一身孝衣,包括鞋子、腰带、发带以及胸花。我从头到脚一身雪白,显示了我的悲恸,同时也显示出了我的庄严。我的驿妓之服已经暂时装在箱子里,我知道我还需要它,我在未来的某一时刻,肯定会像复仇一样需要它。 

  现在,我从飘拂着的孝布和白色的烛光之中缓缓地步下了台阶,就这样,我替代了白爷,接下来,是葬礼。按照旧地的习俗,我们将举行水葬,一只木筏子从湍急的金沙江中漂来,漂到了我们面前,这就是白爷的木筏子,他将到他该去的地方,到一个人人都会奔赴的地方去。 

背叛记1 
  我同二爷已经从仙人洞穴中掘出了那一批黄金,那些灿烂发光的金条,被我们用马驮运到巢穴。我把弟兄们召集到大厅,给每一个弟兄发了一根金条,那是属于我乌珍个人化的仪式。我穿着虎皮衣裤,那是悬挂在白爷卧室中的一张张虎皮,上面印满了子弹射穿的痕迹。正因为如此,它启发了我非常个人化的服装。我命令侍从从外地请来一个裁缝,当这个上海裁缝为我量体裁衣时,虎皮,那些早已经风干的虎皮不知道为什么却散发出一种野兽的气息。 

  我想起了那些在丛林之中呼啸的老虎,我迷恋那些金黄色的皮毛。而如今,皮毛就在上海老裁缝的剪刀下微微地颤抖着。很快,我就有了虎皮衣装。它不仅可以帮助我在滇西潮湿的巢穴之中开始进入1932年冬天的生活,它还可以让我塑造自己的形象。当我穿上虎皮衣裤坐在白爷从前的位置上时,1932年寒冷的风呼啸而来。我开始了我的仪式,在弟兄们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我展现了我的黄金,就像我所想像的那样,当侍从们把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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