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9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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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把树变成炭
也能变成纸
两种色彩
一样易燃
在山西
生产煤炭和烈焰
也产生巨大的
灰烬和虚无
历史文化名城代州行（三首）
■ 贾 真
谒杨忠武祠
年余竟赐二度闲，
度时再访鹿蹄涧。
潘美有罪讨君喜，
杨业无敌遭人陷。
昏君迄今未绝迹，
小人自古寻常见。
荣耻有待日月证，
毁誉当在众口间。
谯楼呼声
急急匆匆登谯楼，
放眼寻睹古代州：
坊表卅余冠华夏，
园林六处胜苏州。
瑰宝满街表辉煌，
经典遍城展雅幽。
三呼英贤速速出，
振臂还其旧风流。
新修镇边寺有感
理应重修镇边寺，
高高塑起李牧像。
戍边堪称钢长城，
防内不及土围墙。
顽敌十万挥手擒，
奸贼一个令国亡。
一段斑斑血泪史，
应作世代警钟响。
好阳光（外—首）
■ 殷常青
阳光如锋利的犁，在更空旷更辽远的大地
耕种；还需要多长时间，春天才会破土？
最细最薄的光在叫，像从一个男人
发烧的嘴唇吐出一世界的欢乐，让大地摇晃。
曾经有过的缓慢时日，坚定地加快了速度，
麦田里的桃树苗，一片小小的火焰独自开了，
好像真有一万颗心灵，被阳光从厚厚的衣衫中
剥了出来，剥出大地上哥哥妹妹相思的傻爱情。
还要继续剥！如剪的阳光还要剥出人民的激情
和时间的黄金，剥出我们怀中一点点迟到的美；
树叶在头顶颤抖着，它们是喜悦的。
小兽在身后奔跑着，它们是欢乐的。
我爱这些锋利的光辉，就像清晨送奶人的哨音。
我知道必须感激，热泪必须噙在眼角；
看吧，春天是如何有了血液的浇灌，
时间是如何挑拣出生活里的沙子，让大地永恒。
好阳光啊，如此急遽地深入世界的肺腑，
我们生活中的一切，包括床、椅子、酒、睡眠，
都有它密集的呼吸。我看到摊开的书页上
被阳光猝然照耀，所有的文字都变成游动的蝌蚪……
春天的大厦即将落成。一座山梁历尽风尘
又斜冲进大海。太阳的味道渗满我梦的血管。
我多想逢人就说：“好阳光，好阳光——
你是大地皮肤上不能剔除的血呀！”
海上明月
明月上升，穿着亚麻衣服的明月一尘不染。
我说，来吧，海上明月——
请把空气中最精美的光全部归还。
——大海涌动，我要换一遍热血！
明月上升，如一弯纤细的镰刀。
我说，请划开这辽阔的场所，
请咬住波浪、鱼群、黄金和少女……如果还不够，
请咬住每个东西，把它变成石头！
明月继续上升，海水睡出最冷的样子，
爱情的样子，漫不经心。
我说，来吧。一条鱼的梦想、人海的梦想
是我所需要的，请给我——
这片明月！颠峰的冰凉普照越来越远的
风暴，所有的往事被驱散、推倒，
我说，来吧，海上明月——
声音大到谁都无法用耳朵听见！
简单的明月！它的简单让动词休息
名词做梦，它的照耀让一艘浸透了时间的大船
类似兽性地坚持，它爱护着心中的航线，
像钟表的指针一刻都不会停止转动。
海上明月，那是明晰与清澈的银盘，
我在梦中追赶着它，在我的追赶中它越升越高。
我在迷恋中回过头：我看到的是光明的女子，
然后是丝绸般细腻的早晨，蔚蓝的静。
力量（组诗）
■ 黑 妹
苏向祥
（律师，历时八年打赢中国民间对日索赔第一案）
八年 又一个八年
打赢一场官司与一场战争相比
哪个更艰难
一个国家 用了
八年的时间 赶走了强盗
一个人 用了八年的时间
让那些拼命遮掩自己历史的强盗们
明白：别人家是不能随便去的
这事没完
王 军
（北京警界传奇人物，多次破获大案要案）
你是这个城市最大的抗体
面对那些滋生的病菌
你在努力地 提高这个城市的免疫
所谓传奇 就是在一百次的刀光
一千次的剑影 一万次的枪声之后
你还能够完整地站在这里
向着祖国 向着人民
郑重地抬起右臂
敬礼
许志永、俞江、滕彪
（三位法学博士，以公民的名义向全国人大提交建议，
促成一部运作21年之久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
遣返办法》成为历史）
毫无疑问 这是三位真正的
法学博士 三位有良知的学者
你们的关注超出了你们的生活
但超不出你们的视野
因为你们 使一个青年 孙志刚
成为一个特殊的休止符
和永远的惊叹号
毫无疑问 当我们从此
可以在自己的国土上
自由行走的时候 不能不想到
这三位优秀的公民
一如你们惊喜地看到
那个向你们颁奖的人
就是你们的父亲
闪电十四行（外二首）
■ 汗 漫
闪电——转瞬即逝的鲜花
插进东海
——亚洲最大的花瓶
芬芳着谁的书房、红袖和青灯？
闪电——犀利的手术刀
打开城市迷宫般的身体
探寻隐疾，恢复心律——
长街上的一串灯火是一行缝合后的刀痕？
闪电——苍穹的骨头
在暴雨这轰轰隆隆的热血中舞蹈
一个在狂欢中怀孕的女人
万事万物都是她腹内的婴儿——
雨霁，我将以动物还是植物的容颜
重现大地？
向下的森林
某个凌晨，我发现自己
突变为一棵树！
一棵向下生长的树！
头发，这渐渐泛白的树根，竭力指向迅速退 潮的天空
——迅速退潮的蔚蓝、金黄
我的太阳、星辰！
为什么不用你们的光明、高度拯救一棵树上升？
成为一只满身绿叶的鸟
在大地之上飞翔
用我的喉咙吐出颤栗的鸟鸣
枝条、杂花、鸟鸣、光线、风声、叶绿素……
携带我的双腿向泥土狂奔
一种巨大的力量、神的力量
使我渐渐驼背、渐渐微弱着地上的身影或曰树影
并且终将消逝
在泥土深处呈现
一棵树，与死去的所有亲人组成向下的森林
而我们广大的根系或曰白发
将努力在草地、雪径、水湄、篱边……
时现、时隐
从而有可能与子孙的脚步、牛羊的足迹
叠印、重温——
人间烟火将沿着白色树根回到全身
从而有足够的热量保证我们泥土之中的面容
依旧栩栩如生……
夤夜独坐
独坐于夤夜的阳台
抽一支烟，如同吹笛？
一支燃烧的笛子
笛音幽幽，响彻我孤寂的身体
再抽一支烟
这是亡灵前的一炷香？
悼念着长眠于我脸部的
前半生的童谣、梦呓、欢笑、泪滴、春雨……
抽第三支烟
我已经是一只春蚕？
伏在黑夜这一片巨大的桑叶上
吐出丝丝缕缕的尼古丁或者露水、晨曦？
十月如诗（二首）
■ 周启垠
祖国，我在
是的 祖国 我在
我回到久违的村庄
那些河流 田埂 炊烟的村庄
无数的往事都在
无数的夜晚是星星
无数的白天是稻梁
我在村庄里走
光着脚丫踩着卵石心里痒痒
是的 祖国 我在
我想有一缕炊烟
三分流水
七分春色
我在外婆的童谣里歌唱
在妈妈的叮咛里成长
在期盼的目光里
把熟悉的乡音改变
然后称家乡为故乡
在到过的任意一个地方思乡
是的 祖国 我在
我小时候的愿望是背起钢枪在河边上走
长大后 我背着背包晃动成长城的脊梁
如今 我已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在大地上看落日 流水 故乡
我有一些沧桑
九死一生 我触摸心灵的血迹
九死一生 我到过很多地方
我想说啊 我想有力量
然而 祖国 我只能有美好的愿望……
是的 祖国 我在
我赞美任意一处蛙鸣
随便一天的阳光
或者是一地的荒凉
我赞美你的一切
哪怕是你皮肤上的一点尘土
你是我的宗教 我的理想
我是你风雨的伞 宏图的一点绿
落日的一点辉煌
我在啊 在啊
回到温暖的怀抱日夜奔忙……
听《义勇军进行曲》
一种力量在上升！
一种力量 把山垒得更高
把江河掀得更澎湃
把钢铁与钢铁拧在一起
有无数穿越胸襟的回响！
是啊！一种力量！
把长城筑到了黄皮肤中间
筑到了血肉中间
筑到了骨缝中间
一种力量
让长城是无数人身的集合
是无数壮志的凝聚
是所向无敌的悲壮
为着同一幅美景
不顾一切
好啊！一种力量
让我的血沸腾了
我军人的体魄
从远古的征战走向太空的骄傲
我高举着血一样的
火一样的
心灵一样的
红旗！
我的国家啊 一种力量
让我们永不屈服
永不低头
沿着山高水长的方向
把未来开创
好啊！一种力量
深入了我们的生活
让我们团结起来啊 迎接挑战
走向莺歌燕舞的春天
走向小桥流水的人家
祖国 渐次展开风调雨顺的蓝图！
我大声地朗诵着汉语诗歌
■ 郝永勃
冬天。深夜。大雪。
我大声地朗诵着汉语诗歌
从屈原的流离，到杜甫的落魄
到含着泪水的，艾青的大堰河
我站在自己的小屋里
手捧书本，面向窗外，以方言
表达对母语的热爱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快乐
北风越刮越大，雪花越飘越多
土地越来越冷漠
诗歌，是谁点燃的火把
我面对着什么，怀念着什么
向往着什么
我大声地朗诵着汉语诗歌
诗经啊诗经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兮，雨雪霏霏
我朗诵给谁听
我的声音，从大到小，从小到大
喉咙渐至沙哑
我热爱着自己的母语
热爱着母语孕育的诗歌
灵与肉。血与火。生与死孕育的诗歌
水，我需要纯洁的水，洗涤我
火，我需要热烈的火，锻炼我
我在庸俗中挣扎
我在欲望中奔波
我不是我。我只能是我
我大声地朗诵着诗歌
朗诵给苍天听，朗诵给大地听
朗诵给自己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