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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短篇合集 by:该隐-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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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我哭著向他求饶,拼命地挣扎想逃离,但是违逆他的结果,就是另一次无尽折磨的开始。 
 
 
渐渐的,我不再哭了。 
 
 
有些东西从我灵魂深处死去,而有种东西也慢慢地在心中扎根萌发。 
 
 
比肉体的玩弄还要恐怖的,是他无孔不入的精神箝制,整座宅子里甚至连公司的每一个角落,都暗藏著极为精密的监视器,他绝不让我有一丝一毫松懈的时候,我紧紧揪住了胸口,刹时捏扁了手中的铁罐。 
 
 
不!我不认输!我绝不认输!! 
 
 
我绝不让任何人剪去我的羽翼! 
 
 
所以,我开始跟他玩心机。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也没有特别突出的能力,不能让他找到我任何的弱点,所以绝对不能有「特别」。 
 
 
即使面对我深爱的钢琴,我仍然跟其他绘画跳舞等各种「才艺」一样,维持一天一个小时的练习时间,绝对不会流露出丝毫的眷恋;就算心中有多麽渴望能习得一身好武艺与枪法,我仍然会在练习打靶的一些关键时刻故意出错,绝对不能让他有所警戒;各种学科我也都保持著上等的成绩,但却没有特别优秀杰出的一科,不能让他摸清楚我真正的实力;我对他是绝对的服从,我让他任意操控我的身体,悄悄隐藏住自己的毒牙。 
 
 
所谓的菁英式的教育,让我获利不少,我涉猎极广,至於深浅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适时的装傻以及藏拙,都是让他误解我的实力的障眼法,因为,这是被他严密监控的我未来唯一的筹码。 
 
 
我是一条蛰伏的蛇,静静等待著反噬的时机。 
 
 
可是在这样极度的压抑之下,我成为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了解的人,一个连自我都丧失的可悲人物。 
 
 
活著,只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例行公事。 
 
 
爷爷的那只雪鹰,最後还是绝食而死的啊! 
 
 
或许,我已经不再有飞翔的能力了,早在那十二岁的晚上,我就是翎羽尽落、双翼俱折了。 
 
 
望著镜中的自己,那扭曲黑暗的心灵,是连自己都感到恐惧的邪毒。 
 
 
我是谁?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凌晨四点半,一切像是二流剧本似的上演著,当我在下仰德大道的时候,忽然有两辆黑色轿车就将我包夹,迫我在路边停下。 
 
 
「出来!」带头的人低声命令道。 
 
 
我微微一笑,从容地下车并顺从地举起双手。 
 
 
派了六个彪形大汉来堵我,还真是抬举啊! 
 
 
我眼珠悄然一转,在我开门准备下车的一瞬间,我倏地一脚踹倒了其中一人,顺势一跃而起,右拳狠辣地打飞另一个,但是只见乌光一闪,腹部一热,我顿时刹住了所有的攻势。 
 
 
他们果然有带枪。 
 
 
我眯起了眼,心中微微泛起笑意。 
 
 
没想到一切都如我所料,一个月前不欢而散的建商,在我的刻意封锁下,果然在走投无路、求救无门的窘境中,,就愤而找人趁著我落单的时候来「教训」我一番。 
 
 
好一个玉石俱焚的烂方法呀!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死得其所」吧! 
 
 
我从容不迫地想著。 
 
 
「你们在做什麽!?」忽然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该死!这个时候怎麽会有这种白痴在路上到处乱逛!! 
 
 
计画的脱轨让我极为不愉快,潜意识里的洁癖以及追求完美的个性,让我瞬间决定停止这出我自导自演的死亡场景。 
 
 
现在想起来,这可能是命运对我最後的仁慈吧! 
 
 
让我在死前,能够拥有我这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美丽邂逅。 
 
 
觑准了他们分神的一瞬间,我又再度打倒了两人,只见剩下的黑衣人示意似的对看一眼,我立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快趴下!」我赶紧扑上前去,左腿又是一痛。 
 
 
妈的!都是这个混帐坏了我的好事! 
 
 
「别再呆了!还不快跑!」为什麽我仅有一次的单独出门,会遇上这种迟钝到家的白痴!? 
 
 
连死都不能尽如己意,一生都被人控制摆布的我,我的生已经是不由自主,所以我希望至少我的死能够完全在我自己的计画之中,只有这件事是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原则,也是我心里无聊的坚持。 
 
 
所以我逃了。 
 
 
就当作是我最後的任性吧! 
 
 
拉著那个陌生男人的手,我第一次用尽全力地狂奔著,恣意地伸展著自己的四肢,身边的景色不断变换著,生命中首次品嚐到自由的芬芳,让我几乎忘了腿上还有腹侧的枪伤。 
 
 
刹那间,我似乎感觉到那梦寐以求的飞翔。 
 
 
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展翅。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自由。 
 
 
 
 
 
 
 
 
 
 
 
 
 
 
遇见你的刹那,我才发现,原来我竟已死去了那麽久的时间。 
 
 
所以,只有你可以让我活著,也唯有你可以让我死亡。 
 
 
 
 
 
 
 
 
 
 
 
 
 
 
 
 
 
 
 
 
 
 
 
缓缓地张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单而且舒适的大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 
 
 
看来那家伙还真的很守信用地没把我送进医院。 
 
 
一方面是嫌枪伤太过麻烦,在医院定会被人询问,另一方面,则是只要一进医院,他的眼线一定会马上通报他,我的行动绝对会曝光。 
 
 
第一次好不容易嚐到的自由,我挖空心思只想延长一点点珍贵的时间。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发现身上都只是一些轻伤,腹侧大概是擦伤吧!左腿的话,还好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只是单纯的穿透伤。 
 
 
「你醒了?」一张浪荡俊逸的脸庞端著一个拖盘进来,「我正要叫醒你呢!」 
 
 
「谢谢你救了我。」车里的监视录影带现在应该已经到他的手中了吧!看来,时间真的所剩不多啊! 
 
 
那个男子笑了笑,「你不也是救了我?就这样扯平吧!」 
 
 
我扯出一抹笑,「嗯!」 
 
 
「我叫萧靖,你呢?」他爽朗地身出手,大方地自我介绍,「你不用担心,暑假这段时间我室友都不会在,你就在我这里安心养伤好了。」 
 
 
我沈吟了半晌,终於问道: 
 
 
「你知道我被人袭击,身份一定不简单………」 
 
 
「我不在乎!」萧靖不以为意地说著,「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呆了一呆,普通人都是这样交朋友的吗?我完全被搞迷糊了。 
 
 
「你的名字?」萧靖不厌其烦地问著。 
 
 
「海………」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叫我海就可以了。」从父亲去世之後,再也没有人唤过的名字,为什麽我会告诉他呢? 
 
 
「好!以後我就这麽叫你罗!」望著他伸出的手,踌躇了半天我终於缓缓地与他相握。 
 
 
「随便你。」 
 
 
 
 
 
 
 
 
 
 
 
 
 
 
吃完饭之後,我罔顾萧靖的苦口婆心,执意要下床走动。 
 
 
当我看见摆在客厅里的两架平台钢琴时,我沈寂十几年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 
 
 
「你…你会弹琴?」紧盯著那有如暗夜一般深幽的黑色,几乎要让我因狂喜而心脏麻痹。 
 
 
我拈起散落在琴上的谱,激动的手指差点连谱都拿不住。 
 
 
贝多芬…巴哈…萧邦……最後我的视线停留在拉赫曼尼诺夫上。 
 
 
萧靖走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是我下学期要帮学长协奏的曲子,拉赫曼尼诺夫第二号钢琴协奏曲,你听过吗?」 
 
 
「你是音乐系的学生?」我的声音因兴奋而显得尖锐。 
 
 
萧靖露出引以为傲的笑容,「对啊!我是艺术学院三年级的学生,主修钢琴,请多多指教。」 
 
 
这曾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啊! 
 
 
「为什麽会有两架钢琴?」 
 
 
萧靖十分有耐心地说: 
 
 
「原本是只有一架钢琴的,因为最近学长要准备协奏曲比赛,所以希望能常常跟我合练,所以就索性再搬了一架琴过来。」 
 
 
有如爱抚般轻柔地滑过交错著象牙白与夜黑的琴键,我已经神魂颠倒。 
 
 
「我可以弹吗?」我抬头用我从未有过的哀恳眼神凝著他。 
 
 
「当然可以。」 
 
 
那一瞬间,我忘了我的复仇,也忘了我的伤痛,我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以绝美之姿矗立在空间里的……钢琴。 
 
 
这一刹那,我只为音乐存在。 
 
 
我缓缓地将手放在琴键上,开始弹起音阶暖身。 
 
 
把二十四个大小调都弹完之後,我微微喘了一口气,开始弹起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热情」。 
 
 
导奏的主题神秘地响起,带著压抑…与不安,彷佛象徵著汹涌情感的暗示,不断地夹杂在平静而单调的琶音之中,虽然仍有短暂的光明,可是不安与压抑却是越来越深,直到那瞬间的爆发。 
 
 
我不是在诠释这首曲子,只是单纯在发泄自己的感情,那无比扭曲、黑暗的情感。 
 
 
我用超越自己极限的速度拼命狂飙著,无数有如浪涛般汹涌沸腾的旋律在我指下闪过,无论是什麽样的快速音群,我都毫无障碍地一再越过…再越过,汗水濡湿了我的眼,最後我索性闭上了眼睛,宛若放声呐喊一般地敲出一个个震撼人心的和弦,在最华丽的高潮结束了所有的一切。 
 
 
有如赴死,却宛若重生。 
 
 
「我的老师总说我的音乐太冷静,而你的音乐,似乎又太疯狂了。」 
 
 
我乏力地趴在钢琴上,转过头隔著手臂望向他。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子弹『热情』,我知道应该再慢一点、再细腻一点,再多些旋律性,但是…我现在没有心情当贝多芬。」 
 
 
萧靖微微一笑,「那你现在有心情当拉赫曼尼诺夫吗?」他拿起一份主奏的谱说道,「我来帮你协奏。」 
 
 
「可是……」我注视著那份充满热情与忧伤的旋律,犹豫著。 
 
 
「你练过吗?」萧靖边打开另一架钢琴的琴盖边问道。 
 
 
我沈默了一瞬,「练过…但是已经好久没弹了。」 
 
 
萧靖灿烂地笑了,「你果然很厉害,看你还这麽年轻,可是你练过的曲目应该不少吧!」 
 
 
我摇摇头,「我的时间不多,所以只能挑些重点练。」 
 
 
萧靖一边弹著音阶,一边说著: 
 
 
「能练到拉赫曼尼诺夫已经很恐怖了好吗?你练了第二,有练过第三吗?」 
 
 
「没有。」 
 
 
「好了!」萧靖简单地热手完,一改先前的悠閒,眼神专注地望著我。 
 
 
我向他点点头,「我开始了。」 
 
 
我静下思绪,深吸了一口气,极为慎重地弹下第一个和弦,宛若在平静的湖中投下一颗小小的石头,引起阵阵荡人的涟漪,接著是第二个更深更沈的浪涛,不够…不够……还要再深…还要再更澎湃!彷佛要敲醒沈睡的情感一般,用尽心力地呼唤著,用充满感情深刻地呼唤著。 
 
 
在乐浪到达一个高峰时,萧靖准确地接了进来,代替了管弦乐的旋律唱出了深沈而忧郁的主旋律。 
 
 
那一刻,我被深深撼动了。 
 
 
那种全身无法停止的战栗,让我感受到近乎勃起的兴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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