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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第25部分

小说: 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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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明白我的反劫持计划被一项不知受谁指使的反反劫持计划瓦解了。

  我想在这里记录下这一事实:我的各种推测就像在万花筒里一样通过折射不断扩展,我手中的本市地图也被我扯成一片一片的,以便找出我的情报人员提供的将对我进行伏击的十字路口并决定在什么地方打击敌人,使他们的计划向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我觉得一切都很有把握,魔镜竭尽全力为我服务;但是,我没有估计到无名氏制定的第三套劫持计划。这无名氏是谁呢?

  使我非常惊讶的是,劫持者并未把我送往一个秘密的地点,反而把我送回了家,把我关进了我按照阿塔纳西乌斯·基歇尔的设计精心建造的反光室内。由镜面组成的墙壁无穷尽地反射出我的形象。难道我被我自己劫持了?难道我投射到外面去的一个映象取代了我的位置并把我本人当成了反射成象?难道我呼唤黑暗之神,黑暗之神却扮成我的模样来向我显灵?

  在用镜子铺的地板上躺着一个被捆绑着的女人。那是罗尔娜。她的身体只要微微动一下,所有的镜子里都会重复她的这个动作。我扑向她,给她解开绳索并抠出她四中的堵塞物。我拥抱她;她却反抗我,愤怒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把我控制在你手里了?妄想!”并伸出手指来抓我的脸。她与我一样也被绑架了?她被我绑架了呢,还是我被她绑架了?

  这时有扇门打开了,艾尔芙里达走进来。“我知道有个危险威胁着你,便及时来搭救了你,”她说道,“也许我采取的方法有些粗暴,可我没有别的选择。现在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从这个镜子笼里走出去,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

  镜子里映照出艾尔芙里达的一只眼、一条眉、一条腿、一只靴、一半嘴、一半唇、一半牙、一只戴着戒指的手和手中握的手枪。她的这些支离破碎的形象被众多的镜子折射、放大,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罗尔娜的皮肉作为点缀。我已分辨不清哪些是属于文尔芙里达的、哪些是属于罗尔娜的了,我迷糊了、茫然了,看不见我自己的映象了,只看见她们的映象。在诺瓦利斯'⑦'的一部残篇中有这么一段,一个获得秘法的人找到了伊希斯女神'⑧'的秘密住址,揭开女神脸上的面纱……现在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终于变成了一切……

  

  '①'普罗提诺(约二○四—二七○),是希腊唯心主义哲学家,新柏拉图主义的重要代表。他改造了柏拉图的理念论,提出了“流溢说”,认为万物的源泉是“太一”。由“太一”首先“流溢”出“理性”,再从“理性”“流溢”出灵魂,然后由灵魂“流溢”出物质世界。人生的目的就是通过直觉同“太一”重新合而为一。他的学说对中世纪教父哲学影响极大。

  '②'大卫·布鲁斯特(一七八一—一八六八),苏格兰物理学家,以光学和偏振光方面的实验而闻名,一八一一年提出了有关偏振光的布鲁斯特定律。一八一五年当选为英国皇家学会会员,一八一六年发明万花筒,一八五九年任爱丁堡大学校长。

  '③'阿塔纳西乌斯·基歇尔(一六○一—一六八○),出生于德国,是个博学多才的耶稣会士。他的大量活动在传播知识方面占有重要位置。虽然人们有时错误地把若干发明与发现(如魔灯)归功于他,但实际上他未做出任何重要的独特贡献。他著述颇丰,留下四十四本书和二千多篇手稿、信件。另外,他还收集了一批最早的自然科学方面的创造发明,珍藏在罗马以他的姓氏命名的基歇尔博物馆内。这些遗产后来分给了一批学校。

  '④'波尔塔(一五三五?—一六一五),意大利自然哲学家、第一个认识光线热效应的科学家,主要著作是《自然魔法》(1558年,共四卷;1589年,第二版共二十卷)。在这部著作中他把魔法视为控制自然现象的一种技巧,还论及鬼神学、磁学和暗箱(照相机的原型)。因此,他也是首先使用透镜的先驱者之一。他的著作都是用拉丁语写成的。

  '⑤'这里指法罗斯岛灯塔。法罗斯岛灯塔是世界奇观之一,也是古代最著名的建筑,位于亚历山大港附近,约公元前二八○年建造。据说塔高一百三十五米,分三段,每段略有收分,底段方形,中段八角形,顶端圆柱形,有盘旋坡道达顶部,其上夜间燃火。十二世纪时塔身尚存。一四七七年马木路克苏丹在其废墟上建了一座堡垒。

  '⑥'波菲利奥(约二三三—三○五),古罗马时期出生于希腊的唯心主义哲学家,新柏拉图主义者,普罗提诺的门徒。他曾将普罗提诺的著作编纂成《九章集》,并著有亚里士多德《范畴篇》的《导论》,对西欧中世纪形式逻辑的研究影响颇大。

  '⑦'诺瓦利斯(一七七二—一八○一),德国早期浪漫主义作家,诗人,原名弗利德利希·冯·哈登堡,主要作品有《夜颂》、《宗教歌》、《花粉》、《基督教或欧罗巴》、《亨利·封·奥弗特丁根》等。

  '⑧'伊希斯是古埃及主要女神之一,众王之母。她单独或怀抱婴儿坐在宝座上或跪在棺前。主司众生之事,也是丧仪中的主神,能治病,有起死回生之力。


第八章

(西拉·弗兰奈里日记选)

  在山谷里一幢别墅的阳台上,有位年轻女子坐在躺椅上看书。我每天开始写作之前都要用望远镜观察她一段时间。透过这里清澈的空气我仿佛在她那一动不动的身形上看到了阅读这一不可见的运动的各种迹象,如目光的移动与胸膛的起伏,乃至词语在人脑中的运动:行止、奔流、阻滞、间歇,注意力的集中与松弛,思想的前进与回顾。阅读这一运动看来单调,实际上它在不断变化、起伏交错。

  有多少年我未进行过不带偏见的阅读了呢?有多少年我未读过别人的著作,未读过与我应写的事物有任何关系的书籍了呢?我转过身看看我的写字台、打字机、打字纸和即将开始写的那一章书。自从我变成一个被迫写作的人以来,阅读的愉快已经与我无缘了。现在我的工作仿佛就是为了描写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坐在躺椅上阅读的那位女子的心情,而我自己却被禁止有她那种心情。

  每天开始写作之前我都要观察那位女子,我希望我写作时的这一努力将能表达出那位女读者的呼吸和她那极其自然的阅读,表达出词语经过她的注意力的筛选即经过这一短暂的滞留之后被她的思想所吸收,变成她头脑里的映象,变成仅为她自己所有并且不能传达给他人的内心幻象。

  有时我异想天开,希望我正在写的话恰好是她正在念的话。这一想法对我具有如此强烈的吸引力,以致我觉得事实的确如此:我急匆匆写下一句话,然后起身走到窗户旁,拿起望远镜来观察这句话在她身上引起的效应低视察她的目光,她的嘴唇,她吸的香烟,以及她身躯在躺椅上的动作,观察她两条腿是直伸还是交叉跷在一起。

  有时我觉得我的写作与她的阅读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不论我写什么都是舞文弄墨,与她阅读的东西毫不相干。如果我写的东西像手指在玻璃上划过那样出现在她阅读的那本书页上,那会把她吓得赶快把书本抛得远远的。

  有时我又相信,她读的那本书才是我的真正小说,我长期以来希望写却未能写出来的小说。现在那本小说在她那里,我在望远镜里能看见那本书,但看不清上面写些什么。我不可能知道那个“我”写了些什么,只知道我未能写出来也永远写不出那本小说。我坐在写字台边,不管怎么猜想、怎么抄袭她念的那本书,都无济于事,因为,对于那本只有她一个人念、别人都不会念的真正小说来讲,我不管写什么,都将是虚伪的。

  假若她像我看她阅读那样,在我写作时她也拿起望远镜冲我这里看,那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坐到写字台边,背向着窗户,喏,我觉得背后有束目光正不停地吸吮我写下的句子,并把我的故事引向我所不能控制的方向。我的读者是吸吮我心血的人,他们把目光投射到打字纸上吸吮我写出来的字句。我这个人,当别人看着的时候,不会写作,因此我觉得我写下的东西并非我的东西。我真想离开他们,让他们寄希望于打字机上的打字纸和敲打键盘的我的手指。

  假若没有我,我写得多么好啊!如果在白色的打字纸与沸腾的语词和奔放的故事之间没有人来写,没有我这个碍手碍脚的人存在,那该有多么好啊!风格、爱好、哲学思想、主观意愿、文化修养、个人经历、心理因素、才能、写作技巧,等等,所有这些能使作品打上我的烙印的成分,我觉得它们简直是个笼子,限制我任意发挥。假若我只是一只手,一只斩断的手,握着一支笔写作……那么,谁支配着这只手呢?一群读者?时代的精神?集体的无意识?不知道谁在支配这只手。我之所以要取消我,并非要这只手成为某种确定的东西的代言人,只是为了让写作属于应该写出的东西,让叙述成为无人叙述的行为。

  也许我用望远镜观察的那位女子知道我要写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我要写什么,因此她才等待着我写出她尚不知道的东西;但是,她确切地知道她在等待,亦即我写的东西应该填补她的这个真空。

  有时候我想到小说的素材,觉得我将要写的那本小说的素材好像早已存在!书中的想法是已经想过的,对话是已经说过的,故事已经发生过了,时间、地点都经历过;书只不过是非文字世界在文字中的等价的表现。有时候我又觉得在将要写的书与已经存在的事物之间只可能存在一种互补关系:用文字表达的书与不用文字表达的物质世界互为补充,而书中的情节在写出来之前既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此时书还是一块空白,一块需要加以填补的空白。

  我看我总是围绕这个想法在兜圈子:不用文字表达的物质世界与我要写的书之间存在着相互依存关系。因此写作像沉重的负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把眼睛移近望远镜,并对准那个女读者。在她的眼睛与书本之间有只白蝴蝶在飞翔。不管她念的是什么书,现在这只蝴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用文字表达的客观世界现在充分体现在这只蝴蝶身上,而我的书应像这只蝴蝶一样,具体、集中而轻盈地反映物质世界。_

  望着这位坐在躺椅上的女子,我觉得我应该进行“写实”,不是。说写她,而是写她的读书活动,即不论我写什么,我都应想到那是她阅读的东西_

  现在我看见那只蝴蝶落在她书上,我要考虑到那只蝴蝶来写实,比如描写一桩骇人听闻的罪行,把它写得与这只轻盈的蝴蝶有些相似。

  我也可以想着某个惨无人道的罪恶场面来对这只蝴蝶进行描写,把蝴蝶写成某种可怕的东西。

  故事大纲。

  两位作家居住在同一山谷的两面山坡上,他们的别墅遥遥相望,他们之间也相互观察。一位习惯上午写作,一位习惯下午写作。每天上午与下午,不写作的那位作家便把望远镜对准写作的那位作家。

  他们之中一位作家多产,另一位作家则陷入苦闷。苦闷的作家观察多产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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