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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2004年第5期-第54部分

小说: 2004年第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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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苍婆就在金井女人们的敌意目光下一直走向了垂暮之年。看着已经失去水分而逐渐变得像一条风干了的鱼的她,女人们看待她的目光变得温和了。 
  开始的几天,苍苍婆还像规规矩矩的小学生一样,在林中认认真真地采上一天的都柿,黄昏时一本正经地将它交给收浆果的人,换来几十块钱。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当她独自在林中垂下老迈的腰,手指触及到皱纹累累的已经蔫软的都柿的时候,她的心凄凉了,想着果实老了还有人寻觅,女人老了却是无人间津。她尝了一粒都柿,真是甜极了,这甜让她更觉凄凉,想着老果子甘美异常,而老女人就像一条干涸的河流,再无人涉足了,苍苍婆就很想喝上一碗酒,抑制一下满腔的悲凉。山上没酒,她自然把采来的都柿当酒吃,竟一发而不可收,吃空了盛都柿的盆子。苍苍婆意犹未尽,索性直接把刚采到手里的果实丢进嘴里。秋天的阳光雪亮而干爽,像是一把刚晾晒好的麻线,无处不在地缠绕着她,让她有纳鞋底的欲望。苍苍婆在林中穿行的时候,一些干枯的树叶就被摇晃下来了,它们有的落到她的头上,有的则滑过她的肩头,回归大地。苍苍婆披散着的干涩而苍白的头发上,就有了火红的鹅掌形的榛树叶,心形的金黄色的杨树叶,当然更多的,是那些像针一样细而短小的松树的针叶。它们簇拥在苍苍婆的头上,像是一群色彩明丽的鸟落在了雪野上。 
  这天晚上苍苍婆是紫着嘴唇回到金井的,一看她那逍遥的步态,人们就知道她犯了年轻时的老毛病了。她将空盆子当草帽一样提着,并且不时晃悠两下,像个调皮的少女。她的气力不比从前了,所以即使她哼着小曲,人们也听不清是什么,跟蚊子哼哼没什么两样。她刚进村子,就碰见了拉着手推车从田地归来的大鲁二鲁,车上堆着七八麻袋的土豆。大鲁肩上挎着绳子在前拉,二鲁则在车尾推车。他们的脸被泥土和汗水弄成了花脸。 
  大鲁二鲁见了苍苍婆,停下车来,等着一贯爱跟他们说话的苍苍婆问他们话,也顺便歇口气。 
  苍苍婆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她先是用手中的空盆打了一下装满了土豆的麻袋,骂:“都是你们不懂事,你们就那么俊啊,非让大鲁二鲁把你们从土里起出来,要不他们进山采浆果,能挣多少钱啊!”接着,她又用空盆打了一下大鲁的胳膊,骂:“死心眼,就知道笑!”大鲁确实笑着,笑得就像刚从乌云中钻出来的太阳。二鲁不等苍苍婆吆喝她,主动从车尾走到苍苍婆面前,苍苍婆依旧用空盆打了一下二鲁,打在她的肚子上,嚷着:“我算是抱不上小鲁了!”二鲁笑得更欢了。 
  苍苍婆就在大鲁二鲁的笑声中叹息着走开了。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收浆果的地方。她看着那辆卡车,说它是只铁鸟。收浆果的人跟她已经熟了,他逗提着空盆子的苍苍婆:“你采的果子哪儿去了呀,是不是都让狐狸给偷吃了?”苍苍婆哈哈笑了,她不无得意地用左手的 
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尖说:“让这只老狐狸给吃了!” 
  牛桂丽正领着豆芽等着给浆果估价,她说苍苍婆:“你又偷吃都柿了?醉了吧?” 
  苍苍婆绷着脸说:“我采的我吃了,怎么是偷?” 
  豆芽插话说:“人家说你过去吃醉了都柿,差点没让熊给舔了,你不怕死?” 
  苍苍婆啐了一口唾沫说:“我还怕死?我乐意死,可我死不了!我想着死后变成个小人,到时你爸给鬼精灵做的那些小衣裳就能派上用场了!” 
  豆芽嘻嘻笑了,说:“苍苍婆要是能穿上我爸做的那些小衣裳,我用巴掌就能托着你了!” 
  苍苍婆对豆芽说:“人长得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牛桂丽最忌讳别人说豆芽长得小,苍苍婆的话令她不快,她说:“人小人大有什么,人活着,身上的零件都管用就行呗!” 
  牛桂丽这是影射苍苍婆那不中用的男人呢。苍苍婆听出了弦外之音,但她故作糊涂着,问收浆果的人,哪几个坛子还空着?那人笑着说:“苍苍婆,牙各答和山丁子都收足了,就等您的都柿呢!您看来是不缺钱用啊,全都自己享受了!” 
  这时候又有三个采浆果的人回来了,一个说撞见蛇了,一个说看见了一种从未见过的鸟,它发出的叫声像小孩子的哭声。另一个嘟嚷着倒霉,眼皮被蚊子叮肿了不说,半新的裤子还被树枝划了道口子。可是当他们拿了钱后,谁也不发牢骚了,他们带着喜悦回家,走前都满怀同情地看着一无所获、佝偻着腰渐行渐远的苍苍婆。收浆果的人为了安慰她,曾丢给她一张十元钞票,让她买酒,苍苍婆捡起钞票,运足一口气,又把它吹回地上,苍苍婆说:“钱是什么,不就是一张落叶么?蚂蚁合伙举过落叶,这样的叶子它们没见过,留着给蚂蚁们举着玩,当遮阳伞使吧!”说完,她就一摇一摆地走了。 
  “这个苍苍婆,倒清高!”收浆果的人看着她苍老的背影说。 
  牛桂丽吩咐豆芽把那十块钱捡起来还给收浆果的人,她以为他会顺水推舟地送给豆芽。谁知豆芽举着钱还给主人时,那人竟接了过去,揣进口袋,就像一个旅人揣上一张煎饼一样自然。牛桂丽扯着豆芽回家时就有些不快,她嫌豆芽没有叫那人一声“叔叔”,没有冲人家笑,十块钱自然就不会送他了。牛桂丽一旦把责任归咎于豆芽身上,对他的火气也就一路升级,到了家门口时,朝他的屁股狠狠踢了几脚,骂他:“蠢猪!”豆芽不禁踢,他倒在地上,像球一样滚了两下,滚出一串屁来,牛桂丽听到屁声气上加气,她说:“你还说饿呢,肚子瘪的人怎么有屁放呢,我看你就别吃晚饭了!” 
  苍苍婆连着四天空手而归了。想必她进山时还是下决心要采回都柿的,她不忘了带盆子,可她回来时盆子仍是空的,可见她禁不住诱惑,又让自己的肚子充当了都柿的容器了。中止了浆果采摘的,除了苍苍婆,还有曹大平夫妇。曹大平一直病在炕上,他发烧时胡话连篇,一会说家里的炕洞里钻进了一只绿眼睛的狼,一会又说星星掉下来,砸漏了他家的屋顶。他清醒的时候,就一瓢接一瓢地喝水,喝完水总要骂一句“小妈养的青鱼河”,复又虚弱地倒在炕上昏睡。曹大平的女人唉声叹气的,男人的病像一只无形的手,拖住了她的腿。她既不能采浆果,又不能去秋收,只能守着他。 
  大鲁二鲁刨完了土豆,又砍了白菜和大头莱,把它们运回来,腌了两缸酸菜和一缸咸菜,然后把余下的菜下到窖里。之后,他们把遗落在地里的菜帮也捡起来,装进麻袋,拉回家堆在仓房旁,作为猪饲料。最后,他们踏着更浓重的霜,去了大草甸子,夏天时大鲁打了一些猪草,早已晾干了,他们用绳子把猪草背回来。干草在他们背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他们觉得背着的不是草,而是戴着花环的小女孩。 
  就在大鲁二鲁扛回猪草的那个夜晚,天空悄然凝聚了一团又一团的乌云,星星和月亮全然不见了。乌云越聚越多,夜色浓重,气温骤降,雪花就像一位端庄、美艳、率性的公主,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乘着冬天的雪橇来了。金井人没人注意到下雪了,因为雪是在夜里来的,在森林河谷中奔波了一天的采浆果的人,都沉浸在梦乡中了。 
  雪越下越大,到了清晨,雪深近两尺。当金井的主妇们推开家门抱柴生火时,发现世界已改变了颜色。雪没有停的意思,仍然漫天飘舞着。女人们慌慌张张进屋喊起了丈夫,又吆喝起了孩子,他们纷纷奔到窗前,看着苍茫的大地,一个个目瞪口呆。 
  金井人一年的收获,就这么掩埋在大雪之下了。大地彻底地封冻了。 
  人们脸上满是凄苦的表情。有的女人甚至扑倒在雪地上哭了起来,哭他们的土豆、白菜和红红的萝卜,好端端地就被冬天给糟践了。他们冬天吃什么?他们的牲畜和家禽吃什么?他们觉得上了收浆果的人的当,纷纷走出家门,不约而同地朝卡车停放地走去。哪里还有什么卡车的影子,它早已不见了,村路上连个车辙都没留下,可见他是在雪花到来前就走了。想着卡车上那些装载着浆果的坛子,金井人恨不能戳瞎自己的眼睛。他们认定这辆卡车是魔鬼变成的。 
  卡车曾经停留的地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王一五一家也来了。豆芽跟在父母身后,手里捏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披散着长发,有着狐狸一样秀丽的脸庞,唇角漾着笑意,眼睛明亮极了,所有在场的人都认出那是年轻时的苍苍婆。豆芽并没有见过那时的苍苍婆,那时他还没出生呢,可他却逼真地画出了旧时光中的苍苍婆,让所有见着这画片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个声称人都是丑的、绝不能让人人画的孩子,终于画了一个人。大人们默不作声地垂立在风雪中,在他们眼里,豆芽提着的就是一幅女人青春的遗像。 
  只有苍苍婆没有来到卡车平素停靠的地方。不是她没出家门,她出来了,到大鲁二鲁家去了。她站在他们的院门前,隔着白桦木栅栏,望着这户唯一收获了庄稼的人家,想着这个冬天只有他们家是殷实的,她的心中先是涌起一股苍凉,接着是羡慕,最后便是弥漫开来的温暖和欣慰。 
  二鲁推开屋门,她出来抱柴火了。大鲁也出来了,尽管雪仍在下,他还是拿起扫帚清理积雪了。他们抬头眺望着远处金井的山峦,看着昨天还是花花绿绿的日历,今天就突然变成了白的,他们相视而笑了。 
  苍苍婆注意到,二鲁的脖颈上有一圈火红的东西。虽然离着很远,无法仔细辨别,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串野刺莓。金井的女孩,最喜爱穿这样的项链来戴。野刺莓多生长在田间的高岗上,它们春天开花,夏季结果。到了秋天,它的果实就风干了,像是一粒粒火红的珠子。看来在秋收的间隙,大鲁二鲁也采了浆果。只不过他们只采了很少的一种,并且为它们做了最美的镶嵌。 
去张城
手 指 
  你应该去她那一趟。在一个回民饭店里,老鸟一边往嘴里塞牛肉一边用一种模糊不清的语调跟我说话,真的。他在后面加的这个真的让我觉得有点可笑,什么是真的?我问他。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说。算了吧,我跟他说,反正我是不想去了,没什么意思。什么有意思?老鸟瞪着眼睛说,不能因为没有意思你就不去做这件事情。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我觉得在生活中已经不再有值得一个人这么严肃的事情了,我跟他说,放松点吧,不去又不会死人。 
  是这么一回事,我原来认识的一个女的,名字叫小艳。老鸟出差的时候在另外一个地方碰到了她,本来老鸟这次山差特别无聊,看到一个长得还可以的女人,并且还能通过我这么一层关系挂上钩,他立马就来劲了。老鸟和我谈这件事情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一个问题,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和她说了会话,真的什么也没干。我说,干没干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个老鸟,我为什么要去相信或者不相信呢?即使你干了,干了就干了,我会因为你没干对你心怀感激么?这不可能嘛。老鸟终于吃饱了,他抹了抹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女的让我给你带了句话。 
  这个名字叫小艳的女人,据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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