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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今生无爱-第24部分

小说: 今生无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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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机和金色光辉,显得衰老疲惫。在我两旁,陈年屋墙上的砖皮片片剥落,永远遮
挡在不见天日的阴影中,阴沟污水到处横流。夕阳投射在起伏不平的屋脊上,犹似
照射着一群卧倒的老绵羊。在我前面,一步步朝尽深处延伸的,并非连接着坦途的
自由之路,也非希望所在,而是通上悬崖的羊肠窄道,一条再无回旋余地的绝路。
    这片灰暗老旧的住宅区域,这片大杂院套着小杂院的居住群落,大概同任何生
命事物一样,曾经有过辉煌鼎盛的时刻,有过庭院连接梨花引蝶的骄傲回忆。随着
岁月流逝和世事变迁,它渐渐被风雨蚀尽了以往的色泽,变得衰老了,丑恶了,以
至于成了庞大城市肌体上的烂疮,高大楼群背后的贫民窟。连包围在它四周的楼群
也很快显出陈旧暗色,好像要随它一块进人墓地,烂在同一片沼泽地里。现代文明
的发展速度远远来不及对此补救。
    每每想到此,我便感到心灰意懒,工作一天后的劳累仿佛变成暗灰色的铅,从
缓慢跳动的心头直沉入沉甸甸的双腿上。我一步步朝窄巷深处走,时常以为自己徘
徊在中世纪的回廊中,退回到了原始社会的村落里。走到“盲肠”尽头,踏入低矮
的门媚,我方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依然处在现实生活中。
    只须环顾一下屋内陈设,我便明白,我又要同此人见面,同呆在一个屋檐下,
开始一种单调循环的生活。我无法断定自己是不是厌恶此人,憎恨这种零乱无章的
生活。
    但我明白我必须耐着性于忍受下去,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第无数天如此。
再过几十年,还是如此。第一天和几十年后的某一天绝不会两样。我已经清清楚楚
看见了我的未来,连我今后将要留下的每一步足印也瞅得历历在目。每日里走进巷
口时,那个直勾勾盯着我的老太婆,无疑是我几十年后的影子。她并不知道这点,
也从不对我打招呼或表示什么。她只是那样直瞪瞪地看着人,每天黄昏时仁立在巷
口,看上去怪吓人。直到她有一天突然死去,被一小串披麻戴孝的白影子无声无息
抬出去,拍过她走了无数次的路,她还是不知道,她就是我未来的影子。
    若说我回复一日的生活内容,大约可分为“动”和“静”两个概念,所谓“静”,
当然是指他钻进密室不露面的时候。我闲着无事,往往捧住一本书津津有味地阅读,
有时一连看上几个小时也不觉厌烦。夏季时,我躲进蚊帐里,床栏杆上夹一盏小台
灯,让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一个个跳过我眼底。在冬季,我紧偎在小铁炉跟前,一
边取暖,一边慢慢翻动书页、任凭屋外北风呼号或白絮飞舞,也难以打断我的沉思
遇想。这是消磨时间的唯一的一种好方法,它能使人忘掉烦恼,足不出户地在时空
各处漫游。
    有时,我也会突然想起我的丈夫。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仍然围着工作台忙碌不停,一心一意提取着“衰老”
    么?随之我会将他忘掉,重新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我倒非常情愿这样,让他与
我相互忘掉对方,各自沉醉在自我创造的小天地里,互不干扰,永远如此。
    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从密室里一钻出,原有的宁静立刻会遭到破坏,我便
被拖进“动”的漩涡中打转。况且,你根本无法断定他在哪个时刻出现。有时,我
刚埋头于阅读的书里,他的头忽然从幕布中间探出,先朝左右打量一下,惊魂不定
地问道:“吴艳,你还在这里么?刚才没人来过么?”我往往来不及回答,他已经
松了口气,“噢噢,你还在这里,这就好,这就好。继续看你的书吧,只是别让人
进来打扰我就行!”说完,那颗小土豆似的脑瓜又缩回幕后不见了。在这种时候,
我难以确定自己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我的心绪被扰乱,需要好一会儿才能重
新平静下来。我不知该对他念念不忘地惦记着我表示感谢呢,还是该恼火地把我视
为一个看守空屋子的仆役?也许这两种心理成分都有。
    他从密室里钻出来,不外乎这么两种原因:其一,他肚子饿了,不得不出来寻
找吃的东西;其二,他憋不住大小便了,也会如箭般从幕布后射出,急急窜向门外。
其速度之快,常使我为之惊愕。倘若他肚子饿得咕咕响,四处搜寻吃食又寻不到,
便跺着脚大发雷霆,挥动两条干细胳膊。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连一口吃的东西也没给我准备呢?我搞自己的事业,忙
得不可开交,你这个后勤部长就是这样当的吗?失责!这是纯粹的失责!”
    “你很忙,难道我就不忙吗?后勤部长不是天生就该妇女当的,干大事业的伟
丈夫们也该亲自试试!锅在炉子上摆着,你就不能做一次饭吗?”
    对此,我往往不动声色地顶住,口气尽量装得很轻松,暗含讥讽。他不再吱声,
小脸面变得铁青,气哼哼冲到炉灶跟前桶火做饭,把锅勺碰的叮哨响。而且,他这
人十分自私,总是做一丁点吃食,或煮点面糊糊,或抱包方便面,或掰几块朱古力
丢进牛奶里,呼呼嘻嘻几口吃掉,刚够填饱他的肚子。至于他的妻子,好像根本不
存在,只留下一只脏锅等着我去洗。起初我气得要命,真想跟他大吵大闹一顿,把
锅碗一类统统丢到院子里去。后来我一点儿也不生气了,遇到类似情况,必定心平
气静地会上书,轻轻放下,然后悠然跨出屋门去,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巷踱到街上,
随便找家餐馆吃点什么。至于那只没洗唰的小锅,就让它原样摆在炉边好了,即便
摆上一个星期我也不会动它。
    有时,我带着口腔中保留的葱香味儿和一肚子热东西朝回走时,也禁不住好笑
地想:两个人在一起共同生活,假如双方都很自私,是不是“自私”的含义已经失
去意义,反而达到一种新的平衡了呢?
    有人说,女人是坐在婚姻的吊索下来回荡秋千的。丈夫与家庭不过是两只象征
性的鞋,走出门去,你必定将其穿在脚上,以此来证明你的不稳定性已经有了归属。
回到家里,你又把它脱下,身在其中却暂时忘记了它的存在意义。
    从前我不大理解这其中的含义。现在我懂了,感到这个比喻十分恰当准确。
    就我们科里的几位同事而言,对我的婚姻之事早已不再谈论,没有一个人再提
起。继之而来的,是对白红春与高公子之事的猜测议论。这件事一直在暗中进行,
待到“曝光”时,使所有的人吃惊不小。大家谈论它时都显得十分神秘。
    据古丽萍说,白红春人虽小,脑子倒很鬼。她一旦选中目标,决不肯轻易认输
罢休。她追求高科的事情遭到高局长的严厉干涉后,表面上同高科断绝了来往,暗
中继续纠缠住高公子不放,一直把高局长蒙在鼓里。直至某一天阴谋酝酿成熟,白
红春便打扮得漂漂亮亮,独自敲开高家的门,站在客厅里。高局长一看见白红春,
脸包蓦变,瞪起了眼睛:“你?你来我家干什么?马上给我出去!出去!”
    白红春面不改色心不跳,镇定自若。“爸爸!请您注意点分寸!虽说是在自己
家里,做长辈的也应当讲究修养。”
    “什么?谁是你爸爸!”高局长一愣,咆哮起来。
    “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没廉没耻,哪里还配得上谈论修养,道德?你平白无故闯
进我家里胡言乱语,是不是有意要撒泼捣乱?你若是不出去我立刻打电话给局保卫
处,叫人来抓你出去!”
    白红春冷若冰霜,一字一顿说:“爸爸,您对儿媳这样狠心无情,到老来会后
悔不迭的!我为什么要称呼您‘爸爸’?您应当先问问自己的儿子。如果您儿子也
不承认这个事实,我只好叫他陪我到医院去,把您本出世的孙子打掉,然后一刀两
断也不迟。现在,我反正已经是高家的人了,即使打掉了肚里的孩子,也要在这里
静养些日子,等身体复原后才离开。您看着办吧!您忍心自己的孙子在母腹中被残
忍杀死吗?”
    白红春说完,用两手摸摸肚子,目不斜视,脸面绷的铁紧,直着腰杆在沙发上
坐下。这下子,高局长傻了眼,急忙把儿子吼出来,当面掏问情由。高科哭丧着脸,
吱吱唔唔什么也答不上来。白红春早已披头散发倒在沙发里,哭成个泪人儿。高局
长跺跺脚,仰头长叹一声,倒背着手走出客厅,头也不回。
    几天后,高局长无可奈何地同意了儿子的婚事。白红春马上精神抖擞,仰起鼻
孔来看人,连走路也像一只蝴蝶在飘闪。
    古丽萍说:“白红春肚里哪有什么孩子!高家父子都叫她诓吓住了。高科那呆
鸟,大概连男女之事也弄不懂,以为摸了摸鸡屁股,母鸡就要下蛋生儿子啦!你说
可笑不可笑?”
    老刘啧嘴说:“唉!唉!红春好福气。昨天还是个没人注意的小女孩,今天就
成了局长的儿媳妇。看不出来,这女孩竟是命定的富贵根哩!你说是不是,老陆?”
    陆小勇赶紧点头:“是是是!富贵根!白红春不但脑子好,工作方面也挺出色。
前两天我去局里碰见高局长,就是如实对他老人家这样说的。”
    日红春与高公子的婚礼十分排场热闹。不仅局里,连我们公司的人也都去参加
了。几位正副经理当然要去。陆科长刘巧芳这样的人物,更少不了要去凑凑热闹。
最奇怪的,如古丽萍这类平常与白红春相处不太和睦的人,也忙不迭地送礼,跑前
跑后为白红春操办各种事。那天,偌大的公司楼里空空荡荡,恐怕只剩了我一个人
守在办公室里。我也许似曾茫然地想过,像这种热闹之外的冷清景象,究竟反映了
一个人内心的孤独感呢,还是某种落伍于时代的表现?我是一条鱼,已经跳出水面,
自己把自己晾在沙滩上了吗?
    白红春结婚的前一天,我也买了一束鲜花送给她。花里插了一张精美贺卡,上
面印着:为你的人生而祝福——获得爱情与温存,你将变得更美丽!几天后,白红
春到科里来给大家回赠喜糖,见到我时,小脸盘上光艳照人的喜气就变成了傲气。
她把花手绢里包着的奶糖放在我办公桌上,没说一句话,但那双不让人的眼睛却盯
着我,好像在说:“怎么样,吴艳。我结婚比你迟了一步,可我并不比你差!你敢
不承认这一点吗?”我把奶糖放进抽屉里,很长时间没动它。直到有天整理抽屉时
碰散了手绢,这才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我要毫不退让地战斗,
让自己永远笑得最好!
    不知为什么,我手里拿着这张小纸条,竟沉思了好久,好久。
    白红春结婚后,给我们科室,甚至给全公司带来一种异样的气氛。首先,她的
笑声不绝。她仿佛缩在角落里的一只鸟儿,突然飞了起来,要用清脆的鸣啭声把积
怨的尘埃统统抖落。每天上下班,她来得最迟,走得最早,但她咯咯的笑声却在楼
道的每一个角落回荡,常常人未到,声先至,笑得人人心里发怵,再没有谁胆敢说
她些什么。全公司上下每个人都笑嘻嘻对待她。
    其次,白红春的着装三天一变化,再不是过去那个只有一条迷你裙和两条健美
裤的勉勉强强的业余模特儿了。
    她可着劲儿打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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