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红处方 作者:毕淑敏 >

第61部分

红处方 作者:毕淑敏-第61部分

小说: 红处方 作者:毕淑敏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先生说,怎么样?收获大吗? 
  沈若鱼嚷,先吃饭,别说那些混蛋的事。倒胃。 
  先生说,你瘦了。莫逆女知己让你受虐待了? 
  沈若鱼说,她是不错。别的乌龟王八蛋们,令人晦气。能不瘦吗?那是什么地方?屎壳郎带墨镜,又臭又黑的去处。能活着回来,就谢天谢地啦! 
  先生大笑,说我已经发现了你到戒毒医院最大的收获。真是不虚此行啊! 
  沈若鱼不知指的何事,吵着让他说清楚。先生说,你回来拢共说了没几句话,粗鄙异常。比去戒毒医院以前,下流多了。 
  沈若鱼说,这只是外伤。还有内伤,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看得透的。 
  先生说,看你这样子,一定有很多奇遇。讲给我听听,也算我搞好后勤加秘书的报答。 
  沈若鱼说,呸!你想听谁愿给你说?今天最重要的,是让我睡一夜走廊里没灯光的觉,明天好去看我妈。 
  先生说,听我的,明天别去。看你妈缓几天再说。 
  沈若鱼在自己家里,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质问,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先生说,等你恢复了正常再去。知道吗,这趟院住的,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沈若鱼大声嚷,哪里变了?说清楚! 
  先生说,要么贼眉鼠眼偷着看人,好像受气包。要么突如其来地发脾气,撒野骂人。时不时地还会讨好地傻笑,听人讲话时恍恍惚惚……留神吓着老太太。 
  晚上简方宁打电话来。沈若鱼说,方宁,你好吗?很想你。好像我们分手了一千年。 
  简方宁说,我都好。问候你。过得怎么样? 
  沈若鱼道,我刚到家,你就乘胜追击。你现在最大的关怀,就是让你的前病人好好睡一觉。噩梦醒来是早晨,我可不希望噩梦醒来,还是噩梦。 
  简方宁说,看你又能这样恶狠狠地发脾气,我就放心了。分手时你万念俱灰的样子,让我心痛。说到底,你还有个醒来的时候,我呐?天天是噩梦。 
  沈若鱼说,你也可以生产自救。 
  简方宁说,不说这个永远没有结局的问题。我们再联系,世上只有你知道我在水深火热之中。 
  沈若鱼本想把戒毒医院扔到爪哇国去,起码得到自己的情绪恢复正常时再梳理印象。意志裸露着,肿胀着,好像经了霜打的大葱,一动就要流出粘稠的浆液。但是,树欲静,风不止。第二天就有电话联系。 
  您是范青稞女士吗? 
  一个湿柔的女人声音,沈若鱼一激灵,虽然告别这个“范青稞”才一天,好像已是公元前的事情。经过电流的变声,口气虽熟络,但具体的人,怎么也想不起来。 
  范青稞是在戒毒医院的专有名词,什么人找她?简方宁吗?显然不是。 
  庄羽吗?出院时,庄羽很想要她的电话号码,范青稞一副逃难模样,有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冷淡,庄羽何等聪明,就不再追问,只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床头牌后面,递给范青稞说,假如你还想听我的故事,就打这个电话。电视剧演完还远着呢! 
  电话的那一端,究竟是谁呢?实在想不出来。沈若鱼支吾着说,你好。我是范青稞。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是孟妈。 
  范青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哟!是不是病房丢了什么东西,找她核对或是调查?热心的老太太打上门来了。 
  找你不容易。病历上留下来的号码,滕医生写了又涂了,好不容易才看清。电话里的孟妈好像比平日简练。 
  不……没关系……只是,您找我什么事?沈若鱼不知怎样解释才好,只有避而不答。 
  是这样,我的一位朋友也是研究戒毒的。他很想同您谈一谈。不知您是否赏光?孟妈显然有备而来。 
  沈若鱼在近期内,再也不想听“戒毒”两个字。但简方宁部下暗渡陈仓,她不能袖手旁观。 
  好吧。她说。 
  那么好。明天上午您是否有时间?孟妈似乎很着急。 
  沈若鱼想说自己天天有时间,但她意识到这样有失自己的身价,故意沉吟了半晌说,本来我和朋友有个事,现在我把它推了,见你们。 
  九点咱们茶园见。不见不散。说完这句话,孟妈好像是怕沈若鱼改变主意,很快补了一句“拜拜”,就把电话放下了。 
  沈若鱼冲着电话摇头,电话里的孟妈好像变了一个人。看来她同戒毒医院,结下不解之缘,甩也甩不开。 
  晚上,沈若鱼把电话事对先生说了,本想把这个来历可疑的电话,报告简方宁。一想到她日理万机的忙碌,心想还是搞得更确实一些,再向她汇报。 
  沈若鱼早上为穿什么衣服,费了一番脑筋。她基本上是个不修边幅的人,倒不是自以为潇洒,是自觉太普通。假若穿得耀眼,别人就会对你估计高,以为你有抱负或野心。沈若鱼同这两项都搭不上,愿作芸芸众生。所以在服装上,也取沧海一粟的风格。 
  但今天沈若鱼特地穿鲜亮的衣服,一件红色羊绒大衣,里面是一套赭石色套装,脚下登一双小牛皮的短靴,令人有重整河山之感。先生大惑不解地说。虽经多年考验,我对你的革命情操有所了解,但今天这样大张旗鼓地出行,实在少见。你没有在戒毒医院那样的地方,寻一个第三者吧? 
  沈若鱼说,新桃换旧符,,去去晦气 
  先生顾虑重重地说,那个医生不会认不出你来吧? 
  沈若鱼立时变脸道,你这个提醒太及时了。 
  她脱下时装,换上和西北妇女范青稞相宜的俭朴服装。 
  沈若鱼准时到了茶园,倒是差点没认出孟妈。对方穿一身像丝绒般细腻的皮衣皮裤,一看就很高档。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皮子,已经感觉不到血腥狩猎遗下的原始气,只有简洁明快的现代风度。同病房里遇里邋遢的样子判若两人。打了招呼后两人相视一笑,孟妈因了自己的装束给了人一个冷不防,反倒不议论一句服装上的事。 
  范青稞女士,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毕瑞德。 
  从一旁杀出来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向范青稞微笑。 
  范青稞惊得咬着嘴唇,怕自己嚷出来,破坏了茶园静谧到沉闷的气氛。对方的长相吓了她,倒还在意志控制范围内,但这个自称姓毕的家伙,国语说得太地道了。要不是他的嘴唇开合同他的话严密得无懈可击,范青稞简直怀疑有一个买办,躲在背后为这个真洋鬼子配口形。 
  您是……范青稞迟疑着。 
  喔,忘了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毕瑞德先生,是M国一位对戒毒有兴趣的学者,他很想同您谈一谈。孟妈解释着。又侧过身,轻声对毕瑞德说,瑞德先生,您也太沉不住气了。我马上就要介绍到您了。 
  毕瑞德回答说,我是毛遂自荐。 
  范青稞三人围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落座。服务生过来问各位都要什么茶,范青稞说,庐山云雾茶。孟妈说,要立顿红茶。毕瑞德说,茉莉花茶。 
  茶送上来了。范青稞面前碧绿,盂妈面前血红,毕瑞德面前橘黄。煞是好看。 
  范女士的名字很令人遐想,你们这个古老的民族以食为天,毕瑞德吹着茶叶中浮动的茉莉花瓣说。 
  毕瑞德先生的名字很中国化。范青稞想不出有什么好谈的,索性也从姓名入手。 
  不想毕瑞德笑逐颜开,说其实我的名字很普通,就是那部叫做《随风飘逝》、而被中文翻译为《飘》的小说中,男主人公的名字。他可以翻译为“白瑞德”,你们以前的版本就是这样写的。但在新的版本里,被译为“瑞德”,不知什么缘故?毕瑞德碧蓝的眼珠现出真正的迷惑。好像谁向里面刚注入了纯蓝墨水。 
  范青稞的身份,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孟妈更是一头雾水,大家就咕咚咚喝茶。 
  我不喜欢“白”这个姓,它太软弱了。要是一个女人,我会要这个姓氏,纯洁,清白。但是对一个男人,它像棉花或是云彩,让人提不起精神。因为是音译,我还可以选择的近似的姓是“毕”。我喜欢“毕”这个姓,它给人一种完成感、结束感。特别是一个中国人告诉我,这是一个很罕见的姓,全中国这个姓氏的人,不会超过十个,我就坚定地为自己选定了它。毕瑞德很得意地说。 
  范青稞再想不卑不亢,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她说,瑞德先生,你叫人骗了。这姓虽说不多,但绝没少到朱寰和扬子鳄那种程度。 
  瑞德也笑了,说,看到您的精神松弛下来,我很高兴。您好像对我充满了戒备之心。 
  范青稞说,主要是你的中国话说得太好了,叫人心里生疑。中国有句俗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洋鬼子说中国话。 
  瑞德说,你说的这个意见很好。我原以为说得越好,越好。没想到,适当的不好,会更好。 
  范青稞说,这就对了。结结巴巴,更容易让人信任。 
  瑞德说,我和孟女士是朋友,很好的那种。她说戒毒医院在用一种新的中药戒毒,我很感兴趣。她说,您是第一个服完了全部疗程的病人,我可以知道一下你的感受吗? 
  原来是这样! 
  简方宁啊简方宁,你真是在风口浪尖上行船,连国际友人都惦记上你了。你的医生里通外国,你还蒙在鼓里。沈若鱼这样想着,嘴里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人家给什么药,我喝什么药。里面有什么成分,我也不知道。能给你们帮什么忙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妈一眼,就像看一个汉奸,特别强调了“你们”。 
  孟妈悠然地喝着红茶,丝毫没有被指桑骂槐的尴尬。 
  你只要谈谈你服药后的感受就行了。我以为你不应该有什么顾虑,因为毒品是人类共同面对的敌人。人类在许多问题上,因为地域、种族、意识形态等等,而有巨大的分歧,比如核武器、裁军、对资源的分配和使用……只有一件事,万众一心的,这就是戒毒。这不是什么秘密,在进行不断的探讨中,西方的目光也对准东方。我不是做微观研究的,并不太在意某一种药服下去,药效是不是最好。我是做宏观研究的,关注人类最终怎样战胜毒品。每个有良知的地球人,都应该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一番话,当然无懈可击。但范青稞无法回答,不仅是因为这牵涉到简方宁的医学秘密,更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服用戒毒中药。出了医院,她不想再随时随地骗人了。她只好把庄羽和支远服药后的感觉,大致说了一下。想必有关的情况,孟妈也早就说过。毕竟是第一手资料,瑞德听得很专注。 
  你是说,即使在服用中药的过程中,还是有病人偷吸毒品?瑞德格外验证。 
  是的。范青稞说。这实在不是秘密。 
  好了,谢谢你范青稞女士。今天你谈到的这些,愈发坚定了我的看法。因为沉思,瑞德的蓝眼珠几乎变成幽深的黑色。 
  您是一个什么看法,范青稞问。 
  毕瑞德说,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正像中国古代对鸦片有“弛禁”和“严禁” 两派,我是一个国际性的弛禁派。 
  范青稞说,那您应该到戒毒医院去蹲蹲点,体验一下那里的生活,见见他们的家人,您就永远不会说这种话了。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我说的蹲点的意思就是…… 
  毕瑞德说,呶,不必注解,我知道焦裕禄和四清。我去过很多国家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