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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河套人家 作者:王福林-第43部分

小说: 河套人家 作者:王福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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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他……”
    “真是谁? ”友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刘改兴悚然一惊,立刻改口说:“是方局长嘛! ”
    “舅,你认识他? ”
    “啊不,认识! ”改兴连忙说,“海海,你们又快上课了吧,没事,我就去旗委了。”
    友海不假思索地说:“我叫方局长过来,你们认识认识吧! ”
    刘改兴直摇头:“不不,以后再认识吧,该认识,也不在乎今天明天。”
    “过几天,方局长要到咱们芨芨滩去,帮我筹划养鸡场,听方局长的口气,从前去过芨芨滩。”海海自顾往下说。
    刘改兴神思恍惚,牵上毛驴往路上挪,海海一直把他送出一段路,才疑疑惑惑地往回走。
    刘改兴心里唉叹:原来人家在旗里呀! 不知是因为妹妹的不幸还是为了方局长的幸运,他心中翻起一层苦涩的浪花。
    这次不期而遇,使刘改兴陷入了惆怅的深涡。这个世界,这个人,并没有因为另外一个人或一些人的辛酸困苦而变了颜色。就像头上的阳婆,无论阴天或晴天,它总那样光芒万丈。只不过你能不能看到它罢了。
    “方局长,”刘改兴在心里喟叹,“看看人家白生生的脸,比改芸年轻十岁啊。”
    他的情绪中蹿起一股艾怨的火焰,莫名其妙地给了毛驴一鞭子,毛驴同样莫名其妙地跑起来。
    这是人流如潮的大街上,不是红烽的村间小路或大路,毛驴一狂奔,就吓得一些人惊呼不止。
    刘改兴连忙勒住毛驴,为时已晚,与一位穿着人时,骑高级彩车的姑娘“打了个擦边球”,撞在人家的左面的脚蹬子上。
    姑娘的车子一歪,就倒在尘埃中。
    刘改兴面如土色,这是为刚才的神不守舍付出的代价。
    他连忙扶起姑娘,并且一迭连声道歉:“对不住,真对不住,这毛驴眼生……”
    姑娘怒不可遏,一边起来拍打衣裙上的土,一边出言不逊:“毛驴眼生,你也眼生? ”
    刘改兴脸色骤变,一句话也泛不上来。
    不幸中万幸,彩车安然无恙,而姑娘最大的损失是沾了几片土,形象受了影响。
    刘改兴忍住气,仍赔笑脸:“对不住,没碰坏哪块吧? ”
    姑娘鄙夷地说:“算你运气,农二哥同志。”
    刘改兴几乎被噎死。
    围观的人劝解说:“没出事就好,快走哇,快走哇! ”
    姑娘忿忿然,回头朝他瞪圆美丽的杏眼,似乎用英语骂了句“蠢猪”才推上自行车走了。
    刘改兴听见有人喊她:“方辰! ”
    刘改兴听不明白洋话,但他从人家的神情上知道,那决不是一句入耳的言辞。
    人群散开了,刘改兴的气也消了,他只为那个姑娘惋惜,多么喜人的女子,就不能宽容点吗?
    尤其那句:“农二哥”云云,更叫他哭笑不得。没有农大哥农二哥,你能叫白面大米养活得那么水灵灵,像只水蜜桃桃似的吗?
    你总念过“粒粒皆辛苦”那首诗吧,咋就忘了民以食为天的教训了。
    小姐脾气。
    刘改兴这样批判了“方辰”一通之后,就继续向旗委走。
    路过新华书店,他怦然心动,将来的文化科技站,不能一穷二白,连几本书也没有哇。他停下来,把车拴在电杆上,就昂首阔步地走进去。书成排地展示着。就是太贵,他那点枸杞款,买不了多少。
    “能不能便宜点? ”他脸上堆满笑,想来个议价。
    “便宜? ”售书人把他从头到脚审视完说,“有,到造纸厂去吧,那儿论斤卖。”
    这本来是一句极富嘲讽意味的挖苦,但刘改兴却高兴地感谢人家:“谢谢了! ”
    售书人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儿说:“神经。”
    刘改兴有了主意,他决定先去旗委。
    旗委大院传达室的老汉早已得到关照,一听他叫刘改兴,马上拿起电话,给里面一个什么地方通知了一声。
    “金书记叫你去! ”老汉很客气地说,并且指给他,金书记在哪个办公室。
    刘改兴麻烦他看住毛驴车,老汉说:“没事儿,你放心去吧。”
    刘改兴只听说原来的“四清”工作队长当了旗委书记,多少年来一直未再见面。
    他找到办公室,门口已经站着一个五十四五岁的人,从眉眼上看,正是当年的工作队长。
    “金书记? ”他猜测着叫了一声。
    “改兴,进办公室谈! ”
    出乎他意料,金书记似乎对他的近况很了解,没有一点陌生感。
    他跟金如民进了办公室,有秘书给他沏上茶,金如民递给他一支前门香烟。
    刘改兴坐在沙发中,金如民坐到写字台后面的椅子里。
    “咋地,村长同志,干得还顺手吧? ”金如民笑着说。
    这一笑一说,把他的拘谨完全去掉了。
    “金书记,你叫我来,不是考察我的吧? ”
    他抽着烟说:“我们庄户人,时间可值贵呀! ”金如民笑了。
    他吸了两口烟才说:“改兴,你有个大伯叫刘玉谋,对不对? ”
    刘改兴万万没有想到,书记同志的话茬牵扯到这上头。他仿佛看到一个死去已久的人又活了一样,首先感到惊骇。
    这个名字,刘家人过去很少提及,刘改兴只偶尔听父亲念叨过。
    他早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被层层的岁月掩埋了起来。父亲讲过,出去讨吃,一去杳无音讯。
    只是到了最近,父亲才提叙得多了起来,可能,老人感到在世的日子不太多了,有些怀念手足之情。
    刘改兴的记忆中,这个名字,几乎是个概念,而非实体。
    听父亲说,玉谋大伯是村子里惟一个念过国立中学的“知识分子”。要不是遭了年馑,出去乞讨,说不定还会有大出息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刘玉谋一直是父亲的一块心病,据父亲讲,改兴爷爷临终之际,还在挂念大儿子,深感愧对儿子,不该放他出去要饭呀!
    今天,金如民怎么突然又说到这个幽灵了呢?
    刘改兴没有立即作出回答,实际上,这是个不用回答的问题。
    金如民只不过问问他而已。
    他明白,在同他进行谈话之前,金如民心里什么都明白。
    金如民见他不做声,就向他笑了笑,又递给他一支烟。
    刘改兴思索着说:“有过那么个人。听我父亲提叙过,早就不知下落了。”
    “你父亲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 ”
    刘改兴直摇头:“不可能知道,连我爷爷都闹不清。”
    金如民笑了,表示很理解。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说:“这是他才从台湾那边寄来的,你拿回去叫你父亲看。”
    刘改兴并不去动那个信,用异样的目光注视这个飘洋过海而来的玩艺儿。
    “他还活着呀? ”他诧异地说。
    金如民说:“有些事也不全由人自己做主。他这些年活得也不容易。”
    刘改兴用同样异样的眼光看着书记同志。
    金如民点上一根烟,接着说:“你根本想不到,你大爹跟谁在一块儿! ”
    “跟谁? ”
    “据他信中说,到了台湾以后,他碰上了一个军官,和你爷爷是同学……”
    “……”这个往事,刘改兴毫不知情。
    “你爷爷当初到河套来,还是他引荐的呢! ”
    刘改兴讶然无语,金如民说的这些,使他理解起来十分吃力,刘玉谋仍然在人间,已经够他接受的了,这会儿又冒出个国民党的军官,而且两个人还活在一块儿?
    书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台湾回到祖国,是迟早的事。那边人的根,跟咱们是一条,也挺想念这里的家乡亲人啊! 你爷爷的那个同学前几年病故了,你大爹想回来看看。”
    刘改兴活了四十来岁,大部分岁月可以说被排出了政治生活之外,对深奥的风云变幻已没有更多的了解,最切身的感受,那就是,他活在了人下头。
    “那边? ”不是比阶级敌人更阶级敌人吗! 但眼前这位金书记说起来,居然像说家常话一样。
    在夏秋之交的今天,使刘改兴的“政治经济学”A B C 一下子充实了许多。
    金如民说:“还有些事,等你父亲看过信,表了态,我们再同你大爹联系吧! 改兴,这封信也不是一帆风顺就能过来的。”
    看看快晌午了,金如民留他吃饭,刘改兴谢绝了。
    送他出来,金如民握住他的手说:“人一生中机遇可不多,改兴,好好干哇! 庄户人从来没有这么好的天时呀! ”
    刘改兴点头说:“金书记,我有一斤的力气,用上他二斤二两。”
    他觉得金书记似乎还有话想说,犹豫一下,又没讲出来。也许,他想打问一下刘改芸和其他人?
    他从旗委大院出来,怀里揣上那封他还没看过的信。他总感到有点离奇,信皮上竖写着“刘玉计弟亲启”。一切都是真真的。
    刘改兴把信收好,赶快吆喝上毛驴往造纸厂跑。
    守大门的人问他干什么,他说来买书。人家以为他头脑是否有毛病,死活不让进门。后来,又是递烟又是赔笑脸,好容易才过了这一关。
    “干脆去见阎王。”刘改兴改变了策略。他直杵杵地找到厂长,诚诚恳恳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人家。
    “别人不用的书,说不定农村还能用,厂长您就高抬贵手支援一下农民兄弟哇! ”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厂长是个人,厂长一放绿灯,刘改兴赶快到小山似的废纸堆里挖掘,直到下班,他找出三四百本对文化科技站派上用场的书籍。
    厂长好人做到底,象征性地收了他二十块钱。
    “就算我们的赞助吧! ”人家慷慨地说。
    刘改兴抓住对方的手,一摇再摇。
    返回的路上,他心里一个劲称颂:“还是工人老大哥痛快呀! ”
    至于给月果妈和其他人扯衣料的事,他早忘了,忘得死死的。
                                4
    再过几天,阴历就进八月了。
    村小学开学的日子快到了。秋天的忙碌也就拉开序幕。
    这天后晌,刘改芸喂完鸡,向水成波家看了几眼,她知道,成波顾外顾不了内,家里的营生一个男人也干不成。
    自从埋掉赵六子,她再没跟水成波见过面。天地就这么大,各忙各的,居然二三十天没说上话。
    刘改芸回到家里,找出海海的几件旧衣裳,想给他改造一下。
    刚拿起一件洗得失去本来面目的茄克衫,她的手就停留在上面,目光抚摸着它。
    那还是前两三年,水成波送给海海的,对每年只有一百多元现钱的水成波,炕上还缠绵着一个“棺材瓤子”,那实在是一件“超级”
    礼物了。
    茄克衫刚穿上身,赵六子就张牙舞爪,吼天喊地。
    “又是你那个放心不下的人送的哇? ”赵六子灰黄的脸上,烧着火。
    刘改芸看也不看他一眼,海海向他射去惊诧的目光。
    海海干营生时舍不得穿,尽管那样,庄户人费穿戴,它还是破旧了。原先的天蓝变成了灰白,拉锁早就失灵了。
    刘改芸思绪万千,从它又想到成波。可以说,自从那个把她送入天堂同时也推入地狱的“四清”工作队员走了以后,水成波是她精神上的支柱。
    他是芨芨滩上,自己可以无话不说的男人,连在哥哥面前她也做不到这一点。
    虽然她跟了赵六子以后,就仿佛失去语言功能,但每逢碰上水成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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