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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日日夜夜 作者:[苏] 康·米·西蒙诺夫-第6部分

小说: 日日夜夜 作者:[苏] 康·米·西蒙诺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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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什么,啊?他说什么?”孔纽科夫一再打断德国人的话问道。

  “他讲了应该讲的话,”沙布洛夫告诉他。

  “连嗓音都哑了,你看,一下子就哑掉了喉咙,”孔纽科夫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惊讶地说。“这是我把他弄嘶哑的。现在他恐怕两个星期说不出话来,或许一个月。”他补充说,然后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一番。

  “你在旧军队干到什么军衔?”

  “上等兵。”孔纽科夫回答。

  “看,他也是上等兵啊。”沙布洛夫说。

  “原来是这样,半斤八两,”孔纽科夫失望地拖长嗓音说,“我以为他是上校呢。”

  “为什么是上校呢?”

  “看,他肩章上有多少花条……我以为他 …… 我暗地里想,也许是个上校,应该小心些,呸,我要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东西,早就让他完蛋了……”

  半地下室的窗户都用砖石和家具封堵起来,并且布置了机关枪手和自动枪手把守。在墙外沙布洛夫指定的地方,迫击炮手们匆忙掘出了自己的战壕。天黑以前不可能把行军灶运来。沙布洛夫命令大家拿出每个人的临时口粮充饥。一个观察员爬到楼上,藏在烧毁的屋顶下观察敌情,及时通报敌人在附近街道运动的情况。

  哥尔坚科在电话里报告说,他那里一切都好,他俘虏了四个德寇,正在构筑阵地,等待下一步的行动命令。沙布洛夫指示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赶快加固阵地。

  帕尔费诺夫的电话线也接通了,沙布洛夫立刻打电话过去。

  “我是中尉格里戈里耶夫。”一个年轻人尖细的声音说道。

  “帕尔费诺夫在哪里?”

  “他不能接电话。”

  “为什么不能?”

  “他受伤了。”

  沙布洛夫搁下电话筒。恰巧这时,马斯林尼可夫气喘吁吁,得意洋洋地跑到他跟前来。

  “我往这里走时,子弹正好打在这里。”他得意地说,同时把他那被子弹打穿的马裤边缝指给他看。

  沙布洛夫微微一笑。

  “ 如果您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是这样高兴,那你在这里会经常高兴的。从各方面情况看,在斯大林格勒这里,你还会不止一次缝补衣服。怎么样,人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

  “没有损失吧?”

  “有3人受伤。”

  “那还不要紧……可我带的人,光阵亡的就有21个。”他贴近马斯林尼可夫的耳朵,小声说道。“你留在这里,我去一下就来。”

  沙布洛夫带着别佳,穿过下层走廊,一直跑到走廊右端,从缺口钻到外面,在稀疏矮小的树木的掩护下,跑到附近那座楼房。

  显然,德寇并没有发现他们,只有稀稀拉拉的子弹在他的头上呼啸着飞过。

  在一间安装有电话的房子里,格里戈里耶夫坐在电话机旁,沙布洛夫在这里见到了帕尔费诺夫。帕尔费诺夫躺在地上,头下枕着两个军挎包,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旁人的。他身上还在流血。一大片迫击炮弹炸伤了他的腹部。沙布洛夫进来时,帕尔费诺夫只是会意地、忧郁地望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沙布洛夫很为帕尔费诺夫惋惜,他总是为那些一开始参加战斗就受伤殒命的人惋惜。据沙布洛夫了解,帕尔费诺夫在战争开始时,曾经在西方面军某部队担任过政治指导员。他身材瘦小,长着普通的脸庞,一双慈祥的褐色眼睛,他是一个不善于命令、喊叫和指手画脚的人,而此时他却毫无怨言地,从容不迫地走向生命的尽头,沙布洛夫不由得想走到他跟前,向他说点什么赞美的语言。他望望帕尔费诺夫露在外面,尚未包扎的伤口,无意中想,如果帕尔费诺夫没有力气从草褥上抬起头来看自己的伤口,这倒是好事。沙布洛夫向帕尔费诺夫弯下身去,蹲在那里,凑近他的脸,理了理他那被汗水浸透的头发,说道:

  “怎么样,帕尔费诺夫?”

  帕尔费诺夫看来是害怕张口说话,因为讲话要松开牙关,而一旦松开牙关,他就要疼痛得喊叫起来。他没有回答,只是睁开眼睛,然后又把眼睛闭上,仿佛在说:

  “不要紧。。。。。”

  沙布洛夫看到帕尔费诺夫快要死去时,全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于是他想,这个小个子大概既不喊叫,也不说话,而是一直跑在大家前面,不是“大概”,而一定是挺起胸膛向德寇冲去,因为他个子小,所以他不愿意弯下身去。

  “不要紧,亲爱的,不要紧。”沙布洛夫反复重复着这句没有意义的亲切话语,他低下头去吻了吻帕尔费诺夫的额头,又吻了吻他那紧闭的嘴唇。 
 
第五章
 
  战斗只平息了两个钟头。拂晓时,战斗又开始了,四天四夜都没有中断过。战斗从轰炸开始:轰炸时,沙布洛夫受了轻伤,战争以来,他这是第五次受伤。轰炸持续的时间很久,而且很猛烈。在轰炸该营阵地时,除“容克——88”式飞机外,还有“容克—187”式飞机参加,——这就是德寇侵入法国时许多人说过的所谓施放啸声炸弹的俯冲式轰炸机。其实并没有什么啸声炸弹,不过是机翼下面安装有某种装置,当“容克”飞机俯冲时,就发出可怕的啸声。实际上,这是一种极普通的伎俩,其原理与儿童玩具风筝上安的角嘴和声哨并无二致。

  然而,不仅以前遭过啸声飞机轰炸的沙布洛夫,连那些第一次听到这种啸声的大多数战士,也很少害怕这种实施心理战的飞机。

  令沙布洛夫惊奇的是,孔纽科夫在夜里战斗得那么勇敢,可是一到空袭时,简直成了胆小鬼了:他卧倒在地上,脸贴着地,像死人一样,连头都不抬。

  “孔纽科夫!”沙布洛夫急叫一声,向他走去。“是孔纽科夫吗?”

  孔纽科夫胆怯地抬起头来,看见大尉,突然跳起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地。

  “趴下!”他战栗地叫道。

  沙布洛夫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脱开,并坐到他身边。

  “什么‘趴下?’”

  “请您趴下。”孔纽科夫又说了一遍,还想把他按倒。

  沙布洛夫知道,只有具备严明的军纪,具有保护指挥官的作风,才能促使这个惊恐万状的孔纽科夫从地上跳起来,强迫沙布洛夫卧倒在他身旁。

  “怎么,害怕了?”沙布洛夫沉静地,会意地说道,孔纽科夫同样简单而真诚地回答:

  “嘿,可怕得很。一旦给炸着……”

  “你就这样永远趴着吗?”

  “大尉同志,我听您的命令。”

  “现在我命令你…… 卧倒,忍住,但是别浪费时间,轰炸时,你就趴下;炮弹飞过去,就起来。”

  “是很可怕,大尉同志。请你放心,我很快就会习惯的,只是有点可怕。”

  正是这番真诚的话语使沙布洛夫相信,孔纽科夫的确不是一两天就能够习惯的。实际上,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4年中,日日夜夜的攻击,无数次地钻越过12道铁丝网,——这是一回事,而此时此刻他生平第一次遇到的轰炸,完全是另一回事,对于这种空袭,应该重新去适应。

  将近正午时,巴柏琴科打来电话说:

  “我不到你这里来,我有其他事。大概主人会到你的地方去,要注意……”

  他说完就放下了话筒。

  “主人”——这是师里对普罗琴科的称呼,“注意”——意思是说,沙布洛夫决不要让师长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果然,普罗琴科带着副官和一个自动枪手很快就到了。沙布洛夫向他汇报完情况后,他寒暄道:

  “你身体好吗,阿列克塞·伊万诺维奇?”说着伸出他那双健康的左手。他的右手受伤后,还未痊愈,但在谈话时,手指总是不停地动,用这个办法恢复手上的血液循环,代替医生的按摩治疗。

  “不错,不错。”他一边踱着,一边用审视的眼光望着房顶。“如果德国人不喜欢你,他就会往你头上投一颗半吨重的炸弹。如果他舍不得这颗炸弹,那你就平安无事了。”

  他同沙布洛夫一起到各机关枪的火力点前巡视一遍,然后又一同走到墙壁跟前,迫击炮手们在墙外挖有战壕,炮击炮已经布设在那里。他不满意地望了望那些马马乎乎挖成的堑壕,望着远处,仿佛没看见那里的迫击炮手,说道:

  —“阿列克塞·伊万诺维奇,你认为,在战争中谁能把我们打死?你一定会对我说:是德国人。而我却认为:不仅有德国人,还有懒惰。”

  他向迫击炮手转过身去,问那个急忙立正,站在他面前的中士:

  “你知道非洲的驼鸟吗?”

  “知道。”

  “它与您有什么相同的地方,你知道吗?难道你不知道?它也像你一样躲着:头藏在地里,屁股露在外边,就以为全身都藏起来了。‘卧倒!’”普罗琴科突然厉声叫道。

  “什么?”中士不懂地问道。

  “卧倒。现在炮弹打来了。乘你还活着时,卧倒到自己的战壕里去吧。”

  中士急忙跳到自己的浅战壕里,果然不出普罗琴科的预料,战壕并没有把他全身遮住。

  “看,”普罗琴科说,“不错,头保住了,半节屁股都打掉了。不行。站起来。”他又急得叫了一声。

  中士站起来,难为情地微微笑了。

  “你来下命令吧。”普罗琴科向沙布洛夫说罢,转身走了。

  沙布洛夫停顿一下,命令他们掘深战壕,随后跑去赶上普罗琴柯。

  两个机关枪手卧倒在石墙跟前。他们努力在墙内躲藏起来,实际上他们的确掩蔽得很深,他们那架机关枪的枪桶,几乎朝着天。普罗琴科走近跟前,卧倒在机关枪后面,检查了表尺,然后拍着膝头上的砖灰,站起身来。

  “你是打猎的?”他问机关枪旁的第一射手,一位不很年轻,脸上有点麻子的中士。

  “是,打过猎,上校同志。”那人打算与首长作一次亲切的交谈,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打猎的。”普罗琴科说。“枪口朝天,你在准备打野鸭子吧…… 摆得真准,野鸭一飞起来,就可打中它。”他若有所思又带讽刺意味地补充道。“只可惜呀,德寇总是在地上走,不然的话,可以说你的机关枪架得很好。”

  他转过身,依然是不慌不忙地向前走去。第一射手用窘促的目光送走他,转过身来埋怨第二名射手。

  “我不是对你讲过,枪口朝天,朝什么地方…… 你怎么把机关枪摆成这样呢?”

  “那是您,”第二射手懊丧地辩护说,“我是按照您的……”

  “我什么呀。你是第二射手,应该同我一块选择地形 。”

  他们后来是怎样争吵的,沙布洛夫没听清楚。普罗琴科继续往前走,受伤的手指头不停地动弹,仿佛有意识在空气中弹奏什么曲调,他也不看沙布洛夫,在那里自言自语,这表明他情绪很坏。

  “师长还要管机关枪口的方向,是朝天,还是朝地…… 这倒真不错。他在总参军校就是这样学习的? 您什么时候能学会害羞啊?”他突然转过身来,向沙布洛夫叫道。“什么时候您能够知道害羞呢?”

  沙布洛夫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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