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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日日夜夜 作者:[苏] 康·米·西蒙诺夫-第10部分

小说: 日日夜夜 作者:[苏] 康·米·西蒙诺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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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您还在害怕吗?记不记得我们的谈话?”

  “我任何时候也停止不了害怕的。”她说。“我对您说过我为什么害怕,既然这样,我又怎能不再害怕呢?我还是害怕,还会害怕的…… 我想,我不会再见到您了。”她停顿半响,又补充说道。

  “我,可恰恰相反。”沙布洛夫说,“相信一定会再见到您的。”

  “为什么呢?”

  “我发现,在战争中很少有人只见一次面的。您从前住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不,不远。沿这条街去,右转弯,第三条街区……”

  “现在不是被德寇占据了吗?”

  “是的。”

  “安娜,安娜……”沙布洛夫笃地想起什么似地说。“安娜,您知道吗,我现在也许会让您惊奇,可是我不知道,也许不会。”

  他还不十分相信,他到底会不会令她惊奇,但他不知什么缘故,总觉得既然有了这个巧遇,正是他从水里拖出这个姑娘,她现时又在运他的伤兵,那为什么又不会有另一种巧遇呢?

  “有什么东西令我惊奇?”

  “您姓克里勉科,是吗?”沙布洛夫问。

  “是的。”

  “这样的话,我可能会令您惊奇,并使您高兴。我见过您的母亲。”

  “见过我的母亲?在什么地方?”

  “在东岸,爱尔屯。”沙布洛夫说。“您的父亲也在这城里,是不是?”

  “是的。”安娜说。

  “9天前,就是我们同您一块渡伏尔加河的那天早晨,我在爱尔屯看见了您的母亲。只因当时我不知道您的名字,所以我没有对您说。”

  “她怎么样,她怎么样?”安娜急忙问道。

  “没有什么,她步行到了爱尔屯。她说,敌机的轰炸使您同她分手了。”

  “是的,那时她在家里,我在外面。她怎么样?”

  “不错。”沙布洛夫撒谎地说。“走到爱尔屯了。”

  “您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怎样能打听到她现在的地方?”

  “这点我不知道。我在爱尔屯时,就是在屋子台阶上看见她的。我觉得,那天她刚到那里。”

  “那她怎么样,怎么样?”安娜追问着。“受了很多苦吧?”

  “有点儿…… 主要的是她还活着。”

  “她向我说到您时,也是说:‘主要的是希望她还活着’。”沙布洛夫一笑。

  “此刻这一点的确是主要的。”

  “不,”孔纽科夫说,“不要紧。这里没有铁丝网吗?”

  “不会有的。”

  “那就不要紧。以前他们有时架设12道铁丝网,要很长时间才能打开通道。”孔纽科夫从容不迫地说,那声调好像要讲一个长篇故事。

  这时落下一颗迫击炮弹,他们两人都紧贴地面。

  “跟我来。”沙布洛夫等到敌人试探性射击的火力转向左侧时,喊了一声。

  他们又向前跑了几步。

  这样又持续了五分钟。沙布洛夫以又恐惧又高兴的复杂心情想,他正如愿以偿地把敌人的火力吸引到自己方面来,此时哥尔坚科和帕尔费诺夫两人带的队伍,大概已经沿着凹地和后院一带,秘密地从两翼接近各自进攻的楼房。如果没有这些暴雨般白、蓝、绿色的发光弹,本来没那么可怕。

  最后50米的距离,谁也用不着催促。待敌人的机关枪又打完一排子弹时,大家一跃而起,坚定地向那个已经看得很清楚的楼房冲去。不管前面有什么,是德国人还是魔鬼,总比他们刚才爬过的光秃秃的广场好,没那么可怕。那种越接近目标越想冲锋的愿望以及想和德国人展开白刃搏斗的愿望,无形地鼓舞着他们,催促他们前进。

  当沙布洛夫奔到楼房墙边,才发现第一层楼的窗户很高。这时通讯员别佳跑过来,把他扶上去。沙布洛夫一手抓住窗台,一手把一颗反坦克手榴弹向窗内投去,接着自己又跳回到街上。

  屋内一声爆炸的巨响。别佳又把沙布洛夫扶上去,沙布洛夫骑上窗台后,伸手来拉别佳。别佳攀上去后,又来拉第三个人,他们总共有三四个人进入房间。沙布洛夫用战争初期从德寇那里学来的办法,为防止不测,连望也不望,端起自动步枪就是一阵扫射;只听前面一声叫喊,里面有人呻吟。

  沙布洛夫摸索着走过这个房间,推开面前的房门,进到走廊里。走廊里很僻静,没有窗户,左右两侧的燃油灯,德寇还没有熄灭。从走廊远处一扇门里,突然跑出几个人来。沙布洛夫感觉这是德国人,随即弯下腰,从门缝里,沿着走廊,打了一排自动枪弹。几个奔跑中的人应声倒地,有一个人手舞足蹈,跌跌撞撞地扑到沙布洛夫跟前,正好倒在他脚旁。最后一个人在走廊上东歪西蹿,撞到沙布洛夫身后另外一个人,只听那人用俄语说:“嚯,这下撞上了”。

  姑娘把双手放在桌上,支着头。她想再向沙布洛夫详细询问母亲的情形,但他只是仓促见过她一面,他又怎能知道得很多呢?

  ‘您躺下睡吧。”沙布洛夫说。“就躺在我这个沙发上。我现在就出去,天黑才回来。您该走的时候,我一定叫醒您。”

  “我自己醒得了。”姑娘自信地说。然后走到沙发前。坐上去之后,像小孩似的在弹簧上闪了几下,带着惊奇的神情说道:“啊,软软的,我好久没有睡过这样的软床了。”

  “我们这里还有比这更好的东西呢。”马斯林尼可夫说。“我在废墟里还见过两把皮椅,稍微修理一下,简直可以成为特等火车铺位。”

  “在废墟里有没有发现吉他呀?”

  “没有。”

  “可惜…… 要是有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弹弹曲子。”

  “没有关系,反正您不是最后一次来我们这里……”

  “大概不是。”

  “我一定还可以找着吉他。让我到第一连去吧!”马斯林尼可夫说道,他站在沙布洛夫面前,胸脯比平素挺得更直。

  “去吧。”沙布洛夫说。“我很快也到您那里来。”

  马斯林尼可夫出去了。

  “他在您这里是什么人物?”姑娘问。

  “参谋长。”

  “他也是一个好人吗?”

  “为什么‘也是’呢?”

  “也是,同您一样。”她说。“这就是说,不完全同您一样,——他,同我一样,这就是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他是同我一样,好的,我却……”她把话说乱了,很难为情,然后轻轻一笑。“我是想说,他同我一样,也还很年轻,而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您已经把我当成老头子了。”沙布洛夫摇了摇头。

  “不,不,怎么会是老头子呢?”她认真地说。“不过在我看来,您已经是成年人,我们却还很年轻。大概您已经很有阅历,对吗?”

  “我不知道,也许…… 大概,是吧……”沙布洛夫犹豫地同意了。

  “我却不是。我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回忆。有时只回忆过去的斯大林格勒。您以前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吗?”

  “没有。”

  “过去斯大林格勒非常漂亮!我知道,大概莫斯科还更漂亮,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斯大林格勒是最漂亮的。也许是因为我生长在这里。真可惜。”她忽然大声说,“真是可惜…… 你想像不到有多么可惜。妈妈同您说话的时候,她哭了没有?”

  “没有。”

  “您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怕发生一点小事,——甚至她打破一个盘子,她也要哭的,但当真有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时,她却不哭了,甚至一句话也不说。”

  “您的父亲怎么样?”

  “我不清楚。我知道,他没有到河对岸去。他对我说:“我不离开斯大林格勒”。他终于没有走。他俩都是好人。那天我回到家,说我要到军队里去,这时我大哥米沙牺牲只有3天,我想他们肯定会同我争论…… 哪知他们并没有反对,都说:“你去吧”。真好,他们都很通情达理。”她带着异常的率真,添上一句。从这种率真中可以看出,她直到现在对父母还保持着一种孩子式的概念,而根据这种概念,当父母的人,总是不通情达理的,如果他们通情达理,那一定是令人惊奇而又愉悦的。

  “好在我今天见到您了,我运送您的伤兵时,他们总在说:‘沙布洛夫,沙布洛夫’,那时我不知道,沙布洛夫就是您,我很想见到您,向您道谢。那天我们一块坐在小火轮上,我和您谈那么多,那时我就是想尽情地说。过后我觉得,如果我能再次看见您时,我一定又想对您说的。”

  “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可能什么都谈吧…… 看,如果您不来到我们斯大林格勒,我永远也不可能同您见面。”

  “为什么呢?您不是想学习吗?”

  “是的。”

  “如果您能进大学读书,我又恰巧在那里教书。”

  “难道您在战前教过书?”

  “没有,我在学习,但毕业之后,就应该教书了。”

  “这一点我却没有料到。我以为您始终是在军队里。”

  这个误会,对于沙布洛夫来说,就像对所有从预备役军人成长为军官的人一样,是很惬意的。

  “为什么您这样想呢?”他饶有兴趣地问。

  “您身上有一种军人的气质,好像一直在军队里……”她说着,一手微微遮口,打了个呵欠。

  “您躺下睡吧。”他说。

  她一伸腰,就躺下了。沙布洛夫从钉子上摘下自己的军大衣,给她盖上。

  “那您出去时穿什么呢?”她问。

  “白天我不穿大衣。”

  “这话不对。”

  “对,我什么时候都讲真话。以后我们再见面时,请记住这点。”

  “好的。”她说。“您究竟多大年纪?”

  “29岁。”

  “真的吗?”

  “我不是对您说过:我是不说假话的。”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她还是疑惑地看他一眼,“当然这是真话,只是,看样子不大像。也许真的,您是29岁,但看起来,总归要大一些……”

  她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了。

  “您知道,我真是疲倦到了极点…… 最近两天来,我一直在来回跑。我想,要是能够躺下睡一觉就好了。”

  “那您就睡吧。”

  “等一等……… 您有孩子吗?”

  “没有。”

  “老婆也没有吗?”

  “没有。”

  “真的吗?”

  沙布洛夫笑起来。

  “我们不是讲好了吗?”

  “不,我相信您没有。”她说。“这是因为在前线时,男人们同我们姑娘谈天时,好像约好了似的,都说他们没有老婆,然后又笑起来…… 看,您也笑了……”

  “我笑是笑,但我说的是真话。”

  “那您为什么笑呢?”

  “因为您问得好笑。”

  “为什么好笑呢?我觉得这个问题有趣,所以我才问。”她半睡半醒地说完之后,就闭上眼睛。

  沙布洛夫望着她,站了一会,然后坐到桌前,在衣袋里搜寻他的烟口袋。他又把手伸到战地挂包里去找。他很奇怪,竟然在地图与小日记本间找到了香烟盒。在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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