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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初夜 作者:唐颖-第32部分

小说: 初夜 作者:唐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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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美国时才二十岁,是到这里读完大学,就像你看到的,大学生的圈子几乎什么事都敢做,酗酒群居,走得更远就吸毒,少年轻狂嘛,我所有轻狂事都在结婚前做完,结了婚就不同了,‘家庭第一’是美国的价值观,我母亲绝对不会想到,是美国文化让我变得自律。”
  她应该记得他在农场时周旋于不同女人间,如果不是高考复习时让她发现他对生活严肃的一面,她也许会一直讨厌他到底。如今面对海参,她几乎忘了年轻时他在女人面前表现的玩世不恭的姿态。
  “喂?喂?”她的沉默令他在电话里发出询问。
  “我在听呢!我在想这两个月才慢吞吞地过去,还有四个月呢!”
  “蝶来?”他带着询问道。
  “什么?”她本能地树起戒备神经。
  “在东京机场你碰到阿三了?”
  “当然!他在机场等我,从你那里知道我的班机时间!”她想他终于提到这个问题了,他如果一直不问才怪,但是,关于两个人的关系恢复到哪一步。他从阿三那里知道多少呢?
  “听说,你们相处不错。”海参呵呵一笑,在她耳朵听来有些刺耳。
  “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阿三他现在很难处,动不动就发脾气,有时我简直以为是另一个人。”
  “因为他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听话?”还是刺耳,但她怀疑是自己多心。
  “我并不要掌控他,就拿昨天的事情来说……”她如此这般将昨晚阿三如何挂断电话的事说了一遍。
  “是不是人一进入感情关系就容易失控?”他问道。
  她不响,然后问:“阿三都告诉你了吗?”
  “你们之间的故事他不说我也能想象!”
  她很不自在,把话题转了,“昨天想把特吕佛的《朱尔和吉姆》再看一遍,后来来了阿三的电话,连看电影的心情都没有了,却突然联想到,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故事,好像里面的人物是在帮助我表达一些一直无法说清的东西……”
  “哦?”
  “无法投入日常生活,无法满足感情关系渐渐平淡,要追逐极致……”
  “可极致就是把人引向毁灭。”
  他接着她的话道,她一惊,这也正是她的感慨。
  一时两人都无语。
  “说说你的电影。”他问道,语气却有些沉寂。
  “已经很久没看,只能讲个大概。”她想了想,久违的情节线仍娴熟于胸,“两个男人崇拜一个女人,战前三人行的关系轻快纯真,战争把两个男人放在敌对战线,因为叫朱尔的是德国人,叫吉姆的是法国人,他们不担心死却担心会在战场杀死对方,不过战争到底还是结束了。朱尔和凯瑟琳结婚了,吉姆去看望他们,他仍然迷恋凯瑟琳但为了友谊他从没有越轨一步,但是忠厚的朱尔告诉吉姆,他们并不幸福,因为他无法满足凯对激情的多量需求,他容忍妻子的不忠,为了留她在身边,现在朱尔希望吉姆和自己的妻子发生恋情,希望把朋友和妻子一起留在身边。于是,三人关系到这里发生了大转折,风流倜傥的吉姆不同于朱尔,他成为凯的情人的时候,便无法容忍她和其他人的关系,包括和朱尔,但从凯瑟琳的角度,她不能容忍吉姆对过去女友的留恋,她认为一对恋人中至少一方应该忠诚,于是她又开始外遇游戏。吉姆很嫉妒,决心离开凯瑟琳回巴黎结婚,有一天,他约朱尔到咖啡馆,他要告知自己结婚的消息,凯瑟琳也来了,在露天咖啡座,凯要吉姆坐上她的车她有话谈,她上车时笑对坐在一旁的朱尔说,你看着我们。于是坐在咖啡桌旁的朱尔看着吉姆被笑嘻嘻的凯瑟琳领上她的车,看着笑嘻嘻的凯瑟琳发动车子并缓缓行车,笑嘻嘻的凯渐渐加大马力猛然把车开上断桥,车子狂飚,径直冲进塞纳河里……”
  “喔!”海参吃惊地轻喊一声,“我去租这部片子看。”
  “三人都毁了,只要其中一个人变得疯狂。”心蝶深深叹气,“但是一开始,你会觉得这三人关系和谐完美,不过,我更多的是在想这个叫吉姆的男人,他不是一直维持着绅士风度,为什么在获得爱的回报时反而变得嫉妒和有占有欲了呢?”
  “人在情感关系上也是贪婪的,得到了,就想得到更多……”
  海参低沉地总结了这么一句,他总是有些至理名言。她渴望向海参倾吐,她和阿三终于有了一次几近满足的做爱,本来她以为,只要她愿意,他们可以继续下去,她甚至愿意为此结束和李成的关系。事实上,关于这个可能性的想象一直模模糊糊,却是现在才变得清晰,但同时她又发现这其实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海参好像突然失去谈话兴致,他说有些疲倦想早些睡,便挂了电话。
  已经下半夜三点,在床上辗转的心蝶仍然毫无睡意,一些话题开了头却没有谈下去,意犹未竟,神经仍兴奋着,思绪又跳回到昨晚,阿三的挂断电话仍令她耿耿于怀,但昨晚克里斯托陪她去城里有乐队的酒吧喝酒听音乐,她的心情很快从低谷回升。
  那家酒吧不仅有乐队,还有可以任意涂写的纸桌布,桌布上有五花八门的句子,诸如,“我喜欢甜品,但不要直接给我糖。”“我更陶醉接吻而不是性交。”
  有个芝加哥的爵士乐队演出,来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克里斯托的朋友,她并不会喝酒,而克里斯托要开车也不能喝,因此他们一人只是喝了一杯已经接近软饮料的鸡尾酒,但是,音乐和人群令心蝶情绪高涨,猎艳的渴望又升起。
  “一个女人躺在甲板上,渴望和陌生的水手做爱,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欲望,而我为了爱可以克制,可你不能。”这是她昨晚想要温习的电影中吉姆对凯瑟琳的指责。
  “我们长大的年代有许多票证,肉票鱼票布票粮票,所以我们患上饥渴症。”
  她东一句西一句把这段心得凌乱地抒发在酒吧的纸桌布上。
  今晚又有什么缺憾留在心里?是与海参谈话戛然而止?他的突然低落的情绪令她隐隐意识到他们的谈话似乎触到了什么暗礁。
  她坐起身,从枕头下拿出地址本,在考虑可以和谁聊聊天打发寂寞长夜。那时候,正是上海的下午,有工作的人都在忙,惟有丈夫可能在家,她每天都有电话挂回家,通常是在自己起床时也就是上海的晚上时间,和儿子说上几句以解念儿之渴。李成有时在有时不在,她和丈夫讲电话完全是为了家事,所以即使此刻心情低沉,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愿望,他远不是可以治疗她心病的那剂药。
  这半年李成说是把画室放回上海,但两三星期总要回一次北京见一些他认为非见不可的人,那些国际策展人收藏家经纪人,到北京哪怕待一个晚上也好。看起来李成是绝不会放弃北京的空间,随着他在北京生活的时间越长这种放弃越不可能,而心蝶越来越明白,李成作为一个渴望成功的男人,是不会为了情感或家庭去牺牲什么,恰恰相反,他倒是会为他的所谓艺术前程放弃或牺牲其他任何一切,当然也包括情感生活,就像他说的,“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个时代出生的人,怀才不遇也好,生不逢时也好,按照自然生存法则已被淘汰大半,能够实现事业目标的多半是生命力特别顽强.意志特别坚强的一群,这强悍的另一面便是“不顾一切”的冷酷,是不被情感纠缠的无情。
  现在,可以说李成已进入成功艺术家的行列,但心蝶想放弃了,放弃正在缩水的婚姻。虽然,从生命本质上心蝶和李成是一类人,但价值观却不同,她把情感生活视为生命意义,如果在丈夫身上得不到满足,她会毫不犹豫地转向他方。
  单身来美国便是心蝶给自己寻找情感出路的方式,遗憾的是,还未真正踏上这趟旅行,便卷入已事过境迁的情感中,阿三的出现扰乱了她的计划。
  她的思绪只要落到阿三身上,便如同纷乱的故事开了头,真有千头万绪涌上心的感觉,人生中有问题的页码,一张张地在她眼前掀翻。心蝶憋了两小时,终于忍不住给妹妹拨电话,蝶妹大吃一惊。
  “这么晚了还不睡?”
  “在机场旅馆和阿三过了一晚……”
  没头没脑,她讲述起和阿三的秘密,也许已经不是秘密,想起海参的反应,有些悻悻然,她不知道她在他心里是什么形象,但这已不重要了,与此时的郁闷和寂寥相比,倾吐秘密会很爽。
  机场夜晚仍是过渡,她是要告诉妹妹那一次她毁第一个婚约的真实的心理背景,当她向妹妹倾诉秘密时又回到了蝶来和蝶妹的关系,那是两个同谋者,为了从一个乏味的偏执的成人世界抢回一些快乐,她们不得不进行一些如今看起来十分可怜的“策反”。当年和今天都一样,即便今天已是成人队伍的一员,又能改变什么,和强悍的现实相比?
  “阿三走之前到嘉定找过我!”
  “去你学校找你吗?”心蝶非常吃惊,“为什么?”
  “他先打电话来要我帮他把你约出来。”
  “你没有答应!”
  “你正在装修房子准备结婚。”
  “他去找你,你就给他地址了?”
  是责备还是赞同?心蝶自己都很模糊。
  “我本来还要坚持,我真的很担心,你们见了面,之后的事情变得不能控制……”
  “你都预料到了,为什么又改变主意?”
  “他当时说了一番话让我感动……”
  “……”她想听又很怕听。
  “他拿到签证想来和你结婚,他知道你很想去美国。他说了,即使你看不上他,假结婚也要把你带去,因为他觉得你在当时的环境更压抑。他说你的性格本来是这么天然,这么不受拘束,你应该去更自由的地方。”
  喉口似被哽塞,她拼命咽着口水,说出来的却是自嘲,“可惜他没有告诉我,他看见一房间毛坯新家具吓坏了……”
  “我告诉他你已领了证书,他不相信,以为我骗他,我给他你新房的地址是要他去面对现实。”
  “……”
  “他回去后,过了几天打电话告诉我,他通过他母亲打听过,你要结婚的事是真的,所以他不打算去找你了。”
  “可他还是来了。”
  “我猜想他是来过了,所以你那里就反悔了,我没有问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们已经说开了,你打算跟他走,所以我宁愿不说穿。”
  “他没有说,他要带我走,他如果说了,我当时是会跟他走的……”
  她流泪了,妹妹是看不见的,因为她的声音还带着笑。
  她好像是一边流泪一边笑着描述,似乎是自我解嘲地讲述她如何和阿三离开正在装修的新房,他们原是想一起散散步,走着走着经过国泰电影院,他们一起抬头看见巨大的影片广告,是什么电影当时就没有看清,却记起七十年代《金姬银姬的命运》的电影广告牌,她和阿三曾等在广告牌下,等海参退到票一起进电影院,但是开场铃声响了,海参让他们先进去,他说他马上就会退到票,果然他们刚看了放在故事片前的新闻纪录片开头,海参便进来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和阿三站在八十年代的国泰电影院门口聊起七十年代三人看电影的往事,于是阿三把她拉进电影院,之后的事情就失去控制……
  “我并不后悔后来发生的那些变故,我是说,我一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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