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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2005年第4期-第74部分

小说: 2005年第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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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起它。有时,我会对霍桑笔下的怪人韦克菲尔德会心一笑。可能正是这种与心跳保持的距离磨砺了我的视听之区。内院里一根断电线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总是有我不了解的意味吧?它为何悬在那儿?令我想起电影《玻利维亚》中那些随便搭在公共电线上的私人电线;如果我调动想象,邻居的门发出的声音,就会展示另一个室内风景,另一个人的命运;早晨七点,喀刺喀刺的转轴声响起,准是街对面约瑟芬娜咖啡店在开铁门。生活,永远在重复中重新开始。摇铁门的女店主穿上了绿围裙,又要在门外一张一张地摆放桌椅了。稍后一点,遛狗人费劲地牵着二群大小不同,热气蒸腾的宠物,拥拥挤挤地出现在街角,吠叫,引起更多宠物的兴奋,终于响成一片。 
   早餐后那段时间算是白天里最安静的,如果未熬夜,我将喝着香喷喷的巴西咖啡,等待今天的灵感的惠顾。寂静不也是一种声音吗?在写作的寂静中,太阳的影子移过桌面,而文字是另一种听不见的细浪。偶尔传来的公共汽车刹车的金属声响,并不引起我的反感;内院窗口里某几个公司职员的谈话,听起来那么近,也不会影响我的专注。不知位于哪条街的学校的铃声,适时地提醒我正午已经临近,然后,‘从洪卡街那边,一群放学的女中学生拖着无所谓的懒散步子,用奶声奶气的歌惊飞广场上的鸽子,翅膀碰撞犹如一串爆竹升空。 
  幽静的深夜,纵使在美丽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对我这个异乡人而言,仍然难以排遣卧听的寂寥。街头偶尔响起一对从剧院走回家去的情侣的清越的脚步声,女人把手握在男人手中,口哨是令人愉悦的,像在码头上吹的那种口哨。逢到周末或节庆之夜,晚会的伴奏音乐有时会通宵达旦,有时晚会干脆搬到广场上继续进行。啤酒瓶和易拉罐。摇晃的肩膀。手提式收录机。我们没有被邀请,但实际上已经参加了那不情愿的狂欢。 
   
  帕瑞拉街3号 
   窗外,街心小花园。洪卡街与基多街斜向交叉,形成一个船头形无名广场,我的女神就伫立在由一圈低矮的等边三角形铁栅栏围起的高高的基座上,令我想到希腊人饰在船头的保护神像。可能是在卢浮宫,我见过一些通过想象恢复完整的《米洛的维纳斯》草图,但没有一幅像断臂维纳斯那样投射出残缺之美(这或许也是罗丹砍去巴尔扎克塑像一只手的原因)。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这一尊躯体完整的维纳斯塑像不知出自谁之手,我倚窗时,目光总是先被她所吸引。她指尖几乎触到裙袍的皱褶。这个姿势留给我们广阔的想象余地,提示我们一种还原到女神的生活场景中的可能性。比利时画家德尔沃画过一幅《睡着的维纳斯》,女神那光辉的床榻被置于神庙与宫殿之间的广场,引人遐思。一些无眠之夜,我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想象我的女神从石头之身里走出,像梦游者那样,加入路灯下的街头游荡。 
  租下这间位于五层的寓所,不仅因为它是一幢老建筑,有我喜欢的老式电梯、橡木地板、壁炉,还因为窗外的视野可以拥有三条街。这实在是太奢侈了!内子考虑到我大部分时间在家面壁,除了孩子们各自的房间外,我至少应拥有一间书房,最终是我成全了她的美意。打开客厅的落地窗,外面是一个弧型的、带黑漆铁栏杆的阳台,小广场周围每户人家的阳台几乎都有盆景,与街树一道形成一个绿谷。大城市的主要魅力在于居民区的街道,而不是商业街,生活的秘密是由居民区的窗口展示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由于此一需要而从东面的拉普拉塔河岸与南面的小河岸开始向西北无边无际地蔓延。希腊诗人塞菲里斯把亚历山大港比喻成一件斗篷,我觉得这个比喻也完全适用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在斗篷下生活,是的,每一个港口人都披着这样一件共同的、看不见的斗篷。 
  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常取决于注意力的方式,如果你注意到意识对外界的知觉事实上有着蜗牛般的敏感,那么随意的一瞥,就是对街道的透视。38路公共汽车站在基多街这边,车经过圣马丁广场,正好是内子去法国大使馆文化处上班的路线。我写作或阅读的间隙,或在窗边吸烟冥想的片刻,下面露天座位的白桌椅和绿色遮阳伞尽收眼底,读报人小口喝着咖啡,把脚放在无人坐的空椅子上,悠闲自在。有人能够一字不漏地把一张报纸读完,我从来没有做到,如今足以吸引我读完的好书似乎也越来越少了。书,马拉美意义上的书,只存在于片断中。 
  为了放上一张音乐光碟,或为了让眼睛休息一下,我又回到我常逗留的那扇窗前,点燃一支烟。这时,斜对面的公寓里一个穿工装裤的大汉正抱着一个大花盆出来,门外有两个人站着聊天,其中一个像门卫,另一个穿着红外套的他的熟人,动作夸张地把拉链扯到下巴上方,怕冷似地俯仰着身体;站牌下有几个人在等车,头发秃得只剩下一圈的那个老人右手拿着一本书在读,忽然把头深深低了下去,像腹部剧烈疼痛似的;露天咖啡座上,有人坐着看报,桌上的咖啡杯和小匙迟迟未动,狗就拴在桌下。他们或她们似乎一直就这么坐着,似乎来到后就不再想离开,要无限地坐下去。稍远些,沿着洪卡街,一个扛着一块木板的人正昂头走他自己的路。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常见的那位老太太身上,她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坐在长凳上,看人们鱼贯上下车,热天里穿着那身厚厚的黑冬装,老重复着一个动作:把头巾缠上又解下,或脱下鞋子拿在手上往里瞧。她坐在那里仿佛有一个世纪了,仿佛在等人,但等的是谁呢?离家出走的儿子或某个早年的情人?我是永远不得而知了。有一点,即她对街上来往的行人车辆毫无兴趣是肯定无疑的。如此说来她分明不在等任何人,倘若有什么人可等,情况或许就会好些。 
  洪卡街上的“北方”超市送货员推着垒得高高的货筐的矮平板车走过,是每天都可见到的。还有摇摆着穿过闹市的、送面包的自行车头上那种大篮子,本地人习以为常,对于我却格外赏心悦目。没有导演,没有主角,每个人都是仪式的一部分,交叉而过,互相为道具,这街头上演的戏剧常常只有我一个观众。忽然我心烦意乱起来,似乎看见自己走在人群中间,情绪恶劣,但谁都不曾注意到我。 
   
  花店 
   
  花之于城市生活的意义正如空气和水,不可想象一座没有花的城市。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中心的花店喜欢设在街边人行道上,像书报亭那样,挂在亭外的小塑料桶里插满了各种时鲜花卉,那是名副其实的花亭,所谓争奇斗妍者,为市容增色不少。看着卖花人坐在小桌旁,专心致志地修剪花枝,这城市生活的日常一幕是很动人的。玫瑰,菊,黄菖蒲,天堂鸟花,紫罗兰,百合……甚至还有鸡冠花。这种花实在是很富贵。有人送过一束,插在威尼斯花瓶里,那几天我的目光总是被吸引过去,观赏之余不禁为花名之俗感到可惜。查李渔《闲情偶记》,发现他亦有同感,其文曰:“鸡冠虽肖,然而贱视花容矣,请易其字,曰‘一朵云”’。但“一朵云”毕竟又缺少了一些质感,不如改成“凤冠花”。我和儿子一起出去散步,转入金塔纳街(走过好几家花店)后,在街角那一家买了一束桂竹香,花色白,暗香袭人,它的西班牙语名字是alheli回家后,儿子把花献给他母亲时说:“a lily!”他利用谐音玩了一则语言游戏,而Lily也就是百合。 
  有些花店甚至通宵营业。有一次我从一个晚会出来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和几个来自魁北克的加拿大年轻人在里科莱塔墓园附近告别后,我步行回寓所。报亭还未开业,但当天的报纸已经抵达,一摞摞报纸堆在人行道上,业主正在清点,我买了一份《民族报》夹在腋下。稍往前数步,发现近旁的一家花店居然亮着灯,出于好奇,我隔着矮门往里探视,一个老人正坐在椅子上睡觉呢。我无意惊动他,但恰在此时他醒了(或许本来只是假寐吧),见到我精神为之一振,忙问:“先生,买花吗?”有谁这么早买花呢?可能是我酒喝多了,要么就是他的花太诱人,我挑了几枝绣球花。这时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街灯照着雨中的花束,显得愈加幻美了。 
  另一种街头卖花的人,抱着大捧鲜花,或等在酒吧、夜总会门外,或站在街角,有的则沿林阴大道逡巡,可称为流动花店。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过了午夜以后才热闹起来,对于很多人来说,此时一天的生活才真正开始,无需等到周末,每天都应是节日。也许这才是拉丁民族的生活态度?享乐主义?南方的颓废?随便你怎么解释。凌晨两点左右,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无望地瞧着灯火通明的过往汽车,用一只手遮住嘴打哈欠,累得在人行道上坐下来。那个钟点对她来说绝对没有什么好玩的,但她不能去睡觉,至少得等到一个顾客吧?这头发微卷的卖花姑娘,使我的耳畔响起多年前看过的一部朝鲜电影里那首凄凉的卖花歌。 
   
  哥伦布剧院 
   
  圣母升天节之后不久的一周,人们到哥伦布剧院去,完全是为了玛尔塔·阿尔泽利许,去听她弹钢琴,去看她,想要知道她气色可好,头发还像当年一样浓密且富有光泽吗?想知道作为阿根廷人,他们或她们的同胞,这些年里是怎样过来的?在哪里?经常旅行、授课、参加各种颁奖仪式吗?是否祖国发生的一切令她悲愤,并多少感觉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节令是乍暖还寒的初春,将近夜间九点钟,剧院侧门前的广场上云集着黑压压的人群,有的手里持有入场券,有的却在排队等待售票。人们当然是去听音乐,希望音乐能够驱散心头的愁云,但是,在目前阶段,以亲爱的玛尔塔·阿尔泽利许的名字命名的音乐节似乎另有意味,人们几乎是带着去教堂领圣餐的庄重神情坐在剧院里。一个中年妇女递给我一张传单,上面赫然写着:“一分钟沉默——艺术家重申他们的要求。”果然,乐队开始演奏以前在台上沉默着站立了一分钟,抗议剧院的预算被剥夺,抗议市政府没有将门票收入的相应数额归还剧院。我重新掏出那张揉皱的传单,有一些标语实在令人惊讶:“不要给企业家机会!”“反对私人企业侵吞人民的钱!”落款是哥伦布剧院全体艺术家。 
  我坐在位于剧院第六层的观众席上,不知道玛尔塔对此有何看法,不知道除了钢琴和音乐以外,她思考些什么?乐队演奏了一些曲目后,她出现了,拖着略微滞重的脚步走向钢琴,有点疲惫地向观众挥挥手,观众则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在他们的感情中不排除礼节性的敬意。然而,她的手指一接触琴键,空气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音乐——波洛库维耶夫的钢琴协奏曲第一号,从她手指下涌出的那股激流,很快就使人陷入迷狂,似乎敲在琴键上的每一下,也都敲在我们的心跳上。音乐就是有那种拯救的力量,像宗教,像爱情。玛尔塔·阿尔泽利许,阿根廷的女儿,音乐的女儿,你所向披靡!在那些致命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刻,每个人的心跳都汇入了同一节律之中。 
  看门人 
   
  看门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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