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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美国悲剧 [美]西奥多.德莱塞-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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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心态中走出来。这时,刚从芬奇利家回来的小女儿贝拉,突然飞也似的奔进来了──她是在斯内德克学校放学回家路上,顺便上这个有钱的街坊邻居玩儿去的。
  如果说同她那个身材高高、肌肤浅黑、略带病黄色的姐姐相比,贝拉哪怕个儿矮一些,长得却要雅致得多,体格也很结实。她有一头深棕色──几乎是乌黑的──头发,棕黄或是说橄榄色的面孔,双颊透着红晕,一双和蔼可亲的棕色眼睛,迸发出一种急于探索的光芒。
  除了她那刚中有柔的性格以外,她还虎虎有生气,充满了活力。她的四肢优美而又灵活。她简直对周围一切都喜欢──尽情享受眼前生活乐趣──因此,同姐姐不一样,她在成年男子和小伙子──男女老少看来,都特别具有吸引力,这一点她父母当然也很清楚。到时候没人向她求婚这种危险性是压根儿不会有的。她母亲已经了解到,围着她转的成年男子和男孩子已经够多的了,因此,给她选择夫婿的问题已经摆在面前。现在,她已表现出一种广交朋友的倾向,不仅跟誉称为本城社会名流的一些比较保守的世家望族后裔交朋友,而且也跟不久前才迁居本区、因而社会地位低微的一些人家的子女交朋友,她母亲对此极为不满。这些人家里头,有熏咸肉的,做罐头的,制造真空吸尘器的,也有做木器、藤器的,制造打字机的──他们虽已成为本城巨贾豪富,但在莱柯格斯也许还被看成“一帮子暴发户”。
  格里菲思太太认为,现在贝拉和这一帮子人跳舞、上餐厅、坐汽车到这个、那个城市去玩,实在太多了,缺少应有的监督。不过,同她姐姐麦拉一对比,贝拉该有多么轻松啊!正是为了细心照管贝拉,以便日后准能按照宗教礼仪举行婚典,格里菲思太太才对她目前的广交朋友和醉心玩乐不时深感忧虑。她一心只是想要保护她小女儿。
  “刚才你上哪儿去了?”她女儿一奔进房间,随手把书一扔,走到了生着火的壁炉跟前,这时格里菲思太太才开口问。“想想看,妈,”贝拉满不在乎,简直答非所问地说。“今年夏天芬奇利家要放弃他们在格林伍德湖畔的房子,搬到松木场附近第十二号湖去了。他们要在那儿盖一座新的别墅。桑德拉说,这回就盖在湖边──不象这里老宅离湖那么远。他们还要盖一个铺硬木地板的特大游廊。还有一个船坞,大得很,能停泊一艘三十英尺长的电动汽艇,就是芬奇利先生特意买给斯图尔特的。你说,这美不美?桑德拉说,要是你同意的话,我可以跟她一块上那儿去住上一个夏天,或者说我乐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吉尔要是高兴,也可以去嘛。你知道,就在埃默雷小筑和东门旅馆的湖对面。就在范特别墅那边,你知道,尤蒂卡的范特家──离沙伦家不太远。这真是太美了!太棒了!我真巴不得你跟阿爸下个决心,多咱也在那儿盖一所小别墅,妈。我说,眼下这里每一个有点身价的人,差不离都搬那儿去住啦。”
  她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说着,来回不停地扭动身子,一会儿望着壁炉里的旺火苗儿,一会儿又走到两个高高的窗子跟前,从这儿望得见屋前的草坪,以及冬日黄昏时分被电灯照得雪亮的威克吉大街全景。
  因为她一直在嘴上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她母亲简直插不上一句话。不过,最后她总算说了一句:“真的是吗?那末,安东尼家、尼科尔森家和泰勒家呢?我还没听说他们要搬走。”
  “哦,我知道,安东尼家、尼科尔森家和泰勒家都没有搬。嘿,休想他们会挪窝!他们太老古派啦。他们那号人是不会搬的。谁都不指望他们搬。不管怎么说,反正格林伍德湖跟第十二号湖不一样。这你自个儿也明白。凡是在南岸有点身份的人,包管都会搬过去的。桑德拉说,克兰斯顿家明年就搬了。打这以后,当然罗,哈里特家也要搬了。”
  “克兰斯顿家、哈里特家、芬奇利家,还有桑德拉!”她母亲听后觉得既好笑但又很生气。“这些天来,我耳朵里听到的,净是克兰斯顿家呀,你呀,还有蒂娜呀,桑德拉呀!”因为克兰斯顿家和芬奇利家,这些不久前才搬来的新的暴发户虽然在莱柯格斯已经相当发迹,可是同别人相比,往往更容易成为人们蜚短流长的话题。他们把克兰斯顿柳藤制品公司从奥尔巴尼迁到这里,把芬奇利真空吸尘器公司从布法罗迁到这里,在莫霍克河南岸盖起了大厂房,更不用说在威克吉大街造了富丽堂皇的新宅第,在莱柯格斯西北二十英里外格林伍德湖滨修建了消暑别墅。一句话,他们分明是在摆阔气嘛,因而也招致莱柯格斯全城有钱人不满。他们喜欢穿最时髦的衣服,坐的汽车和种种娱乐消遣,也都是款式最新的,使那些资财不多的人──原先他们认为自己的地位和生活方式都是固定不变,饶有兴味,引人瞩目──很难同他们争一日之长。可是,克兰斯顿家和芬奇利家──太喜欢出风头,太咄咄逼人了,所以就成为莱柯格斯城里其他上流社会人士的肉中刺。
  “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叫你别跟伯蒂娜,或是那个莱达。哈里特,或是她的哥哥多来往?他们这些人太傲慢了。他们整日价跑来跑去瞎忙乎,乱弹琴,净给自己摆阔气。你爸对他们的看法,同我一模一样。至于桑德拉。芬奇利,若是她既想同伯蒂娜来往,又想同你来往,那你就只好干脆不同她多来往。再说,我也拿不准你爸是不是一定会允许你没有大人陪伴,就随随便便上哪儿去。你毕竟年纪还轻呢。至于你要到第十二号湖上芬奇利家去的事,得了,要么是我们一块儿都去,要么是我们干脆谁也不去。”格里菲思太太打心眼里喜欢一些世家望族、同时也是殷实人家的生活方式与繁文缛礼,如今气呼呼地两眼直盯着她女儿。
  可是,贝拉听了这些话,既不感到羞惭,也不怎么恼火。相反,也知道她母亲的脾性,知道她母亲是疼爱她的,也知道她母亲如同她爸一样,常常因为她长得又俊又俏,在本城交际界大出风头而沾沾自喜。他爸认为贝拉已是十全十美的了,只要她莞尔一笑,就能随意摆布他了。
  “年纪还轻呢,年纪还轻呢,”贝拉大为不满地重复说。“你就听着,好不好?到七月,我就十八岁了。我倒是很想知道:在你和爸看来,我究竟要长到多大,出门才不用你们两老陪着。难道说你们两老想上哪儿去,我就非得跟着一块去;而我想上哪儿去,你们两老也非得一块跟着不可。”
  “贝拉,”母亲责备她说。沉默了半晌,女儿很不耐烦地伫立在那里。格里菲思太太这才找补着说:“那末,依你看,我们又该怎么办?要是你已满二十一二岁,而且还没出嫁,那倒是应该让你一个人到外面去。不过你现在这个年纪,就断断乎不该想这类事。”贝拉刚昂起了她那俏丽的头,这时楼下边门开了,他们家的独生子吉尔伯特。格里菲思进来了──瞧他的脸孔和身材,活象他那个住在西部的堂兄弟克莱德,只不过风度和性格迥然不同,也就是说不象后者那么缺乏毅力──他一进来,就径直上楼去了。
  他是一个强壮有力、以自我为中心、虚荣心很强的年轻人,现年二十三岁,同他两个姐妹相比,他似乎严峻得多,讲求实际得多。另外,在做生意方面,他很可能要精明强悍得多;两姐妹则对生意经丝毫不感兴趣。他做事干脆利索,可就是很不耐烦。他认为自己的社会地位已是固若金汤,除了经商发迹以外,他简直对什么都是不屑一顾。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本城上流社会交际动态确实深为关注,而且认为他和他的家庭就是它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时刻记住:他这一家在当地已有很高名望和地位,因此他的一言一行,也就特别谨小慎微。旁观者偶尔一看,无不感到此人相当精明而又傲慢,一点儿没有年轻人爱玩的味道,其实,按他这个年纪,本该是活泼爱玩的。不过,他毕竟还是年轻、漂亮而又吸引人。他还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这是他的一种禀赋,有时也能一下子说出一些挖苦话来,令人耳目为之一新。由于他的家庭和他本人的地位,他在莱柯格斯所有未婚的年轻人中是最最令人艳羡的一个。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毕竟太关心自己,在他内心世界里,几乎已无余地对别人进行深刻而又真正颖悟的了解了。
  贝拉听见他从楼下上来,走进他自己的房间──它在后楼,跟她房间只是一壁之隔──就马上走出母亲的房间,跑到门口,大声喊道:“喂,吉尔,我能进来吗?”
  “当然可以。”这会儿他口哨吹得正欢呢,因为要出门玩去,正打算换一身晚礼服。
  “上哪儿?”
  “哪儿也不去,换衣服吃晚饭呗。饭后上威南特家去。”
  “哦,自然还有康斯坦斯罗。”
  “不,没有康斯坦斯,当然没有罗。你从哪儿知道的?”
  “好象我就不知道吗。”
  “别扯淡了。你来就是为这个吗?”
  “不,压根儿不是。你只要想一想:芬奇利家打算夏天在第十二号湖盖一所别墅,就在湖边,紧挨着范特家。芬奇利先生还打算给斯图尔特买一艘三十英尺长的汽艇,另外盖一座船坞,还有日光浴室呢。那有多棒,嗯?”
  “不要说‘多棒’。不要说‘嗯’。难道你不知道要把俚语通通都给剔除掉吗?你说话时活脱脱象一个女工。学校里教你的就是这一套吗?”
  “听着,是谁在大谈特谈不要说俚语。那你自己呢?依我看,你在这儿就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得了,首先,我比你大五岁。第二,我是个男人。最好你向麦拉也学学,她究竟说过那些话没有?”
  “哦,麦拉!够了,我们还是别谈那个吧。只要想一想:人家在盖新别墅,到了夏天,他们该有多乐呀。你想不想我们也一块去吗?
  只要我们心里想去──只要爸爸妈妈也同意,包管去得了。”
  “哦,我并不觉得这有多了不起,”她哥哥这样回答,其实,对此他也同样深为关注。“除了第十二号湖,还有别的地方呢。”
  “谁说没有呢?不过,都不是我们这儿的老相识。比方说,来自奥尔巴尼和尤蒂卡的著名世家,全都到了那里。桑德拉说,第十二号湖那里,要变成一个上流社会交际中心,沿湖西岸净是最漂亮的别墅小筑。不管怎么说,反正克兰斯顿家、兰伯特家和哈里特家,也很快就要搬过去了,”贝拉斩钉截铁而又不甘屈服地继续说道。“赶明儿格林伍德湖留下来的人就不多了,上流人士也不多了,即使说安东尼家和尼科尔森家还在这里不挪窝。”
  “谁说克兰斯顿家也要搬去?”吉尔伯特问;此刻他已是饶有兴趣。
  “嗯,当然罗,是桑德拉说的!”
  “谁告诉她的?”
  “伯蒂娜。”
  “是啊,他们家家都是越来越乐乐和和呀,”她哥哥怪腔怪调、不无眼红地说。“莱柯格斯天地一下子变得太小,容纳不下他们馈!北蝶形领结他怎么也摆弄不好,最后猛一下子总算把它摆到中间,因为领结太紧,使他皱皱眉头,扮了个怪脸。
  最近吉尔伯特虽然以生产制造的总监身份进入他父亲的衬衫与领子行业,而且日后很可能管理整个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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