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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上官鼎沉沙谷-第4部分

小说: 上官鼎沉沙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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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峭壁黑影的峰岭,一片介于黑影外,一片包在暗影内。

  远方有一两声稀疏的鸡鸣了……

  沉沙之谷,险甲天下。

  飞鸟不渡,鹅毛不浮。

  是的,今夜里这整个武林的精华,竟也没有一人能够生还在这沉沙之谷中!

  寒凉的夜风肆劲。

  时间是壬戌之年,七月既望,夜半四更,残月当空而挂,洒出淡淡的清辉。

  车辚磷。

  “噼”的一声,马鞭抖在空中,车轮滚过,扬起漫天灰尘。

  河南的官道上,两匹骏马拉着一辆木车奔驰着,车上坐着一个健壮的青年,他抖着马鞭,吃喝着,熟练地赶着马车,在曲折的官道上匆匆而过。

  这是雪后初晴的时候,本来挺平的大道经过这场大雪之后,立刻变得泥泞不堪,虽然经日光晒干,但是,灰尘可免不了,那两匹马都是灰色的一片,赶马的少年也是一身尘沙,和着汗水,简直成了泥人。

  “噼啪”,他右手抖了一鞭,腾出左手松开胸前的纽扣,露出健壮的胸膛,任凉风吹拂着,但是不消片刻,他的胸口又成了灰色。

  车又转了一弯,前途尽处出现一个村落,他抖了抖缰绳,放缓了马行。

  他掏出一条肮脏的手巾,招了揩额头,喃喃自语:“还有一站,还有一站就到了。”

  马车走进了村落,他熟悉地往左一转,停在一家老牌“福禄栈房”前面。

  栈房门口出来一个中年胖子,大叫道:“陆小哥,辛苦你啦,货来了吗?”

  少年把马鞭往车厢一指道:“招呼人来搬吧。”

  那中年胖子道:“陆小哥,快下来洗个澡吧,牲口让俺们来料理。”

  少年道:“不打紧,我先料理了牲口再洗澡。”

  中年胖子笑道:“胡老板不知哪来的好福气,雇到陆小哥你这种勤快的帮手。”

  说着一面进去唤人来卸货。

  马厩中,少年一面挥着刷子洗着马身,一面喂着草料。然而,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把右手的棕刷丢入了马槽,却把一束稻草抛入了水桶。

  但是他仍毫无感觉,茫茫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陆介啊,陆介啊,这马夫的生涯还有十二天就要结束了,只要,只要他老人家一来……”

  他嘴角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一伸手,却从水桶中抓出一把稻草来,不禁哑然失笑。

  他拍着洁自的马身道:“我自己也该去洗个澡了。”

  “陆介,陆介,吃饭啦。”

  陆介一面抖着头发上的水珠,一面把头发挽在顶上,应着走了出来,迎面而来的胖子啧啧赞了一两声:“好俊的小伙子。”

  陆介没有表情地跟着他走到饭厅。

  桌上大鱼大肉,香气溢然,陆介风尘仆仆地奔了一整天,也着实累饿交加,风卷残雪地吃了四大碗,轻轻放下碗筷。

  胖子笑道:“陆小哥,再吃一碗。”

  陆介道了声:“饱了。”径自离席,桌上全是粗豪汉子,从来没有什么礼节客气,大伙儿仍然大吃大嚼。

  陆介走出饭厅,缓步渡到街心。

  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这小村中炊烟袅袅。西天红霞遍布,彤云如飞,随风吹来阵阵烧松枝的清香,那令人心神俱醉的清香,把陆介又带人童年的甜蜜……

  江南的春天,杨柳摇曳,燕子斜飞。

  花园里,桃李争艳,百鸟竞鸣,轻风拂着花朵,蜜蜂儿在摇晃的花蕊上转来转去。

  陆介,就生长在这大花园中。

  “大哥哥,你在哪里?小花猫把我的纸鸳扯破了,你来帮我贴一贴啊。”

  娇嫩的童音响着,园门外闪进来一个小姑娘,灵活的眸子闪动着,顶上一双辫子跳动着,春天像是在她的小脸上活跃了。

  陆介一面整着她弄绉了的衣衫,一面笑着替她补贴风筝。于是,小姑娘由衷地笑了,她真高兴有这么一个无微不至的大哥哥。

  “小真快进屋去,妈妈方才叫你呢。”陆介一面贴着风筝,一面正色地说。

  小真拍了拍身上的灰,像一只蝴蝶般跑进了房屋。

  陆介靠在墙角上,嘴角上露出温罄的笑容,他凝视着如火的红云中霞光万道,渐渐地,他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脸上像是罩上了一层冰霜,令人望而生寒。

  他眼前,那满天红云变成了满天火光,浓烟弥漫着,楼阁塌崩声,巨大的火舌,腾跃着,飞闪着,吞噬着。

  然后,这一切如幻景般烟灭了,剩下的是一片空的,无穷无尽的,茫茫的。

  他痴然皱着眉苦思,那片空白却愈来愈大,终于占据整个心灵,他一丝影子也找不出。

  “唉,我呆想些什么呢?还有十二天,他老人家就要来了,这次他一定要告诉我的。”

  天色渐渐暗了,他又缓缓地踱回栈房。

  夜阑人静的时候,栈房里四周传来阵阵鼾声,陆介安详地躺在床上,忽然,他像一只狸猫一样爬了起来,他斜眼了望窗外的月亮,时间一点也没有错,三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夜到了这时候他就自然而然地醒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在窗门上贴耳听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坐回床上。

  月光斜进窗栏,正照在他的床边,他,竟如一个和尚般盘坐入定在床上哩。

  东方旭日初升,早起的农夫已成群在田里忙作了。

  陆介喝了两碗豆浆,从客栈走到后面的田埂上,他坐在微湿的石头上,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卷来。

  凉爽的晨风拂着,陆介翻开书卷,立刻聚精会神地看下去。

  他从书卷中抽出一张像地图一样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暗中喃喃自语:“沉沙谷,沉沙谷……”

  忽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嘘——我且休息一会儿。”

  陆介从树孔中望去,只见那姑娘年约十六七岁,脸颊娇红,模样十分可爱。

  那小姑娘忽然又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怎么办呢?”

  陆介不禁有些好奇,仔细从侧面看去,只见小姑娘轻轻从背后把辫子拿到手中,忧愁地玩弄着辫子。

  那姑娘黛眉微蹙,低声地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呢?要是给师哥抓回去……唉,怎么办呢?”

  陆介不禁大是惊奇,他悄悄地偷听下去。

  那姑娘玩了玩手中的辫子,忧愁地呆望着天,那神情就像求天帮忙的模样,令人见而生怜。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丝笑容,她轻声自语道:“对啦,我可以雇一辆车,一面躲在车里,一方面也比跑路要快得多,只要——只要一跑到水口,哼,我就不怕啦。”

  霎时之间,她像是一切问题都已解决,欣喜地逼着草中的小虫儿玩。

  忽然,她又哎哟叫了一声,陆介偷偷从树孔中望去,只见她花容失色,口呆目瞠,半天才悄声自语:“我——我身上没带钱啊,怎么……怎么办呢?”

  陆介瞧她那神情,心中竟然也替她着急起来,他暗中道:“怎么办?怎么办?她没有带钱啊。”

  那小姑娘托着香腮,伸出一根纤指支在脸颊上,一副苦思的模样,一只枯黄色的炸猛跳在她的裙带上,她也没有发觉。

  “呀,我真笨。”她忽然叫着说:“我雇一辆车,央求那赶车的先上路,到了水口,要大哥付钱不就得啦。”

  陆介在树后一听,险些也拍腿大叫道:“我真笨。”

  “啪”,他手中的书卷跌落地上。

  那姑娘“咦”了一声,四处看了看,却不见动静,她也就不再注意。

  过了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地盘算道:“那赶车的要是年纪大的,我就叫他‘大叔’,若是年纪轻的,我就称他一声‘大哥’。”

  陆介听她说得有趣,不知不觉地,一个温馨的笑容挂在他的嘴角上。

  “喂,赶车的大哥——”

  陆介吓了一跳,连忙爬起一看,原来那小姑娘仍在自言自语:“我要赶着上水口去,你的车子能不能载我一程呀?”

  “他要是说:‘成啊,你出多少价钱?’我就说:‘没关系,多少随便你。’要是他不急着说要钱,我就乐得不提钱的事。”

  她认真地温习了一会儿,继续自言自语道:“要是他说:‘你先交钱吧。’我便说:‘嗯,没关系,我到水口再给你。’”

  她把前后仔细想了一遍,觉得这番问答编得天衣无缝,于是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土。

  “嗒”一声,衣带上的炸猛跳入草中。

  她口带笑容地望了望四周,轻盈地从田埂上往村墟中走去。

  陆介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才惊觉到自己的书卷掉在地上,上面已沾着好些泥土了。

  栈房里,人声嘈杂,装货卸货地忙得不可开交,陆介斜靠在屋角,双手握着一片竹叶,卷成小卷儿放在嘴里一吹,“吱”响了一声,他嫌那卷儿卷得太松,又放在手中使劲搓着。

  一个伙计拿着两瓶酒走过,叫道:“陆介,要不要来一杯?”

  陆介眼都不抬地摇了摇头。

  这回卷得够紧了,他吹了两下,呜呜地有高有低。

  “马胖子,马胖子。”门口一个粗嗓门叫着。

  那胖子正在忙着指挥伙计运货,叫道:“干什么?谁找我?”

  门外那人道:“是我,老王。”

  马胖子挤出去问道:“老王找我干什么?咦……”

  显然他瞧见了什么新奇的事物。

  是老王的声音:“今天你们这儿有没有车去水口?”

  马胖子呵了一声,道:“可是这位姑娘要搭车?”

  老王道:“正是,她急着要去水口。”

  马胖子道:“这个我可作不了主,货车搭客是他们赶车的老哥的外快,全要看他们肯不肯,喂,姑娘,你请进等一会儿,我去帮你问一声。”

  栈房里嘈杂不堪,谁也没有听见马胖子在外面和老王说什么,只有靠在墙角的陆介,他一句一字全听真了。

  马胖子和老王挤了进来,后面果然跟着那个小姑娘。

  陆介装着不在意地吹着手中的竹叶儿,呜呜地怪响着,一点也不好听。

  马胖子向一个小伙计道:“小余,你去把钱普三和赵胜唤来,他们俩人正是要赶车去水口的。他们俩多半在对门酒店里。”

  那小姑娘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伙计们忙忙碌碌地出出进进,不禁东张西望,颇觉有趣。

  过了一会儿,那伙计小余跑了回来,后面跟着四五个彪形大汉,前面两人陆介认得,正是钱普三和赵胜,后面几人也都是马夫,想来是听那小余一番胡言乱语,跑过来凑热闹的。

  马胖子道:“老钱,明天你不是要上水口吗?这位小姑娘想搭乘你的车,你瞧——”

  那钱普三摇了摇头道:“胖子,我车上堆得连只苍蝇也挤不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马胖子道:“那么,老赵你呢?”

  赵胜像是有点醉醺醺地瞟了小姑娘一眼道:“你出多少钱?”

  那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像是背书一般他说道:“没关系,多少随便你。”

  陆介想起方才在田埂上这小姑娘的自问自答,不觉哑然失笑。

  赵胜搔了搔头,小姑娘紧张地望着他,看他会不会说出“先要钱”的话儿,哪知赵胜搔了搔头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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