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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帝纪 殿上臣 ★宫廷斗争★ by 天接云涛-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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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告退!”这种气氛不适合再呆下去,子陌匆匆行了一礼,不敢抬头看他脸色,便退出御书房。 

直至出了宫门,方寸还因恐惧而飞快跳动。 

那日的事情,一直记得清楚。 

他被传唤进宫一同用晚膳,不懂皇帝为何总要个毫无情趣之人作伴,但事属平常,便也没多想去了。用完膳后又照例被拉了做事,那日诏命似乎特多,工工整整写完时,已是深夜,说了要告退他没空理,不自觉打起盹。朦胧中似觉有鼻息凑近,手也抚上脸颊,本以为是梦境,但触抚一直未停。睁开眼时,只看见他负着双手站在一旁,镇定得有些过头——按着他的脾气,常常是嘲笑几句才肯罢休的。 

自己惊慌失措地离开,之后两人便有好几日没有面对面说过话,直到因为碧石之事,双方都生出了超过以往的火气,自己简直是故意挑衅,而他也稀罕地动真怒,理所当然有了长达一年的外放。后来在贬所,再玩味这桩事时,才觉得许是自己过分紧张,又将防备做得太明显,才令君臣关系陷入僵局——毕竟皇帝不好男风,这一点任谁都知晓。也因此,只将这一串事情当成自己出了个大丑,偶尔想起时,会自嘲一番而已。 

到了现在,也仍能如此确信吧。 

9。 

盛大婚礼上,皇帝挂在嘴角的微笑,在在昭示了对于重要臣子成家立业的喜悦。相比之下,反倒是本该喜上眉梢的新郎,神色中透着许多的不自在,旁人都道他秉性刚直不善表达,也并不十分在意。 

直到仪式完毕,新娘进入洞房,楚修衡也没有回宫的意思,无视专门准备的特殊位置,便在主宾席上,挨着任清野坐下来。 

坐上诸人欲起身行礼,被他制止。 

“朕今日是来和秦卿喜酒的,各位是尊长,不必多礼。” 座间诸人都是官场人物,对皇帝凡事随兴的性格,多少有了解,虽有些战战兢兢,也依言安坐,由他去了。 

任清野向他举了举杯当作打招呼,随即笑说:“还以为秦御史回来之后,君臣廷辩的奇观又将恢复旧观呢。” 

楚修衡瞥他一眼。“我俩不是专为演戏给你看的。” 

典客卿笑道:“无论如何,两位给臣等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点总不会错的。” 

皇帝也不在意,淡淡道:“原来,只是谈资而已。” 

“想来确实不值。我等兢兢业业为国效力,到后来,也只不过是名字被人多提个几次罢了。” 

“你不稀罕,自有人稀罕。”眼光搜寻向大厅和庭院,并未发现想找的人。 

“秦御史回来后,陛下的心情,似乎并未好转。”任清野自知他所指何人,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道。 

“朕的心情,与他何干?”修衡上扬的嘴角始终未变,看向他的眼中写着“荒谬”二字。 

任清野抿唇一笑,不再说话。 

未几,新郎换了衣服,上来敬酒。本是朝着义父——已经致仕的松沂延年走去,不料却见皇帝还未离开,忍不住停下踌躇。 

“子陌,还不快来向陛下敬酒?”精瘦的贺须裔老人泰然道。 

秦子陌应了声“是”,慢吞吞地走到皇帝跟前,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地为他添满酒,举杯道:“陛下知遇之恩,臣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就这样将酒杯端在手中,双目炯炯,直视修衡。 

修衡看着杯中摇曳的灯光,心中冷笑。 

这是你的警告吗?何必将界限划得这样清楚,你以就算你心有所属,朕也一定要占为己有么? 

错了。朕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也没有……卑劣到那种地步。 

举杯与他的一撞,慨然饮尽,调侃道:“尽心国事是好,新婚燕尔的,秦卿可别要冷落了公主。” 

同桌的人都笑起来,秦子陌皱起了眉,疑惑地看他一派神色自若。跟着松了口气,喝下杯中酒。“臣自有分寸!” 

好在那日言语,又只是个让他反应过度的笑话而已。 

一桌桌不停地敬酒,新郎接下来的表现明显比之前放松,自告奋勇做司仪的柳葵官,更是将气氛炒得火热。 

“上次一趟出使,倒教臣听到了有趣的事。”酒过三巡,任清野不经意开口。 

楚修衡不甚在乎得道:“强圉又有美人入了典客大人的眼?”他口中的有趣,总不外风花雪月。 

任清野摇头。“卡斯茜公主与旃蒙国君的三子,从小便订了亲。” 

楚修衡睨他一眼。“那又如何?”难道长庚副相的身份,还比不上区区小国的王子么? 

任清野受不了地甩了甩手:“是是,臣知道只要御史大人要求,就算是安澜国的女王,您也会替他娶过来。” 

楚修衡脸色一僵,将杯中酒尽数饮尽,斥道:“废话少说。” 

任清野自在地替他斟上酒,继续说道:“前年彻利的国君遣使求亲,强圉王就改了主意,想将女儿嫁给那老头作侧妃。”毕竟彻利国势强于旃蒙,三王子也不能成为王储,这样看来,彻利自然是更好的亲家。 

“强圉以商立国,果然名不虚传。”皇族的婚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只教对自身有利,儿女的后半辈子是怎样的生活,君主无心过问,也是常事。 

“公主本身极力反对悔婚之事,曾经两次试图与旃蒙王子私奔,但均被追回。” 

楚修衡事不关己的神色瞬间消逝。 

“私奔?”也就是说,在政策联姻之外,双方是有情意的?那么她现在跟了秦子陌,是真心,还是利用而已? 

“公主与那王子见过好几次面,据说对对方都颇为满意。”典客卿任清野所负责的外务事宜,并不只有官方交接,他国动向与国内细微变化,尽在掌握——换言之,实是长庚君主的重要耳目。 

楚修衡再也装不来镇定自持的样子,伸手抓过他襟口,低吼道:“为何不早说?” 

“臣以为,这是御史大人的家务事。” 

不管如何,连孩子都有了,总不必担心公主胆敢抛夫弃子,做出令两国交恶的事来。作为君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楚修衡倏地将手放开,猛然站起,不顾周围人惊惧目光,怒冲冲走出厅堂。 

“卓荦,你留下。”贴身侍卫被他一拦,停下脚步。 

自己的猜测,似是成真了。 

任清野看向仍在前庭敬酒的新郎官,蹙起风流眉眼,为日后可能的变化,微微担起忧来。 

10。 

宽敞的新房内,只新娘一人。七个月的身孕不耐久坐,已有人贴心地让她靠在床头,背上垫着柔软的棉毯。 

开门声将卡斯茜从假寐中惊醒,抬眼看时,进房的不是夫君,心下讶然。 

“陛下?!” 

见过两面的长庚国主,纵使一身便装,也是无论到哪里,都教人无法忽略的强势存在。更何况如今的脸色,更是阴沉得骇人。 

卡斯茜挣扎着要站起行礼,他却已疾步趋前,一双鹰目盯得新妇心中战栗。 

“你与旃蒙国的亲事,如今怎样了?” 

卡斯茜脸色大变。 

“朕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你是秦子陌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绝不准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卡斯茜不解他为何如此慎重地跑来警告,吓得说不出话,只能忙不迭点头。 

楚修衡再迫近一步,两人间距离仅止寸许。他粗鲁抬起女子因为施了脂粉而分外娇艳的脸容,眼底神情无比复杂。 

卡茜斯从中分辨出了痛苦挣扎,然后是杀意—— 

“你若不能教他快活一世,你若使他不幸,朕定要你,定要你阖国来殉……”喃喃自语间,骨节分明的手扼住了她的脖颈,自以为不重的手劲,却教卡茜斯的一张脸涨成紫红。 

卡茜斯努力去掰开他手,修衡浑然未觉,用脚踢蹬着,他才终于惊醒,飞快地松手退开,狂乱之色渐渐消失。 

默默看她痛苦呛咳,骇异自己竟失了自制。 

比之更愤恨更失落的境地,不是没有过,但从未做出这般无谋的行径。这些年的帝王生涯,将原先的坚忍全数埋没了么? 

还是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加在乎? 

不过区区一个男子,他如此自苦是所为何来? 

无论如何,这女人已是秦子陌的家人,腹中又有他骨血,若是伤了分毫,那人会找自己拼命。 

——索性便让他恨得杀了自己,未尝不是好事。 

念头只兴起一瞬,便即压下。 

不是早已立了誓的?这条命除了自己,老天爷都不教拿去。 

“朕醉了,公主别往心里去。”随随便便撂下场面话,不再看那女人惊疑不定,游魂似地转身,开门出去,却与过来探视的新郎撞个正着。 

秦子陌看到他,反射性便欲躬身行礼,突然又觉得蹊跷。“您在这里做什么?” 

那样防备的神色,是将他当作洪水猛兽了吗?他心下不悦,口气极冲地道:“卿以为,朕会做什么?” 

说完拂袖便走。 

管那女人要多什么嘴,在秦子陌眼底,他一直是才能尚可、私德败坏的人物,多分厌恶也无妨。只要还想为民造福,他纵使心中嫌弃,也离不开这个朝廷,离不开自己身边。 

苦笑——原来,自己能吸引他之处,只有权势而已么? 

“您是九五至尊,如若真的在乎,直接夺过来也无所谓。” 

闻声望去,灯火阑珊中,任清野站在走廊的另一端。 

他连否定的力气都失却,只能深深吁口气,失魂般地道:“这么明显?” 

任清野迎上去,有些同情看他。“二十年的交情,可不是空口白话。” 

“也对。”修衡僵笑着敷衍一句,便要越过他身边离开。 

“刚才的建议,陛下意下如何?” 

魁伟的身形狼狈顿住。 

“连这点气概都没有么?陛下不是一直说,为达目的,尽可以不择手段?”任清野问得挑衅,语中有怨。 

即使是将青梅竹马当做诱饵,也要将有力朝臣拉入阵营;即使背负着杀父弑兄的恶名,也要把江山收进手中——这样的楚修衡,真有做不出来的事? 

以为他不准备回答时,低沉到嘶哑的嗓音幽幽传来:“朕不要做得如此难看。徒然教人瞧不起而已。” 

不想被他看不起。所以四年前夸口要用双手振兴长庚,如今说绝不用卑鄙伎俩,被说成什么样都可以,唯独那双淡色眼眸中的鄙夷,不要冲着他来。 

任清野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身影,低低叹息。 

11。 

许久没有这样单独觐见。 

秦子陌站在御书房中,看着一如以往的陈设,心中惶恐消退不少。 

皇帝爱开他玩笑,也不一天两天的事了,自己为此避而不见,实是有些小家子气。 

一会儿见了面,可别再糊里糊涂教他给耍了。 

如此这般翻来覆去叮嘱着自己,耳听得侧门后传来脚步声。 

碧石先一步转出来,看到他后,缓缓地踱到跟前,摆着头,半张开嘴做个鬼脸,之后便撒娇也似将头埋进他衣摆磨蹭。 

秦子陌微微弯下身去,抚摩他结实的脊背,一身纯白色的毛皮柔顺干净,看得出被精心打理着,春官署撤回了专人照顾后,他大概便把身边的宫人分给了碧石吧。听闻只要在宫中,皇帝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它。若不是以任相爷为首的满朝文官极力反对,朝堂上怕也可以看到这只大兽的身影。 

养了碧石之后,值守的禁卫只准在宫门前巡视,也不再让卓荦亦步亦趋伴驾随行。 

皇帝对于旁人的不信任,看多了经历多了,秦子陌早有所感。上回互市的事情,自己是请了命想去的,但未获准。表面上是说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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