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复活 >

第49部分

复活-第49部分

小说: 复活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个姑娘被关在要塞里,可是她有病,吃了冤枉官司了。” 
  “她姓什么?” 
  “舒斯托娃。李迪雅·舒斯托娃。信上写了。” 
  “好吧,我去试试,”她说,轻盈地跳上挡泥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皮座弹簧马车,打开阳伞。跟班在驭座上坐下来,示意车夫赶车。马车刚一移动,她就用阳伞碰碰车夫的脊背,那两匹漂亮的细皮英国种母马就被马勒拉住,仰起好看的头,站住,但不住地活动着它们的细腿。 
  “您务必要来,但不光是为了办您那些事,”她说着嫣然一笑,而且很懂得这一笑的力量。接着,仿佛演完戏放下幕布,她把面纱放下。“好,我们走吧,”她又用阳伞碰碰车夫。 
  聂赫留朵夫举起帽子。那两匹纯种棕黄色母马喷着鼻子,蹄子得得地敲响马路,飞奔而去,马车的新橡胶轮胎在道路坎坷的地方偶尔轻轻跳动一下。 
   
   
  ! 

 



 




 十六



  聂赫留朵夫想到他竟同玛丽爱特相对微笑,不禁摇摇头,对自己感到很不满意。 
  “还没来得及反省一番,就又跌进那种生活里去了,”他想,内心感到矛盾和疑虑。每逢他不得已去讨好他所不尊敬的人时,总有这样的感觉。聂赫留朵夫考虑了一下先到哪里,然后再到哪里,免得走冤枉路,就动身去枢密院。他被领到办公室,在那富丽堂皇的大房间里,他看见许多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的文官。 
  那些文官告诉聂赫留朵夫,玛丝洛娃的上诉书已收到,并交给枢密官沃尔夫审查和呈报。聂赫留朵夫姨父的信正好就是写给他的。 
  “枢密院本星期要开庭审案,玛丝洛娃一案未必能在这次审理。但要是托一下人,本星期三开庭时也可能审理,”一个文官说。 
  聂赫留朵夫在枢密院办公室等他们查明案情,又听见他们在谈论那场决斗。他们详细谈到小卡敏斯基被人打死的经过。他在这里才知道这个轰动整个彼得堡的事件的详情。事情是这样的:几个军官在饭店里吃牡蛎,照例喝了许多酒。有个军官对卡敏斯基所属的那个军团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卡敏斯基当面斥责他造谣污蔑。那个军官就动手打卡敏斯基。第二天两人进行决斗,卡敏斯基腹部中了弹,两小时后就死了。凶手和两个副手都被捕,但据说关了两星期禁闭又都获得释放了。 
  聂赫留朵夫从枢密院办公室出来,乘车到上诉委员会去拜访权力很大的沃罗比约夫男爵。这位男爵住在一所豪华的官邸里。门房和听差都毫不客气地对聂赫留朵夫说,除了会客日之外见不到男爵,今天他在皇上那里,明天还要去禀报。 
  聂赫留朵夫把信留下,又坐上车,到枢密官沃尔夫家去。 
  沃尔夫刚吃过早饭,照例吸着雪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以帮助消化。他接见了聂赫留朵夫。沃尔夫的确为人十分正派。他把这个品德看得高于一切,并根据这个标准看待一切人。他不能不重视这种品德,因为全凭它,他才如愿以偿,获得高官厚禄,也就是说通过结婚而获得一笔财产,使他每年有一万八千卢布收入,又靠自己的勤奋而当上了枢密官。他认为自己不仅为人十分正派,而且象骑士一般廉洁奉公。他所谓廉洁奉公,就是不在暗中接受贿赂。至于他向公家报销各种出差费、车旅费、房租,并且象奴隶般忠实执行政府指令,他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当年他在波兰王国①某省任省长,残酷迫害当地几百名无辜百姓,使他们因眷恋同胞和世代相传的宗教而破产、流放和坐牢。他这样做,非但不以为耻,反而认为是出于高尚、胆略和爱国而建立的功勋。他霸占热爱他的妻子的财产和他姨妹的财产,同样不以为耻。相反,他还认为这是为一家人生活而作的合理安排。 
   
  ①按照一八一四——一八一五年维也纳会议决定,波兰一部分国土归并俄罗斯帝国。 
  沃尔夫的家庭包括他那没有个性的妻子,财产也被他侵占的姨妹——他卖掉她的田产,把钱存在自己名下——和那温柔胆怯、外貌不扬的女儿。这个女儿过着孤独痛苦的生活,为了排遣愁闷,近来信奉了福音教派,常常参加阿林和察尔斯基伯爵夫人家的聚会。 
  沃尔夫的儿子天性善良,十五岁就长了胡子,从此开始喝酒,放荡,到二十岁那年从家里被撵了出去,因为他没有念完过一个学校,而且交了坏朋友,欠下债务,败坏父亲的名声。做父亲的有一次替儿子偿还了二百三十卢布的债,另一次偿还了六百卢布的债,但同时向儿子声明这是最后一次,他要是不洗心革面,就要被撵出家门,并要同他断绝父子关系。儿子不仅没有悔改,而且又欠下一千卢布的债,甚至肆无忌惮地对父亲说,他在家里本来就觉得憋气。于是沃尔夫就向儿子宣布,他要到哪里去都请便,但他不再是他的儿子。从那时起,沃尔夫就装做自己没有儿子,家里谁也不敢向他提到儿子的事,而沃尔夫却自以为妥善安排了家庭生活。 
  沃尔夫在书房里站住,同聂赫留朵夫打了招呼,情不自禁地露出亲切而又带几分嘲弄的微笑。这种笑容表示他自觉比大多数人高尚正直。然后他读了聂赫留朵夫带来的信。 
  “您请坐!对不起,我不能陪您坐,我要走走,”他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说,同时在这个格调庄重的大书房里沿着对角线轻快地来回踱步。“同您认识我很高兴,当然我也愿意为察尔斯基伯爵效劳,”他说,吐出一口芳香的淡蓝色烟雾,小心翼翼地从嘴里取下雪茄,免得烟灰落下来。 
  “我只要求早一点审理这个案子,因为如果被告非去西伯利亚不可,那还是早一点去好,”聂赫留朵夫说。 
  “对,对,那就可以从下城搭第一批轮船动身,我知道,”沃尔夫露出宽容的微笑说,不论什么事只要人家一开口,他总是立刻就懂得人家的意思。“被告姓什么?” 
  “玛丝洛娃……” 
  沃尔夫走到写字台旁,看了看公文夹上的一张纸。 
  “哦,哦,玛丝洛娃。好的,我去跟同事们商量一下。我们札拜三就办这个案子。” 
  “我能打电报先通知律师吗?” 
  “您还请了律师?那又何必?不过,也随您的便。” 
  “上诉理由也许不够充足,”聂赫留朵夫说,“不过我想从案卷上也可以看出,这个判决是由于误会。” 
  “是的,是的,这也可能,但枢密院不可能审查案件的是非曲直,”沃尔夫眼睛瞧着烟灰,严厉地说。“枢密院只审查引用法律和解释法律是否正确。” 
  “我觉得,这个案子是特殊的。” 
  “我知道,我知道。个个案子都是特殊的。我们将照章办事。就是这样。”烟灰还留在雪茄上,但已有裂缝,有掉下来的危险。“那么,您难得到彼得堡来,是吗?”沃尔夫说,把雪茄竖起来,免得烟灰落下。但烟灰还是摇摇欲坠,沃尔夫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到烟灰碟旁,烟灰果然落下了。“卡敏斯基的事真是太惨了!”他说。“一个很好的青年。又是独生子。做母亲的可不好受哇,”他说,几乎是逐字逐句重复着彼得堡流行着的有关卡敏斯基的话。 
  沃尔夫还谈到察尔斯基伯爵夫人,谈到她对新的教义信得入迷。他对这种新教义既不责难,也不袒护,不过从他高尚正直的观点来看,这种东西显然是多余的。然后他拉了拉铃。 
  聂赫留朵夫起身告辞。 
  “您要是方便,就来吃饭,”沃尔夫一面说,一面伸出手去,“礼拜三来最好。到那时我可以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 
  天色晚了,聂赫留朵夫就乘车回家,也就是回到姨妈家里。 
   
   
  ! 

 



 




 十七



  察尔斯基伯爵家七点半钟开饭。吃饭用的是一种聂赫留朵夫从未见过的新办法。菜都先摆在桌上,摆好后仆人退出餐厅,吃饭的人就自己动手取菜。男人们摆出男子汉气概,不让太太们过分劳累,毅然承担起给太太们和自己分菜斟酒的重任。吃完一道菜,伯爵夫人就按一按桌上的电铃,仆人就又悄没声儿地走进来,迅速地把用过的菜碟收走,再端来下一道菜。菜肴很讲究,酒也很高级。在灯火通明的大厨房里,法籍厨师正带着两个穿白衣服的下手做菜。吃饭的有六个人:伯爵和伯爵夫人,他们的儿子——一个脸色忧郁、双臂搁在桌上的近卫军军官,聂赫留朵夫,法籍女朗诵员和从乡下来的伯爵家的总管。 
  餐桌上也谈到那场决斗。大家说起皇上对这事的态度。大家知道,皇上很怜悯死者的母亲,大家也都很为她难过。不过大家又知道,皇上虽然很同情母亲,但又不愿严办身为军人的凶手,因此大家对身为军人的凶手也就宽大为怀。只有察尔斯基伯爵夫人敢想敢说,无所顾忌,对凶手作了谴责。 
  “他们这样喝酒胡闹,会把一个个好端端的青年都打死的,我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他们,”她说。 
  “你这话我可不明白了,”伯爵说。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总是不明白的,”伯爵夫人转身对聂赫留朵夫说。“人人都明白,就是我的丈夫不明白。我说我很为做母亲的难过,我不愿看到一个人杀了人还扬扬得意。” 
  到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儿子开始为凶手辩护,反对母亲的意见,粗声粗气地向她证明,他身为军官非这样做不可,要不然同事们将批评他,把他驱逐出团。聂赫留朵夫听着,没有插嘴。他当过军官,对小察尔斯基的理由虽不加认可,但是能够理解。他还情不自禁地拿杀人的军官,同监狱里那个因殴斗误伤人命而被判苦役的漂亮青年农民进行比较。两人都是因喝醉酒而打死人。那个农民在火头上打死人,就此抛下妻儿,离开亲友,戴上脚镣,剃了阴阳头,去服苦役;而那个军官却坐在漂亮的禁闭室里,吃着上等伙食,喝着上等美酒,看看书,而且早晚一定会获得释放,又可以象原来那样过活,甚至更受人注意。 
  他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察尔斯基伯爵夫人开头同意外甥的话,后来却不作声。其他的人也是这样。聂赫留朵夫才发觉他讲这些话是失礼的。 
  晚上,吃过饭以后,大厅里象开会似的摆着几排雕花高背椅,桌子后面放着一把圈椅,旁边有一个茶几,上面放着玻璃水瓶,那是给讲道的人饮用的。外国人基泽维特将在这里讲道,听的人纷纷来到。 
  大门口停着许多华贵的马车。在摆设讲究的大厅里,坐着许多身穿绸缎、丝绒和花边衣服的贵妇人,她们头上戴着假发,腰身勒得很细。在贵妇人中间坐着一些男人,有军人,有文官,还有五个老百姓:两个扫院子的、一个小店老板、一个听差、一个马车夫。 
  基泽维特体格强壮,头发花白,说一口英语。一个戴夹鼻眼镜的瘦姑娘又快又好地替他翻译。 
  他说我们的罪孽这样深重,将要受到的惩罚又这样严厉而且无法逃脱,因此不能坐等惩罚临头。 
  “亲爱的兄弟姊妹们!我们只要想想我们自己,想想我们的生活,想想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怎样生活,我们怎样触怒仁慈的上帝,致使基督受难,我们就会明白,我们不可能得到宽恕,我们没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