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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欧亨利短篇小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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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为什么不叫巡警呢?拐角那儿就站着一个哩。〃

  绸伞的主人放慢了脚步,索比也跟着慢了下来。他有一种预感,命运会再一次同他作对。那位警察好奇地瞧着他们俩。

  〃当然罗,〃绸伞主人说,〃那是,噢,你知道有时会出现这类误会……我……要是这伞是你的,我希望你别见怪……我是今天早上在餐厅捡的……要是你认出是你的,那么……我希望你别……〃

  〃当然是我的,〃索比恶狠狠地说。

  绸伞的前主人悻悻地退了开去。那位警察慌忙不迭地跑去搀扶一个身披夜礼服斗篷、头发金黄的高个子女人穿过横街,以免两条街之外驶来的街车会碰着她。

  索比往东走,穿过一条因翻修弄得高低不平的街道。他怒气冲天地把绸伞猛地掷进一个坑里。他咕咕哝哝地抱怨那些头戴钢盔、手执警棍的家伙。因为他一心只想落入法网,而他们则偏偏把他当成永不出错的国王⑾。

  最后,索比来到了通往东区的一条街上,这儿的灯光暗淡,嘈杂声也若有若无。他顺着街道向麦迪逊广场走去,即使他的家仅仅是公园里的一条长凳,但回家的本能还是把他带到了那儿。

  可是,在一个异常幽静的转角处,索比停住了。这儿有一座古老的教堂,样子古雅,显得零乱,是带山墙的建筑。柔和的灯光透过淡紫色的玻璃窗映射出来,毫无疑问,是风琴师在练熟星期天的赞美诗。悦耳的乐声飘进索比的耳朵,吸引了他,把他粘在了螺旋形的铁栏杆上。

  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光辉、静穆;行人和车辆寥寥无几;屋檐下的燕雀在睡梦中几声啁啾——这会儿有如乡村中教堂墓地的气氛。风琴师弹奏的赞美诗拨动了伏在铁栏杆上的索比的心弦,因为当他生活中拥有母爱、玫瑰、抱负、朋友以及纯洁无邪的思想和洁白的衣领时,他是非常熟悉赞美诗的。

  索比的敏感心情同老教堂的潜移默化交融在一起,使他的灵魂猛然间出现了奇妙的变化。他立刻惊恐地醒悟到自己已经坠入了深渊,堕落的岁月,可耻的欲念,悲观失望,才穷智竭,动机卑鄙——这一切构成了他的全部生活。

  顷刻间,这种新的思想境界令他激动万分。一股迅急而强烈的冲动鼓舞着他去迎战坎坷的人生。他要把自己拖出泥淖,他要征服那一度驾驭自己的恶魔。时间尚不晚,他还算年轻,他要再现当年的雄心壮志,并坚定不移地去实现它。管风琴的庄重而甜美音调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引起了一场革命。明天,他要去繁华的商业区找事干。有个皮货进口商一度让他当司机,明天找到他,接下这份差事。他愿意做个煊赫一时的人物。他要……

  索比感到有只手按在他的胳膊上。他霍地扭过头来,只见一位警察的宽脸盘。

  〃你在这儿干什么呀?〃警察问道。

  〃没干什么,〃索比说。

  〃那就跟我来,〃警察说。


  第二天早晨,警察局法庭的法官宣判道:〃布莱克韦尔岛,三个月。〃

 

  ①杰克·弗洛斯特(Jack Frost):〃霜冻〃的拟人化称呼。

  ②布莱克韦尔岛(Blackwell):在纽约东河上。岛上有监狱。

  ③棕榈滩(Palm Beach):美国佛罗里达州东南部城镇,冬令游憩胜地。

  ④里维埃拉(The Riviera):南欧沿地中海一段地区,在法国的东南部和意大利的西北部,是假节日憩游胜地。

  ⑤恺撒(Julius Caesar):(100…44BC)罗马统帅、政治家,罗马的独裁者,被共和派贵族刺杀。布鲁图(Brutus):(85…42BC)罗马贵族派政治家,刺杀恺撒的主谋,后逃希腊,集结军队对抗安东尼和屋大维联军,因战败自杀。

  ⑥作者诙谐的说法,指美酒、华丽衣物和上流人物。

  ⑦夏布利酒(Chablis):原产于法国的Chablis地方的一种无甜味的白葡萄酒。

  ⑧卡门贝(Carmembert)干酪(Cheese):一种产于法国的软干酪。原为Fr.诺曼底一村庄,产此干酪而得名。

  ⑨指警察,因警察上衣的纽扣是黄铜制的。

  ⑩阿卡狄亚(Arcadia):原为古希腊一山区,现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中部,以其居民过着田园牧歌式的淳朴生活而著称,现指〃世外桃园〃。

  ⑾英语谚语:国王不可能犯错误(King can do no wrong。)
 


咖啡馆里的世界公民 
 

潘明元/译

  半夜,咖啡馆拥挤不通。我随意间选坐的一张小桌恰好不为人们所注目,还剩下两把空椅以诱人的殷勤,伸开双臂欢迎新拥进的顾客。

  当时,一位世界公民和我同一张小桌,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我真高兴,因为我持这种理论,自亚当以来,还没有过一位真正的属于整个世界的居民。我们听说过世界公民,也在许多包裹上见过异国标签,但那是旅游者,不是世界公民。

  我提到下面的情景定会引起你的思考——大理石桌面的桌子,一排排靠墙的皮革椅座,愉快的侣伴,稍加打扮的女士们正以微妙而又明显可见的情趣争相谈论着经济、繁盛和艺术,小心周到喜欢慷慨的侍者,使作曲家慌忙不迭的音乐机灵地满足一切人的口味,还有杂七杂八的谈话声、欢笑声——假如你乐意的话,高高的玻璃锥体维尔茨堡酒①将躬身到你的唇边,就像那枝头上的熟樱桃摇晃进强盗樫鸟的嘴壳一样。一位来自英奇·丘恩克的雕塑家告诉我,这景象真真是巴黎式的。

  我这位世界公民名叫E·拉什莫尔·科格兰,明年夏天他将在科尼岛②——他对我说,他即将在那儿建立一种新的〃诱惑力〃,并提供国王式的消遣。过后,他的谈话便随同经纬度的平行线而展开,把巨大的圆圆的世界握在手里,这样说吧,对世界了如指掌,又极为瞧不起,世界似乎只是客饭中黑葡萄酒里的樱桃核那般大小。他粗俗无礼地谈及赤道,匆匆由这块大陆转到那块大陆,他嘲笑那些地区,用餐巾抹掉狂涛巨浪。他把手一挥,谈起了海德拉巴帮③的某个东方集市。噗!他会让你在拉普兰④滑雪。嘘!你在基莱卡希基同夏威夷的土著一起驰骋在浪尖波顶。一转眼,他拖着你穿过阿肯色州长满星毛栎的沼泽,让你在艾达荷州他那碱性平原的牧场上炙烤一阵子,然后才旋风似地带你去维也纳大公们的上流社会。之后,他会给你讲到,有一次他在芝加哥湖吹了凉风而感冒,有位年长的埃斯卡米拉人在布宜诺斯艾丽斯⑤又怎样用丘丘拉草药热浸剂才把他治好。你该致函〃宇宙、太阳系、地球、E·拉什莫尔·科格兰先生,〃一旦寄出,便会觉得信定会交到。

  我确信自己终于发现了从亚当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世界公民,我倾听他纵横整个世界的宏论,生怕从中发现他仅仅是个环球旅行的地方口音。他的见解决非飘浮不定或令人沮丧,他对不同的城市、国家和各大洲都是不偏不依,有如吹风和万有引力一样自然。

  正当E·拉什莫尔·科格兰对这小小的星球高谈阔论之际,我高兴地想起了一位差不多算伟大的世界公民来,他为整个世界而写作,把自己献给了孟买⑥。在一首诗中,他不得不说,地球上的城市之间不免有些妄自尊大,互相竞争,〃靠这城市抚育着人们,让他们来来往往,但仅仅依附于城市的折缝之中,有如孩子依附于母亲的睡袍一样。〃当他们走在〃陌生的繁华街道上,〃便会记起对故乡城镇是〃多么忠诚、多么愚笨、多么令人喜爱,〃使他们的名字与故乡的名字生死与共,紧紧相连。我的兴趣被激起来了,因为突然记起了吉卜林⑦的疏忽大意。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不是由尘埃造就的人,他不是狭隘地吹捧自己的出生地或自己的国家,如果说褒扬的话,他是在赞美圆圆的整个地球,而与火星人和月球的居民相抗衡。

  关于这类问题的见解是坐在这张桌子的第三转角处的E·拉什莫尔·科格兰突然抛掷出来的。科格兰正在给我描绘西伯利亚铁路的地形时,乐队转成了集成曲。结束的曲调是〃迪克西⑧〃,振奋人心的乐曲加快时,几乎被张张桌子的人们鼓掌声所淹没。

  值得花上一段来讲讲纽约市内众多的咖啡馆每天晚上处处可见的这种引人入胜的场面。成吨的饮料挥霍于阐释各种理论。有人轻率地猜测,城里所有的南方人在夜幕降临之际都赶紧上咖啡馆。在北方的一座城市里如此赞许这种〃反叛〃气氛真有点叫人迷惑不解,但并非不可解答。对西班牙的战争,多年来薄荷和西瓜等农作物的丰收,新奥尔良的跑道上暴出冷门的获胜者,由印地安纳和堪萨斯的居民所组成的〃北卡罗来纳社团〃举办盛大的宴会已经使南方成了曼哈顿的〃时尚〃。你修剪指甲暗示着你的左手食指会提醒她你是个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绅士。呵,当然罗,不过,现在不少女士不得不工作——战争,你是知道的。

  正演奏着〃迪克西〃,就在这时一位黑发年轻小伙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一声莫斯比⑨游击队队员的吼声,疯狂地挥舞着软边帽,迂回地穿过烟雾,落座于我们桌旁的空椅子上,抽出一只烟来。

  这夜晚到了打破缄默的时候了。我们当中有人向侍者要了三杯维尔茨堡酒,黑发小伙子明白也包括他有一杯在内,便笑了笑,点了点头。我赶忙问他一个问题,因为我要证实我的一种理论。

  〃你不介意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

  E·拉什莫尔·科格兰的拳头砰一声砸在桌上,把我吓得沉默了。

  〃原谅我,〃他说,〃但我决不喜欢听到这种问话。是哪里人又有什么相干呢?从一个人的通讯地址来判断人公正吗?唉,我见过肯塔基人厌恶威士忌,弗吉尼亚人不是从波卡洪塔丝⑩传下来的,印地安纳人没写过一本小说。墨西哥人不穿缝口上钉银币的丝绒裤,有趣的英国人,挥霍的北方佬,冷酷的南方人,气量狭小的西方人,纽约人太匆忙,没能花上一小时在街上瞧瞧杂货店的独臂售货员怎样把越橘装进纸袋。让人真正像人,不要用任何地域的标签给他设置障碍。〃

  〃请原谅,〃我说,〃但我的好奇心不是毫无根据的。我了解南方,当乐队奏起'迪克西'时,我喜欢观察。我相信那位为这只乐曲喝采特别卖劲、假装对南方最为忠诚的人一定来自新泽西州的塞考卡,或者在本市默里·希尔·吕克昂和哈莱姆河之间。我正要寻问这位绅士来证实我的看法,恰好被你的理论所打断,当然是更大的理论,我必须承认。〃

  现在,黑发小伙子对我说,很明显,他的思想也是按自己的一套习惯运行。

  〃我倒喜欢成为一枝长春花,〃他玄妙地说,〃长在峡谷之巅,高唱嘟——啦卢——拉卢。〃

  这显然过于朦胧了,因此,我又转向科格兰。

  〃我已经围绕地球走了十二遍,〃他说。〃我了解到厄珀纳维克的一位爱斯基摩人寄钱到辛辛那提⑾去买领带,我看到乌拉圭的牧羊人在一次〃战斗小湾〃早餐食品谜语竞赛中获了奖。我在开罗、希腊为间房间付房租,在横滨为另一间付了全年租金。上海的一家茶馆专门为我准备了一双拖鞋,在里约热内卢的贾尼罗或者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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