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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帝台春-第42部分

小说: 帝台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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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时日越久,这份忍耐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像是煎熬,一种无法纡解的,不知还能向谁倾诉的煎熬。
「怎么还不退烧呢?」应崇优心急地自言自语一声,便想起身再去弄点冷水,谁知刚一动,就被他紧紧抓住。
「你别离开,我不再乱动了,你别离开……」阳洙闭着眼,喘息着,手指紧扣。
应崇优只觉得一股疼爱之情从胸中泛滥而出,拍抚着他的脸,柔声道:「我不走,我一直在这儿陪你……你睡一觉,天亮就好了……」
阳洙暗暗咬紧了牙根,忍着应崇优的手指拍在自己面颊上所带来的波及全身的酥麻感,侧翻起身体,再次拥住了他的腰。
那一夜,两人维持着相拥相偎的姿势,渐渐入睡。
清晨鸟啼声中,阳洙慢慢醒来,伸了伸腰,突然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急忙翻身而起,幸而一眼就看见应崇优正背对着他坐在洞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在干什么?」
「啊?」应崇优一惊回头,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摸了摸阳洙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天亮烧退,阳洙的语气回复平静,只是眼神依然复杂,深深地看着应崇优,口中却随意问道,「你削的是什么?」
「臣想做一把简易的梳子。」应崇优重新拿起木块,用贴身的小银刀继续切削。
「做梳子干什么?」
应崇优瞟了一眼阳洙乱糟糟的头发,笑了起来:「给您梳头啊,臣子们就快找到这里了,无论何时陛下都要保持帝王风范才行。」
阳洙盘起脚在他身旁坐下,默默地看他削了一会儿木头,突然叫了一声:「崇优……」
「是。」
「你为什么对朕这么好?」
应崇优微微一震,依然是那一句话;「为臣者效忠君上,本是职责……」
「只有这个?」
削着木头的银刀停了片刻,又重新动作起来,「是……」
阳洙重重将头扭向一边,用力咬住了嘴唇。
一盅茶的功夫,应崇优就做好了那个简易的木梳,起身给阳洙重新挽髻。年轻的皇帝垂着头由他摆弄,神情高深莫测,却不再说话。

营地被袭后的第二天中午,焰翎军副帅应霖终于率领手下找到了自己的主君。当皇帝身着明黄战甲,再次出现在云龙王旗下时,从主帅郑嶙起的一应将士们,黑压压在他面前跪了一片,叩首嚎哭。
「事出意外,不是卿家的过错,都平身吧。」阳洙亲手抚着郑嶙的肩膀,温言安慰。
「臣护驾不力,万死难辞其罪,请陛下重罚。」郑嶙含着眼泪,满面尘土之色,可见他从昨天忧急至今,从未曾休息过。
焰翎军自成立以来,一直意气风发,未尝败绩,这次被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袭击主君,虽得杨晨突围急报,快速回师援救,但为时已晚,羽林卫队五百人只幸存一百,随驾诸臣中有七人阵亡,其中官职最高的人是二品参政使,连皇帝都被追杀得白衣渡河,山林隐身,怎么想都是无颜再见友军的切齿之辱,全军上下激愤难当,个个誓言雪耻。
阳洙知道郑嶙此时的心情安慰也无用,便派他去处理牧族与檄宁军残部诸事,以此分神。这时一些被冲散后幸免于难的臣子们也陆续还营,阳洙想起罹难者甚多,有些伤怀,命人安排寻尸殓葬之事,并追封礼祭。
五日后,牧族骑兵被荡平了大半,只有数百骑逃回寒漠,来袭的檄宁军也只是困兽余威,一击之后,立即南撤,被满腔怒火的赤羽将士们一阵追杀,伤亡惨重,只剩下五千人逃回洛水南的主营中,焰翎军上下还觉得忿愤不已、余恨未消。进行顺利的青益、济州两军此时也已得知消息,高级将领们惊惶之下,立即星夜北上,纷纷奔赴三帐问安。
路途中时,阳洙还希望这场凶险是因为旨意传送的过程中出了意外所致,但率部到安州扎营后,钦差官前来复命,表示手书的谕命是亲手交给了魏王的,并有签收的符印为证。一时之间,群情哗然,无论是中枢臣子,还是三军将士,无不怒火中烧。连与魏王多年交好的元武侯也气得白须乱飞,立时便请求由自己前去拿问魏王。
所谓墙倒众人推,魏王在平城主政多年,宿怨也不少,何况身上挂的是抗旨避战、有意陷皇帝于死地的大逆罪名,一时责骂之声四起,整个王帐内外,居然只有一个人为他拼死陈情。
「崇优,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保他?」阳洙怒冲冲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杨晨自入王师以来,一向不大喜欢魏王,再加上他是应崇优的师兄,说话不像其他人那般顾忌,当下冷冷插言道:「崇优,魏王恃功自大,其心早已可诛,只是皇上宽厚,容忍至今。可是他现在犯的是大逆死罪,九族难赎,如果皇上还任意放纵他的话,只怕君威无存,上下不服啊。我知道你一向生性慈厚,但这一次还要求情,就只能说是妇人之仁了。」
应崇优说了半天的情,此时早已口干舌燥,哪里还有精神去理杨晨,只是对着阳洙,苦苦劝道:「魏王是扶持您起事的老臣,恩情深厚不比旁人,无论如何,不可以拿问啊?」
阳洙哼了一声,「难道因为他功高,就可以怀有不臣之心?」
「魏王行事确有差池,但未经确认之前,怎可断定是大逆之罪?」
「你连拿问都不许,朕怎么确认?」
「陛下可派一名臣子,奉旨前去问话,给魏王一个分辩的机会吧。」
「事实如此,他还能如何分辩?」
「陛下,」应崇优走近一步,跪在阳洙膝前,握住了他的手,「魏王为了陛下所耗费的心血,难道挣不来这份尊重?」
阳洙感觉到他手指冰凉,一颗圆圆的珠子滚到了自己的掌心,在肌肤处留下硬硬的触感,突然想起自己曾赐给应崇优的那三颗救命珍珠,不由心头一跳。
「陛下细想,若天下人知道。连魏王都叛了,陛下您自己情何以堪?」应崇优轻声道,「请陛下准臣所奏,派出天子使臣,先让魏王回个话。」
阳洙叹一口气,握紧了掌中的珍珠,心知这次又拗不过他,只好道:「就依你吧。杨晨,你代朕去……」
「陛下,」应崇优知道自己这个三师兄一向对魏王心存反感,怕他有偏见,立即反对道,「您既已开恩,不如就让微臣奉旨走一趟吧?」
「这怎么行?」阳洙立即断然否定,「魏王之心尚不可测,你去太危险了。」
「臣并不比其他人更危险。」应崇优缓缓劝道,「事情到如此地步,一定另有隐情,臣是常侍天子左右的近臣,所说的话能得到魏王的信任,再说家父也是与魏王合作多年的老友,于公于私,臣都是最适合的人选,请陛下无须忧虑。」
阳洙深深地看他一眼,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应崇优见他没有继续否决,以为他依从,轻轻松了口气,正想退下草诏,却被阳洙一把捉住手腕,狠狠拉了回来,道:「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陛下?」应崇优有些吃惊,「臣说的这些理由,您没听进去吗?」
阳洙皱眉看着他,好半晌才咬着牙道:「那不一样!」
没头没脑冒出这样一句话,王帐内诸臣都是一愣,茫茫然听不懂高深莫测的皇帝陛下到底在说什么,反而是应崇优全身一震,脑中仿佛有道白光攸忽闪过,一刹那间明白了阳洙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孩子是在说:「你不要再跟我讲道理了,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你说的很对,可是,放在你身上不行,因为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明白了阳洙的想法,应崇优的胸口顿时变得又软又烫又酸又甜,热热辣辣的一股气翻滚着,有点儿想催人落泪。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真的很开心,很沉醉于这种被阳洙重视的感觉。然而可惜的是,纵然再喜欢这种感觉,他的头脑依然是要命的清醒。
「陛下,如今情势敏感,魏王一定正处于惊恐之中,所以不能派武将前去。可是随驾的文臣们,不是在这次被袭战难中殉国,就是伤重未愈,不能出行。请陛下尽快下旨,派微臣去平城营吧!」
阳洙心烦意乱地一挥手,「不要再说了,朕不想听……」
「应大人,」郑嶙见状也过来劝道,「陛下圣意已决,您就不要再固执了。」
应崇优定定地看着阳洙铁板似的面孔,心头一横,再次跪下。
「你再求也没有用,朕不会让你去的!」阳洙怒道。
「陛下受控于帝都之时,魏王就在为您操劳,如今罪名未定,您就已无半点怜惜旧臣之心,虽然这是天子圣意,并没有错,但您就不怕其他的旧臣们暗暗心寒吗?」
阳洙眼光一跳,神情突然变得极为冷洌,盯住了应崇优的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帐中诸臣虽与应崇优关系都好,但听了他这番话,还是觉得有些过分,应霖忙上前道:「崇优,这件事明明是魏王忤旨在先,陛下已经够仁厚的了,你可别乱说。」
应崇优凄然一笑,眸色幽幽,「想起当年初入平城,与魏王相见,君臣和睦,宛如昨日。如今一时差池,天子圣威之下,旧时恩情顿如过往烟云……微臣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唇亡齿寒起来……」
应崇优语中暗含深意,是故意要刺激阳洙。郑嶙等不晓他们师生旧情,所以不大听得明白。可同样一番话听在阳洙耳中,却是字字刺骨,句句剜心,凉寒之之感油然而起,顿时气得脸色发白。
「好……你说的好!既然你这么信不过朕,既然你已认定朕是无情无义之人,那朕只好成全你!」阳洙怒冲冲到了御案后,朱笔淋淋,快速写下一道旨意,示及吹干,便掷到应崇优面前,「你想去就去吧!如果魏王没有稳妥的解释,你也不要怪朕真的对他无情!」
虽然目的达到,但阳洙毕竟是应崇优最疼爱的人,眼看着他被气成这样,年轻的帝师到底心中不忍,拾起地上的旨意,正想软语道歉,阳洙却已用力拍着书案,怨声道:「出去!出去!全都给朕出去!」
一干臣子吓得心惊肉跳,急忙行礼告退,应霖怕堂弟再多言犯君,一把将他拉出王帐十多丈远,埋怨道:「小优你疯了?为了个魏王爷你值得这么折腾吗?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别说皇上了,我都替他生气!」
「我也不单单是为了魏王爷……此事并非只牵涉到老王爷一人,平城军十万男儿,还有留在平城的魏妃娘娘,都是局中之人,不能不考虑啊。」
「你呀,考虑来考虑去,就是不考虑自己!」应霖抱怨道,「知道什么是圣心难测吗?我真是替你担心,明明脾气那么温和,却又执拗得吓死人,这两年跟皇上好一阵儿闹一阵儿的有多少次了?他是君你是臣,犯颜争吵只有你吃亏的份儿,再说这次是你不对啊,听哥哥的话,先主动去谢个罪吧?」
「放心,等到平城营传完旨意,我会去谢罪的。」应崇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麻烦应大将军拨几个人给我,总不至于让你弟弟孤身一个人去当天子使臣吧?」
应霖垮下双肩,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真是受不了你,好啦,会派人护送你去的。」
郑嶙与杨晨出帐后也因为关心,一直跟在不远处,只是因为讲礼节,隔了一段距离站着,不打扰他们兄弟交谈,此时见应霖回头招呼,便一起走了过来。
「大将军,崇优的侍从太少,我想挑几个人,护送一下他,您看……」应霖按军中规矩请示着上司。
「这是应当的。」郑嶙温和地笑了笑,「应学士的宅心仁厚,末将实在是敬重。不过平城营不比焰翎营,您此去可千万要小心。」
「多谢。」应崇优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却感觉到杨晨在一旁紧盯过来的古怪视线,觉得有些不自在。
「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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