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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23.箫声咽-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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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南城此时年届七十,虽已皓首苍颜,却仍极为机变。他与徐家有近五十年的交情,见了这位侄子般的庄主,也无须寒暄客套。
徐士清当即直截了当地引入正题:“陈伯,你看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仇家所为。”陈南城一字一板地说。
“我实在想不出谁跟我有如此深仇大恨。”
陈南城道:“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觉得敌人可能不止一个,也许势力颇大。这宅子里有他的内应,内外勾结,才能得逞。”
徐士清频频点头,又问:“以陈伯之见,是外敌为主呢,还是内贼为主?”
“想来是以外敌为主吧,庄子里似乎没有这般仇恨东翁的人,大约是受人指使,许以好处,一时为利所驱,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来。不过,祸起萧墙啊!真的说不清楚。”
徐士清忧虑地说:“就是这‘说不清’三字,使人‘老虎吃天,无从下手’。内贼阴险狡猾,防不胜防。外敌的范围可大了。这几天住在庄子里的宾客就有三五百人,雇用之人更是难以计算。那投毒之事,更是难以预料,酒、水、食物甚至衣物用品中均可下毒。我如何找出那贼子?
“张神医说是喝酒中毒的。但我细细思忖,除了婚礼上喝的酒,后面两拨敬酒的均属可靠之人。张神医还以为,最后一批敬酒的嫌疑最大,可那是我几个弟子呀。事后也查过,他们闹房后都直接回房休息了,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陈南城想了片刻,问道:“东翁,你看这事跟当年文镖师的死可有关联?”
徐士清又是一惊,心想,不错!此事虽已过去多年,但他从未停止过追查凶手,而且当年那只五真碗被盗走时,他虽大动干戈,但只有他心里明白,被盗的那只是假碗;试想,假如盗碗之人发现碗是假的,会怎么样?想到此,他已经冷汗淋漓。
陈南城又道:“东翁,现在虽无法找到少爷,也不能确定谁是敌人,但有几点,你必须注意。一是饮食方面要多加小心,平时出入随身要有心腹跟随,以免敌人故技重施;二是演练新剑招,要绝对保密;三是暂时不宜授徒,养虎贻患的事不可不防。至于寻找少爷,还要按图索骥,有的放矢,不要盲目行事,否则反而于事无补。寻觅歹徒,不必大张旗鼓,要暗中查访。东翁以为何如?”
徐士清听了深觉在理,果然依此行事。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徐滨仍然音信全无。
徐士清则行踪不定,庄子里的人一般见不上他。文蕙遭受失子打击,抑郁成病,以至卧床不起。文兰不放心,一直在云台山庄陪伴。
林涌泉对之似颇赞赏,不时送点衣物食品来,嘱她好生看护姐姐,玉龙山庄的事不必挂心。文兰心中却明白,她气呼呼地对姐姐说:“你别看他送衣送物,其实都是假殷勤。我不在庄子里,他跟别的女人厮混方便多了。”
文蕙病恹恹地问:“他有别的女人了吗?”
“他要么守在店铺里,要么躲在庄子后面的练功房里,要么上岛,谁知道他在忙什么!我看没女人才怪!”
文蕙叹道:“你别多心,我看妹夫只是痴迷武功罢了。”又道,“妹妹,你看这玉箫怎么办?虽说是我家媳妇,可又没与滨儿圆房。万一滨儿几年不归,我也把她搁在屋里吗?以我之见,这个媳妇从小克死父母,嫁人克走丈夫,实属不祥之人。不如趁机与她挑明,让她走人,重嫁夫婿。她生得还不错,想必嫁个武师什么的不难。然后滨儿回来,让清芬做我的儿媳。那才遂了我的愿,称了你的心。”
文兰听了,心中一动,半晌才道:“那自然好。只是对你媳妇来说,这么做未免寡情,她丢了丈夫也够可怜的。此事还是缓议为上。假如她守不住,再让她走人,我们也不落个褒贬。再说,姐夫主意大得很,他肯让你做主吗?”
文兰一言击中要害,文蕙却嘴硬:“他经了这件事,也该听听我的话了。”
自那以后,文蕙对白箫的态度便大不如前。
白箫病愈之后,按规矩,每天要到婆婆处晨昏定省,婆婆有病,还要侍奉汤药。每当白箫去时,她不是不理不睬,便是恶语相加。庄子里不少人原是妒嫉白箫的,而今看她到手的肥肉换骨头,都暗中称心;有些爱嚼舌头的就背后“黑乌鸦”、“扫把星”地乱叫。
徐士清得知原委后,也不多言,立即安排白箫携同徐永、荷萍上山顶石屋,一切吃住均在山上。临行,徐士清对白箫说:“媳妇,你婆婆失儿心疼,迁怒于你,你别在意。现下滨儿未回,害你受苦,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不过我想,吉人自有天相,滨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家现藏有内贼,外敌又虎视眈眈,你别的不用多想,只管好好练我教的新剑招,届时若庄子里有事,也可御敌。为师正苦研后十招,以后教你。”
白箫两眼饱含热泪,强忍住了,跪下拜别徐士清。


箫声咽 第十五章 义父殒命
天渐渐冷了。
自从听了张神医及陈南城的警告后,徐士清便令徐庆随身服侍。
一应吃喝穿戴之类,概不经他人手;授徒习艺之事他本是时刻上心的,如今,他命展鸿飞带领谢剑云及众武师一起练习剑法,自己则一心一意研习“寒冰烈焰”的后十招。其实,想法早已有了,却总觉未臻完美,故此他日思夜想,未免耗了精神。失子之痛更让他寝食不安,不知怎么,他渐渐感到真气提不起来,人也日渐消瘦。他从小习武,焉有不知自己患病之事,但他急于研习那后十招,其他都顾不上了。
徐庆一直待在主人身边,一天见他乏力的样子,大为吃惊,又见他饮食懈怠,更为着急。他只得先暗示,后提醒,最终直言请他求医。
但徐士清是个执拗之人,还强自挣扎,不仅自己研习武学,还要时不时指点白箫的武功,见她稍有差池,更是不懈亲身示范。
一天晚膳,文蕙见丈夫容颜憔悴,行步蹒跚,食欲全无,不由大惊。她自己也因丢子得病,现下刚有起色,还靠妹妹文兰在旁不时劝解,见丈夫病情不轻,立时命人持帖到北街请神医张志中过来。
徐士清还要声辩自己无病,挡不住文蕙哭哭啼啼,只得让张神医来诊治。张神医连夜赶来,望闻问切一番后,出房开方。文蕙已请陈南城在外房询问病情。
陈南城刚才见到东翁脸色,已是忧心忡忡,现见张神医神情,更为惊骇。他便直接问道:“还有救吗?”
张志中摇摇头,慢慢道:“中毒已深,真元已散,回天乏力。这毒性比少夫人中的更毒,但发作颇慢,等到察觉为时已晚。陈兄,不如另请高明吧。”
陈南城急忙拦住:“这方圆数百里,谁不知你医道高明,有起死回生之能。东翁平时待你怎样,无须我多说,你竟忍心撂下他不管吗?”
张志中为难道:“徐庄主待我如何,还用陈兄说吗?只是他这个病已被耽误了,即使有解药,也不易救治,何况我是连别人使了什么毒都不明就里,要我瞎治,反而于事无补。如果找到了解毒高手,或许有救呢。陈兄,我是实话实说。我自然不会丢下东翁不管,我现在就命人回去抓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只好看东翁的造化了。
另外,别忘了去云南那些地方请解毒高手。”
陈南城听了,立即命人照办。
服了几帖药后,徐士清觉得身子果然舒坦了不少,便在室内关门研习新剑招的后十招。
陈南城见他病体有康复之望,暗中对张神医表示感谢。
张神医却满脸忧色,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毒已渗入内脏,要除掉谈何容易!我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云南的解毒高手怎么还没请来?”
陈南城道:“早就派去了,可哪里找得到?”
张神医皱眉道:“这就糟了!一症对一方,我这药方难说对症。”
陈南城道:“我再着人去云南。现下我却只着落在你身上。”
张神医道:“这病固然是中毒引起,但跟心病也不无干系。从来愁最伤人,你想他独生爱子在新婚之夜失踪,他一下子从大喜沦落到大悲,又在江湖上栽了个大跟斗,像他这样好强的人,能经得起吗?
为今之计,最好少庄主能早日回来,有了这帖药,就有回生之望;再就是我们好生劝解,或许天从人愿,能保住他这条命。”说到这里,就住了嘴。
陈南城愈听愈急,心知东翁来日大难,已经不远。
自此,徐士清的病情果然日趋沉重。
张神医及其跟班每天陪侍在外边侧房,熬制各种解毒药,文蕙则亲自端汤送药,陈南城常来探望。林涌泉也来看过几次。其余人员一概谢绝探望。山庄中人大多不明就里。
然而徐士清却还要逞强,无旁人在跟前时,他总是偷偷钻研剑招。
终于有一天,他一日未进汤水,自知时日无多,便命徐庆召陈南城来。
陈南城见他已瘦得脱形,不觉心如刀绞。徐士清是他看着出生、长大、娶妻、生子的,情同骨肉,现在黄梅不落青梅落,怎不叫人心痛。
想到此,他不由老泪纵横,又急忙背身拭去。
徐士清此时颇为清醒,他伸出一只枯柴般的手紧握陈南城的手道:
“陈伯,我大限已到。人总有一死,你不必伤心。现在屋内无人,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你注意听着。”
陈南城含泪点头。
“陈伯,我死后,有几件事要委托你:第一件,云台山庄以及南街的一切事务和买卖都要请你与陈仪兄弟打理,我们徐家就交给你们父子俩了。第二件,家师创立的雷震派,如滨儿回来,就由他任掌门;如半年后,滨儿尚未归,则立玉箫为掌门人。此事恐有人不服,到时你要帮她说话;我会立下字据。第三件,我秘密创立的新剑法名为‘寒冰烈焰’,前十招已传给我的儿子与媳妇,后十招的剑谱,还有五真碗,我会交给一个可靠之人。我须说明一下,这五真碗就是当年林涌泉给我的,它原是红筹寺青木道长之物,我本想完璧归赵,可惜这些年始终没找到他及其门人的下落。”徐士清说到此,声音轻了下来,“这碗上刻了蓬莱派的武功绝学,我将它与那剑招一起托那人暗中交付玉箫,他日有机会,令她归还蓬莱派。一定要告诉她,碗上的功夫,切不可学。”
陈南城连连点头。徐士清继续说道:“你是我第一心腹,这些本应交给你才最妥当,但你在庄中的位置太过显眼,我怕你会因此遭祸。
为此我只得交给一个与我家颇不相干的人。但这人的名字我要告知你,他就是张志中。他是个郎中,虽与我交情不浅,但我想,应该不会有人会想到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你,就是要你跟他商议个绝对可靠的方法,帮助他把东西送到玉箫的手里。
这事危险,你俩小心。另外,我书斋的桌子下面,有块砖是松动的,你搬开它,里面藏着当年白志远命案的物证,还有、还有书斋的花瓶里,有一卷当年我从文家找到的镖师名录,这些、这些都请你待合适的时机交于玉箫。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找到凶手,替她爹娘报仇……最后一件,我死后,你把我放在密室里的一笔财物,交给白箫,将来她也许用得着……陈伯,我拜托了!”
陈南城紧紧握了握徐士清的手,轻声道:“东翁放心。我记住了。”
说到此,文蕙进来了。陈南城忙起身告辞,徐士清两眼看着他,似嘱托,似不舍。陈南城不敢多言,也只是瞧了他两眼,与夫人道了别,急忙走了出去,在外室待命。
徐士清因多说了几句话,气喘不已。文蕙见此,即出门到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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